第二卷孟州城第一百零六章爭執
趙羽自以為洞察了逆將關勝的肺腑,身為皇家子弟,他自然對這種挖自家墻角的小人恨之入骨,如果關勝是蔡京、高俅那般身份的大佬,趙羽還能容忍些兒,但關勝偏生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武官,這就不能不叫趙羽火冒三丈了,
他感到的是一種被僭越后的恥辱,,貪污,可以,大家千秋萬代就是打這么過來的,可你也要分清界限,認清形勢,,你一個小小的武官,竟然迫不及待地暴露出宰相首輔等級的貪腐嘴臉來,,不收拾你收拾誰,,
于是趙羽開始絞腦子,盤算怎么收拾關勝,
首先,這梁山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自己在這里多浪費一剎那,大宋的江山就會多被那關勝敗上一分,那個阮銘川正好是個可以利用的家伙,自己一定要坐了他的船逃出去,向朝廷揭露關勝這廝的丑惡面目,
常言說得好:捉賊拿贓,捉奸拿雙,要揭露關勝的真面目,即使是皇族子弟,空口說白話也不行,不過,這里這封信就是關勝通匪的鐵證,自然要順手牽羊卷走,
也不知阮銘川幾時會來接應自己,萬一逃走前被西門慶發現這封信沒了,那可乖乖不得了,不過趙羽眼珠一轉,把那本《三國關羽傳》也抄在了懷里,,本少爺看書看到中間,實在舍不下,于是隨手夾了個書簽,沒注意到這書簽原來竟是一封書信,方才上茅房,順理成章的就物盡其用了,,啊呀,抱歉,抱歉,
如此一來,就算他西門慶是轉世天星,諒他這回也起不了疑心,縱然他會生氣,但這人一向大量,頂多自己誠心誠意地陪個不是,一天云彩也就散了,
想到得意處,趙羽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狡詐的微笑,,趙氏皇家遺留在血脈中的那縷狐性,終于覺醒了,
趙羽伸著懶腰出了西門慶的書房,一步三搖,慢慢地往回走,看上去和平日里的紈绔作風并無二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段路,他是走得步步驚心,,祖宗萬歲,萬歲萬歲你可萬萬不能睡啊,你一定要保佑你孫孫子,把這封信好好帶回去,揪出內奸,保得大宋江山萬萬年,
阮銘川此時已經接到了西門慶的將令,,今夜安排船只,“救”趙羽出梁山,
終于可以行動了,阮銘川興奮得摩拳擦掌,只要今夜“救”了趙羽這個龍子龍孫出去,自己這個細作的身價立馬大大提升,那時設伏引官軍入彀,必然是易如反掌了,
雖然這么一來未免有些對不起關勝,,這位關將軍人還是蠻不錯的,,但自己在外飄泊了十多年,已經倦了,只盼此番替梁山立些微功后,回到石碣村老家,安安心心地打漁,也是修身養命之道,梁山治下,老百姓活得很滋潤,真是這頹世中的一方樂土,終老于此,夫復何求,
反正西門慶頭領對關勝一眾人采取的“歸心為上,奪命為下”的策略,自己大可省了那點兒愧疚的心思,
與此同時,晁蓋正在同西門慶、宋江、吳用悠閑地品茶,茶在北宋本來屬奢侈品,但自西門慶策劃梁山廣開商路后,就成了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了,
銅壺水云叆叇中,晁蓋輕輕放下茶盅,笑道:“古人論茶,唯言陽羨、顧渚、天柱之類,竟不知這建溪茶居然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西門慶亦笑道:“正是,就象那趙羽,雖然只是被紈绔了的一個趙氏子弟,但計劃得當時,還是別有妙用。”
宋江抱著茶碗沉吟道:“我還是信不過那阮銘川,若他真是關勝派來的細作,如之奈何。”
晁蓋“哎”了一聲,勸道:“三郎過慮啦,阮氏三雄的故人,豈是那輩小人。”
眾人都笑了起來,吳用道:“天王哥哥這四海的性子啊,雖然漫撒了些,但識人還是不錯的,這些天小生觀察下來,這阮銘川還算老實本分,,不過就算他不老實不本分,這回他也變不出花樣來,,他只知道救出趙羽博取更大的信任,卻不知道趙羽身上其實還藏著更大的餌,四泉兄弟這一計雙管齊下,抽徹連環,確屬精妙。”
宋江“嗯”了一聲道:“若四泉兄弟此計成了,自然十分是好,我只是擔心朝廷會不會相信,畢竟上回收服張清、徐寧兄弟時,咱們已經使過一次反間計了,這回再使……諸葛孔明的空城計雖佳,但也只能使一次呀。”
西門慶正色道:“公明哥哥盡管放心,你須知道,現在的朝廷上下都是一幫絕頂的聰明人在主事,他們越是聰明,集體做出的決策就越是愚蠢,當一個腐朽的反動王朝覆滅前,都會如此倒行逆施,概莫能外,,不信咱們來打個賭,這回的朝廷終究會把如關勝、郝思文、宣贊此類耿介之士都關進囚籠里來,,賭嗎。”
宋江一聽這話,顏色更變,跳起身道:“四泉兄弟,你何出如此無父無君之言,當今官家,至圣至明,只是為奸臣蒙蔽,一時美玉污瑕耳,你我雖廁身草莽,但豈可墮了青云之志,誰知你不但不思報效,反而詛咒起亡國來,我且問你,大宋亡了,于你有甚好處。”
西門慶搖頭嘆道:“公明哥哥差矣,國者,疆域、文明、政權之一體也,縱亡,也只是亡一家、一姓、一族、一撮特權階級而已,,疆域總在人民心中,中華文明世傳不昧,欲亡如此華夏,可能嗎,至于惡政,只恨其亡不速,如對其心存幻想,實屬可悲。”
宋江怒發沖冠,只是肚中材料有限,不能反駁得那等花團錦簇,做押司時強詞奪理撒潑放刁的手段在晁蓋吳用面前又使不出來,只急得他嗔目直指,張口結舌,突然間放聲大哭:“國將不國矣。”
晁蓋、吳用這時攔在二人之間,說這個勸那個,西門慶本來就無心挑事,宋江更不敢和西門慶發生肢體上的沖突,所以根本沒有掐起來的可能,最后宋江在吳用的扶掖下,一路叫喚著太祖太宗,淚奔著去了,
看著遠去的宋江背影,晁蓋搖了搖頭,回頭沖著西門慶苦笑:“唉,一個是三郎兄弟,一個是四泉兄弟,,這該叫我這個做哥哥的如何是好。”
西門慶道:“小弟也不意如此,若是別個,小弟必然讓著公明哥哥,,但大義所在,卻是非爭不可的。”
晁蓋嘀咕道:“大義大義,世界恁的大,卻容不下兩個大義,我且翻翻《金剛經》,如是我聞中,或者有個解釋的法子。”
于是,兩個人一個品茶,一個閱經,正悠然間,卻從無聲處聽驚雷,早咆哮進一個人來,卻是黑旋風李逵,這黑廝大睜起圓彪彪一雙紅眼,見了西門慶便大叫:“好四泉哥哥,我敬你是好漢,你便打我殺我,鐵牛也只是受著,,可你怎的欺負起公明哥哥來了,哥哥那般英雄,今日卻哭得似個娘們兒,,,你這般不給公明哥哥留臉,且說個道理來。”
西門慶一聽這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道:“臥槽泥馬勒戈壁,及時雨宋江不會跟人說道理,黑旋風李逵倒會跟人說道理了。”
當下笑著站起:“來來來,鐵牛大哥,且慢慢坐下吃講茶。”
李逵氣哼哼地一坐:“講卻是要講,茶卻是不當緊吃哩,你說,你說。”
西門慶這才正容道:“放著無用軍師不死,晁蓋哥哥現在,咱們把話說個明白,,鐵牛大哥,你說我欺負公明哥哥,你哪只眼睛見到了。”
“這個……。”李逵一時間瞠目結舌,囁嚅道,“只是公明哥哥哭得那般悲切……”
“是這么這么這么兩句話的事兒。”西門慶說完道,“若不信,你來問晁蓋哥哥,我可有增減一字。”
晁蓋嘆了口氣,把頭從《金剛經》里拔出來,對李逵道:“鐵牛,你消停吧,四泉兄弟并無一指加于三郎之身,何來欺負一說,他們兩個既然論道,就當各逞機辯才是,即是一時之理屈詞窮,亦有卷土重來之日,如何可以效天魔百變,幻婦人女子形象,而你又變身藥叉捷鬼,無禮咆哮于前,卻實不知已是弄丑百端,誠可笑耳,還不收了神通去。”
李逵聽了,目瞪口呆,晁蓋笑向西門慶道:“四泉兄弟,哥哥這番當頭棒喝如何。”
西門慶還未答話,李逵已經傻傻地道:“天王哥哥,你剛才說甚么,鐵牛一個句兒也沒聽明白。”
“咣當”一聲,晁蓋連人帶椅,還有《金剛經》,一起翻倒在地,,希望突然破滅的感覺,大抵就是如此了,
西門慶手疾眼快,搶救了幾個茶壺茶杯,這些玩意兒在現在或許不算什么,到了后世卻是價值連城,,至于晁蓋,反正他是托塔天王,摔一下也沒甚么了不起的,
晁蓋終于抬起頭來,有氣無力地向李逵道:“真是真是真是……啊,我也好想哭太祖太宗啊。”這正是:
美酒只同知己飲,好詩且向會人吟,卻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