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知女莫若父,畢竟是從小看著女兒長大的。來之前羽休就問過如云真人,問他司空素琴是不是真的喜歡林子閑,如云真人不是很確定,但是能看出有點意思。
羽休大腿一拍,這種事情有點意思就夠了,不指望女兒家臉皮厚的跟城墻似的能主動吐露心扉。
得了,這事我來唱紅臉,給丫頭一個鐵實的臺階下,別讓丫頭有心理負擔,就當是咱們老糊涂在強行逼婚,總比看著大好年華的女兒家做一輩子寡婦的好啊……于是就有了他這一通怒罵。
回到孫家后,司空素琴已經哭紅了雙眼,躲進了自己的房間不肯見人,暫時是誰也叫不出來。
如云真人則是和孫老爺子一番長談,雙方合力之下,師命難違的司空素琴終于正式離開了孫家,徹底結束了這段名存實亡的姻緣。
離開之前,司空素琴要將名下產業全部交還給孫家,孫老爺子不肯收,說是把她當孫女,這些東西就當是嫁妝。
司空素琴也同樣不肯接受,覺得受之有愧。最后還是如云真人勸了孫老爺子,隱約透露出意思,要斷就徹底斷了吧,讓丫頭放下從前開始新的生活,否則糾纏不清對她的將來未必有益。
孫老爺子的本意是有點自私地想留不住人留住最后一絲情分,有司空素琴的能力在,哪怕以后自己不在了,還有人能對孫家的旁裔子孫有所照顧。
可聽了如云真人的意思后他不由默然惆悵,不過沒有堅持。只將司空素琴嫁入孫家時的所有嫁妝做了歸還。
司空素琴等于是怎么來的孫家又怎么回去了,無異于凈身出戶,留在孫家的只有一段大好青春年華。
在一個細雨飄灑的日子里,孫老爺子似乎瞬間就老了許多,拄拐將兩父女送到了家門口。
離別之際的司空素琴情難自禁,當場跪在了孫老爺子面前磕了幾個響頭。孫老爺子老淚縱橫地轉過了身去,背對倆父女揮手告別。如云真人一聲長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一切都是命。扶著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兒走了。
再次回到院子里的孫老爺子突然覺得偌大個家一下就冷清了,明明只是走了一個人,卻仿佛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了他一個老頭子。
這就是權貴之家無后的真實寫照,財富沒有人繼承,權利也沒有人繼承,失去了有力的繼承人,意味著這個家族將要沒落。從前圍繞在這個家族周邊的勢力,見這個家族的實力無法延續下去保障他們的利益,于是也將陸續離去,各奔前程投靠新的靠山。
孫老爺子心中悲切難忍,再次調頭,讓人叫了部車離開了孫家。他現在只想找人聊天嘮叨……
大明園,齊老爺子戴著草帽拿了根魚竿坐在荷塘邊垂釣,無懼和風細雨。
園外,蘇秘書親自打著一把黑傘,接了下車的孫老爺子進來。走繞荷塘邊。將其扶坐在齊老爺子身旁,他自己則在后面繼續為其打傘遮細雨。
孫老爺子坐在椅子上,看著荷塘水面上連接魚線的魚漂發呆,怔怔不語。
靜默了好一會兒的齊老爺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不正常,無動于衷的他終于微微偏頭看來,發現孫老爺子似乎一下就老了許多的樣子后。不由一愣道:“孫連城,你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
孫老爺子輕輕嘆息道:“走了,都走了,就剩我一個孤零零的老頭子了。”
齊老爺子挑回魚線,重新換了魚餌后,又將魚線甩回水中,斜睨一眼道:“說到孤老頭子誰比得過我,你孫家亂七八糟的親戚不是一大堆嘛,哪個不是上趕著拍你馬屁,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不用擔心沒人給你送終。”
孫老爺子輕輕搖頭,有氣無力道:“走了,都走了,兒子沒有了,兒媳婦改嫁了,孫子沒了,孫媳婦也改嫁了,就剩我一個孤零零的老頭子了,報應啊!”
齊老爺子起先也沒太大反應,不過隨后反應過來后,立刻愕然道:“我沒聽錯吧?你那個孫媳婦也改嫁了?我怎么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說說看,嫁給誰了呀?”
“他爹給她找了個真正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孫老爺子一臉苦笑地看來,道:“齊老,那人你認識,也是你大明園的常客,林子閑!”
“什么?你再說一遍,是誰?”一向鎮定的齊老爺子也忍不住失聲驚呼,后面打傘的蘇秘書也瞪大了眼睛。
孫老爺子一字一句地重復道:“林子閑,琴丫頭和他的婚期已經訂下了,不遠了,三個月后就要完婚了。”
任他齊老爺子一向鎮定,此時也忍不住回頭和蘇秘書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沒多久天色變晴,倆老頭嘮了陣嗑后,齊老爺子把釣到的幾條鯽魚交給了蘇秘書讓廚房加菜,中午留了孫老爺子吃飯。
飯后孫老爺子有午睡的習慣,蘇秘書將其送上車后,快步回到了宅子里,驚訝道:“首長,看來林子閑沒死。”
“媽的,搞什么鬼?我完全看不懂了。”齊老爺子反復擼了幾遍頭上的短白發,連臟話都出口了。
蘇秘書也是一臉費解道:“他不是和喬韻把結婚證都給打了嗎?怎么又要和司空素琴結婚,何況據我所知,這司空素琴比他大了九歲,而且又頂著個寡婦的名分,林老先生怎么會為自己徒弟訂這樣的婚約,這到底在搞什么?”
殊不知如果不是司空素琴有這些缺陷,林保還不好意思拿人家來沖喜,甚至是搞冥婚。
齊老爺子好氣又好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叫一個亂吶,莫非這些江湖中人都是瘋子不成?還是我真的和外面脫節了?”
苗疆十萬大山深處,一個人跡罕至之地,山野蒼翠之間階梯錯落著一棟棟竹木樓寨,男耕女織,頑童嬉戲,猶如世外桃源。
在這片山寨的后方,是一條橫亙如刀型的山巒,這座山名曰‘刀白山’。而那把大刀的中間明顯能看到一座古老建筑,是此地苗人心目中的神殿,也是巫教的總壇所在之地。
山寨對面的崎嶇山路上突然蹦出一個人影,正是暴發戶打扮的林保,伸手在額頭上搭了個簾子,看到對面山上的那座神殿后,嘀咕道:“媽的,比老子住的地方還偏僻一百倍,總算是到了。”
這地方換了一般人還真難找到,不過林保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了,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了,不過上次來這已經是百年前了。
他彈身而起,跳躍之間,順著山路快速飛奔直下,落身在下面的田園阡陌之上后,已經引來了田間忙碌人影的注視,一個個站直了腰看著他。
一個離他最近的赤足苗民從田里面跳了上來,挎著腰刀走了過來,上下審視一眼,看打扮不是自己人,立刻手握刀把,警惕地問道:“你是什么人?”
對方說的是苗語,林保同樣用苗語回道:“師月華在哪里?”
“你是什么人,找教主干什么?”赤足苗民拔出腰上的彎刀喝斥道。
見半天問不出個屁來,林保還是習慣來硬的,懶得跟他啰嗦,呼地彈身而起,從對方頭頂掠過,腳踏田間地頭的桑麻植被,施展驚世駭俗的草上飛輕功,一路向對面山上的神殿沖去。
田間地頭立刻響起一陣吶喊示警,附近山巒木樓內負責放哨的苗民立刻舉起牛角號‘嗚嗚’吹響。
號角一響,周圍各個山巒木樓哨點內的苗民也一個個接連吹響號角發出警訊。
剎那間,山間地頭及整個山寨內都騷動了起來,數不清的男男女女或持刀,或持標槍,或持弓弩跑了出來,甚至還有人端上了土槍,更有甚者連土炮都推了出來,可見民風之彪悍。
如此動靜,立刻讓‘刀白山’上的神殿中跑出了一群人觀看。
遠處山巒中的一條溪流中,卷起寬松褲管的師月華正將一雙雪白赤足浸泡在冰涼溪水中,坐在溪流中的一方石頭上,解散了烏黑秀發浸泡在水中清洗。
溪邊一名妙齡族女從藥簍子里抓了一捧草本植物的葉子,赤足下了小溪后,彎腰將葉子浸了溪水,迅速在掌中搓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搓出了大片散發著天然植物清香的泡沫,抹在了師月華的秀發上,幫忙清洗。
可就在這時,報警的號角聲接連響起,師月華不顧弄濕自己的衣服,霍然抬頭看向四周,水順著秀發濕了一身。
只見她忽然搖頭甩動長長黑發,如鞭子般在溪水中抽打了兩下,干凈利落地沖掉了烏發上的泡泡,雙手抓住秀發快速捋掉大部分水分,然后迅速卷到了頭頂,抓起一根木釵插入固定。
接著順手到腰間一拉,纏在蠻腰上的一條鞭子‘呼’地抖出,卷住了一旁岸上的樹枝,人已經掛在鞭子上迅速掠出小溪,猶如坐著秋千般拋射向遠方。
她人尚在空中,又是一鞭子甩出,纏住大樹再次飛蕩而出,翻飛的身姿靈巧無比,足不落地,就已經是一路飛掠向刀白山上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