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本?”
當葉鈞一骨碌將背包里的七部賬本全部一股腦兒放在桌面時,董文太戴上老花鏡,開始細細翻看,起初還只是漫不經心,可漸漸,臉上就呈現出一股肅穆,還有一股化不開的陰沉。
“是的,外公。”
“這些賬本,你是從哪弄來的?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程澤建留下的賬本,他全家老小都死了,還能從閻羅殿跳出來告訴你?”
董文太摘掉老花鏡,臉上有著一絲疑惑。
“是邵良平交給我的,一直以來很多人都被他跟程澤建騙了,敢情這些年的面和心不合,完全是營造出來的假象。”
葉鈞根本不需要解釋得太詳細,董文太就搞明白了事情原委,當下嘆了嘆,撫摸著略顯滄桑的一部部賬本,若有所思道:“說說吧,這些賬本,你打算怎么處理?”
“我也很頭疼這件事。”葉鈞有些無奈,“當初與孫凌結仇,實際上完全是孟老爺子的原因,因為我斷了他的財路。現如今,我又握著他犯罪的證據,如果有一天邵良平給我抖出來,說不準我又得被記恨上。與燕京黨斗法,是因為我加入天海黨,正所謂各為其主,就算如何爭斗也無可厚非,可這事,我不希望再把孟老爺子給搭進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讓我給你想想辦法?”
“恩。”
董文太緩緩閉上眼睛,當下手指頗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面,好一會,才睜開眼,平靜道:“不管是站在一名合格政客的立場,還是一名成功商人的立場,追求的無非就是利益、籌碼。若是把私底下的矛盾帶到政壇、商海,這斷然不可能做大做強,因為這本身的心態就值得詬病。若是我,就會握著現如今的籌碼,去爭取更大的利益。”
“外公,您的意思是,用這些賬本,跟孟老爺子做一筆買賣?”
“對。”董文太笑著點頭,“比方說,江陵市市委書記一職。”
“這會不會太廉價了一點?”葉鈞皺眉道。
“孩子,永遠別把自己的本錢想得太貴重,也別把別人的思維想得太簡單。現如今,這些賬本根本就毫無意義,只能算得上是一筆錦上添花的橫財。從長遠的角度來說,你當初斷了人家的財路,人家恨死你,可如果你把這幾部賬本送給人家,說不準這仇恨就會少很多很多。”
董文太頓了頓,緩緩道:“畢竟風頭都過了,而且這東西又不能擺上臺面,一旦擺上去,不說討不討好,這討嫌是肯定的。更何況,你現在是天海黨青少派的負責人,更應該以大局為重。”
“外公,我明白了。”
葉鈞點點頭,然后,從這些賬本中抽出兩部。董文太見狀,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河壩工程的賬本盡管往外送,這剩下的,咱們就留下來,興許還能獲得更多的好處。還是那句話,不管是政客,還是商人,都應該秉承將利益追求到最大化的宗旨。”
離開董家,葉鈞立即讓徐常平給預訂了前往天海市的機票,當天下午,甚至來不及跟葉揚升、董素寧、白冰等人告別,葉鈞就再次朝著天海市開赴。隨行的,并不僅僅只有王三千,還有著徐常平,用徐常平的話說,就是考察一下天海市的市場,看是不是還能在天海市開一家ktv。
直到下飛機,都沒人認出同乘一輛飛機的竟有葉鈞這號名人,來迎接的依然是邵成杰,剛上車,邵成杰先是吩咐司機開車,然后扭過頭來,笑道:“葉少,這次過來,是不是有急事?其實劉大哥也說過了,咱們青少派平日里也沒太多的事務要處理,而且葉少待在南唐市的這段時間,劉大哥也會抽空過來幫一下小忙。”
“這次確實有重要事。”葉鈞沒打算隱瞞,“如果可以的話,幫我聯系孫凌,就說我想跟他談談。地點,選在天海市。”
“孫凌?”
邵成杰一驚,但很快就流露出喜色,“葉少,莫非咱們真要對燕京黨大動干戈?這太好了,我們都卯足勁,打算在葉少的帶領下,大干一場。”
“現在還說不準什么時候來一場大交鋒,不過肯定不會是這一次,讓孫凌過來,是要跟他談一筆買賣。”
邵成杰聰明的沒有去追問細節,當下點頭道:“葉少放心,回去后,我就立刻聯系孫凌。至于他來不來,愿不愿意屈尊到咱們天海市一日游,這可很難保證。素聞孫凌陰險狡詐,偏偏還做事小心謹慎。”
“如果他拒絕,就告訴他,我手頭上有著他感興趣的東西。”葉鈞無所謂的笑了笑,“如果孫凌真喜歡做縮頭烏龜,那也就罷了。”
“葉少,我明白你的意思。”
當孫凌收到消息時,也是有些膛目結舌,他只是告訴前來報消息的青少派成員,讓他先別急著給答復。
等這名青少派成員離開后,孫凌才兩只手搭在一起,不斷搓著,“這葉鈞到底想玩什么花樣?莫非剛成為天海黨青少派的負責人,就急著給我來下馬威?”
“不對,葉鈞不應該是這么無聊的人,可是,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樣?還偏偏把地方選在天海市,莫非這里面有什么陷阱?”
孫凌用手撐著額頭,滿臉困惑,他真希望此時此刻王霜能在他身邊,給他解釋一下葉鈞發起這場邀請的動機。因為只有摸清楚葉鈞的動機,孫凌才敢去思考接下來的事情。盡管不相信葉鈞會跟他玩一場惡性襲擊,但孫凌也沒瘋到用自身的安危去賭葉鈞是不是正人君子。
所以,他很頭疼,不答應,甚至予以堅定的回絕,這勢必就會讓天海黨笑話他沒膽子。甚至這事情還可能流傳到燕京黨內部,到時候盡管這些人不敢當著他的面說三道四,但私底下誰知道?這嘴長在別人臉上,別人真有興趣作為談資以訛傳訛,就算孫凌不情愿,可能管得了嗎?
可若是答應下來,這首要的問題,就是個人的安危是否能得到保障。其次,就是葉鈞這次邀請他作客天海市的動機。
一直以來,孫凌都不愿打沒把握的仗,跟葉鈞交手數次,沒有任何一次討好,就連最為擅長的政治這一塊,都沒能成功將江陵市市委書記一職搞到手。
“唉。”孫凌無奈的收拾起行頭,然后匆匆離開燕京黨青少派總部,看來,是打算回去跟孟巖請教一下。
“小鈞,我已經能夠預料到現在孫凌八成頭疼得厲害。”
劉懿文很爽快的邀請葉鈞共聚晚餐,聽到葉鈞竟然給孫凌出了這么大的難題,心里也是異常開心。畢竟此前,他一直率領著天海黨青少派與孫凌、王霜、彭飛等人斗得難解難分,這種僵局在之后因為葉鈞的介入而不斷擴展優勢。
現如今,得以進入天海黨青壯派的劉懿文即便身份立場改變了,但依然不會放下以往對燕京黨的成見,當下,笑瞇瞇道:“小鈞,如果孫凌真敢到天海市,你是打算引君入甕,還是甕中捉鱉?”
“都不是。”
“哦。”
見葉鈞輕笑著搖頭,劉懿文盡管不喜歡打聽,但還是問道:“那么這次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我只是想跟孫凌談一筆交易。”
劉懿文一聽,大概也就清楚了葉鈞的心思,當下沒有繼續追問。他信任葉鈞,更清楚葉鈞不會出賣天海黨的利益去換取籌碼,這是原則問題,天海黨能夠讓葉鈞擔任青少派負責人,同樣能夠廢掉葉鈞,當然,這是建立在眾人矢之的基礎上。
而既然葉鈞擁有今時今日的產業,能力自不必說,就說心態,以及做事的成熟,都足以讓劉懿文放心。
王三千坐在一旁,只顧著喝悶酒,對他來說,不管是政壇,還是商海,跟他都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現如今,他只是安靜的跟著葉鈞,這不是報答葉鈞對他的恩情,僅僅是覺得葉鈞符合他的胃口。當然,知恩圖報的道理王三千清楚,可這同樣是枷鎖,如果因為獲得恩惠而去做一些昧良心的事,那么索性這恩情不要也罷。
但是,葉鈞從來不主動要求他去做什么,甚至來之前,還希望他待在南唐市,可王三千卻選擇默默跟著。
“小鈞,你覺得孫凌會答應嗎?對于孫凌的為人,我可是相當了解的,說這家伙膽大妄為,是一點都沒錯,可要是說他沒膽,也說得過去。”
劉懿文大笑一聲,伸出一個巴掌,“五年前,我前往北方,當時完全是因為私事,可湊巧就被我撞見了孫凌。當時,他看見我,顯得極為驚訝,臉色也相當精彩,當時的他,在燕京黨地位還沒有現在這么龐大,但因為有著背景,混得也不差。可偏偏撞見我后,這小子盡管沒嚇趴下,但卻悶聲不響縮進車子里,還滿臉狐疑的透過車窗盯著我。我猜呀,他準是被嚇到了。”
“那孫凌豈不是相當嫉恨劉大哥?”
“那是當然,五年前發生在孫凌身上的這件糗事,我肯定會拿出來當作茶余飯后的談資,如果說孫凌這輩子最恨誰,就算我不能成為第一位,但三甲之列絕對有我的一席之地。”
劉懿文哈哈大笑,輕拍著手掌,“誰讓我這人喜歡嚼舌頭,這北方南方但凡跟我打過交道,還偏偏認識孫凌的,沒一個不知道這事的。”
葉鈞能想象得到孫凌對劉懿文到底蘊藏著多么大的恨意,這可是一件極為丟人的事情,劉懿文沒有夸大就已經很糗了,如果再添油加醋一番,恐怕孫凌都沒臉活在這世上。葉鈞一想到孫凌緊張兮兮躲在車子里的場景,就忍俊不禁。
“他來不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敢不敢來。”葉鈞若有所思的瞄了眼劉懿文,“如果他敢來卻沒時間來,這倒也罷了。可若是他不敢來的話,恐怕劉大哥以后又多了一件茶余飯后的談資。”
“高!實在是高!”
劉懿文臉上閃過一絲恍然,當下連連豎起大拇指。
作為在酒席上被談及的孫凌,此刻卻是陰沉著臉,孟巖的答案讓他猶豫不決,因為孟巖說到過,如果是別人邀請他,他可以瞻前顧后。但如果是邀請他的人是葉鈞,那么就應該去!
原因很簡單,現如今葉鈞是天海黨青少派的負責人,斷然不敢搞太多的花樣。否則,鬧出些遭人聲討的風波,就算京城的老爺子們繼續選擇沉默,怕天海黨青壯派,也一定會重懲葉鈞!
當然,孟巖也提到過,不敢保證葉鈞是否會喪心病狂,冒著被重懲以及開除的危險加以迫害,所以還是提醒孫凌,如果真打算去,就一定要想清楚,最好身邊多帶幾個人。
哈欠!
“網這王八蛋在背后說我的是非,看來,這次一定要去天海市會一會葉鈞,否則,我這輩子引以為恥的事情,就得再多出一件!”
孫凌喃喃自語,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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