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王三千說過,若是當時他能擁有一筆錢,就能替他以往所作所為還清債務。盡管葉鈞并不清楚這筆錢要多到什么程度,又是否真能償還那十幾戶家庭的血債,但葉鈞卻明白,王三千指的就是這件事,這件他一輩子怕都無法忘卻的往事。
曾幾何時,看著王三千時常靠在大樹下,對著懸月孤芳自賞,豪飲解千愁,葉鈞曾產生去詢問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去探索王三千心底不為人知的辛酸。可是,葉鈞卻同時明白不能這么做,畢竟一個深愛著的女人,以及親手造的孽,斷然不是旁人三言兩語的插足就能理清的。“
之所以用這種方式跟王三千進行初次的邂逅,葉鈞也是考慮良久,畢竟王三千屬于那種不常在一個環境待太長的性子,上輩子曾數次朝王三千拋出橄欖枝,可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看得出來,比起固定在一個環境下茍且度日,王三千更向往的是那種無拘無束,我行我素的日子。
所以,也正是看透了這一點,葉鈞才不得不改變與王三千交流的立場,既然軟硬兼施都無法得到足夠的效果,那不妨投其所好,將計就計揭開王三千心里那道難以磨滅的疤痕,這是一個賭博,輸了就將徹底斷送這段情誼。可若是贏了,那么就能換來王三千的友誼,而這份友誼,遠比上輩子那種留有余地點到即止的關系更徹底!
坐在葉鈞身邊,王三千滿臉平靜凝視著投影,對于這些民生疾苦,他似乎毫無觸動。這也難怪,如果不是阿輝將他從柬埔寨接回內地,現如今的他,依然要待在白馬市那間破廟有上頓沒下頓,甚至三天兩夜都要餓著肚子。相比較投影中還有白米飯以及野菜果腹的窮人,明顯王三千活得更苦。
但同樣的,王三千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耐,只是一邊看著投影,一邊神游。
葉鈞將王三千的神色看在眼里,之所以要讓王三千看這些民生疾苦,原因就出在要賭王三千虧欠的那些人,必然有一戶甚至十幾戶都需要救命錢!以王三千的性子,能惆悵到那等地步,這筆錢斷然不會僅僅是救命錢那么簡單。既然要還債,也必然跟當年殘忍屠殺的十幾戶村民有關,是病?還是揭不開鍋?又或者是天災?
這些,葉鈞都猜不透,也懶得猜,他此時此刻只是讓王三千看著這民生疾苦,然后吃頓飯,安安心心送他離開清巖會所。
“真不打算留我?”
看著葉鈞滿臉笑意客客氣氣將自己送出大門外,王三千也閃過一絲驚訝。
“不留,盡管我很想你留下,但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你既然要選擇離開,留下你,沒任何意義。”
葉鈞搖搖頭,笑道:“這是我的名片,收好,如果有機會想過來討一杯水酒,或者他日遇到困難,歡迎隨時找我。”
王三千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接下了名片,平靜道:“欠你的一萬塊,我會想辦法還給你。至于欠你的這份人情,若有生之年你遇到麻煩,可以讓人到村子附近找我,一般我會在太陽落山后出來。”
“還在介意那句不能在太陽底下行走的話?”
“不是介意,是實情,我這人不是那類食古不化冥頑不靈,只要是對的理,我都能接受。”
王三千滿臉平靜的點點頭,緩緩道:“其實你說的很對,我若是光明正大跑回去,不是還債,而是造孽。若沒有以往那些至今歷歷在目的罪孽,或許就算不能說衣錦還鄉,但最起碼也能堂堂正正歸鄉。可現如今,卻只能錦衣夜行。”
王三千說完,就朝葉鈞跟滿臉戒備的阿輝點點頭,隨即就拎著挎包,瀟灑離去。
“葉少,就這么讓他走了?”
阿輝滿臉不甘,也不知是計較王三千走后他的功夫夢就這么泡湯了,還是對王三千先前的不敬之舉耿耿于懷。
葉鈞轉過身,拍了拍阿輝的肩膀,笑道:“輝哥,放心,不出意外,三天之內他王三千必定會打電話求我。”
“葉少,您這么肯定?”
阿輝顯然有些驚訝,但卻未曾懷疑,在他心目中,葉鈞做起事來絕對是神乎其技,這種近乎朝圣般的虔誠容不得有任何的質疑。
葉鈞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實際上他也在賭,賭王三千上輩子跟他吐露的那些話是真而不是偽。所以,憑著時間的推算,這問題應該就出在這段日子。
葉鈞怎么說,阿輝就怎么信,當下一前一后返回會所大樓,正巧這時候副經理急急忙忙跑來,剛見面,就急沖沖道:“葉先生,出大事了!”
“出事?”葉鈞皺了皺眉,“別急,慢慢說,天塌下來都沒事。”
副經理緩了好幾口氣,才一邊擦著額頭滲出的汗水,一邊解釋道:“剛才您一位朋友說打你的電話不通,所以就打到咱們的前臺,說是查出很可能您的敵人現如今就藏著內地。”
“敵人?”葉鈞神色微變,“我那朋友姓什么?”
“他說他姓林,就在幾天前還在咱們會所里作客。”
林嘯羽?
葉鈞也不多說,當下迅速上了樓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房間里。等關上房門后,葉鈞直接從背包里掏出大哥大,然后撥了一個號碼。
“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電話接通后,葉鈞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切入主題。
電話那頭的林嘯羽沉默好一會,才緩緩道:“事情是這樣的,剛回來,我就秘密跟周記里面的幾個頭頭見過面,也給出了令他們滿意的籌碼。當然,接觸的這幾個頭頭,一個個都非常有野心,也對吉光平日里壓著他們甚至搜刮他們本該有的利益而怨聲載道,所以很快就談妥了很多方面的協議。”
林嘯羽頓了頓,嚴肅道:“但在跟這幾個頭頭的接觸中,有一個頭頭忽然告訴我,說吉光很可能已經潛伏在內地。吉光的老家在沿海夏城管轄的一個村子,他們也曾偷偷派人去調查,說吉光壓根就不在老家,至于國外,說是吉光的護照依然放在家里面,再加上最近偷海的那些蛇頭都沒有生意做,這似乎與最近鬧出的一些海防糾紛有關。所以,幾乎能排除吉光現如今既不在國外也不在老家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說,吉光很可能就潛伏在內地,甚至可能就潛伏在我身邊?”葉鈞皺眉道。
“有這個可能,所以我想提醒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依我看吉光顯然已經在懷疑咱們倆,畢竟你之前就說了,能讓大圈極個別人親自開口提醒吉光,而卻沒有說要保下他,依著吉光的心思,料想斷然不是尋常角色。咱們實在太明顯了,有這份量的人顯然不多,就算是昔日的王天養跟謝成文,恐怕都沒這份量。”
林嘯羽似是想起什么,話鋒一轉,緊張道:“最邪門的是吉光這次走得很急,就算是祭祖,也不可能將老婆孩子留在港城,依著吉光那么封建的性格,這么做確實有違祖訓。就算不在乎劉婉,但最起碼那個還沒斷奶的兒子也該帶去,不僅能在老鄉面前長臉,而且也符合家法。”
“你跟劉婉接觸了?”
“恩,我剛回來,劉婉就過來找我,說吉光已經懷疑上她,前陣子之所以不敢亂動,就是擔心被吉光識破,而被殺滅口。”
“好,我心里有數。”葉鈞臉上浮現出一絲殘忍之色,“就算吉光真潛伏在我四周,料想身邊也不會有什么人,希望他最好別出現在我身前,否則,我也好順手將他們給解決了。還有,你也小心點,難保吉光不偷偷暗算你,如果你不想步李泰斗的后塵,就多多檢查一下自己的車子。”
葉鈞這話顯然也嚇了林嘯羽一跳,當下兩人各自掛斷電話后,林嘯羽就急急忙忙跑樓下讓那些保鏢仔仔細細檢查身處的這幢別墅。至于葉鈞,同樣沒有閑著,先是吩咐阿輝跟阿牛,立刻著手讓人保護蘇文羽、郭曉雨,防止吉光偷漏子。
緊接著,葉鈞就給董文太撥了電話,聽到葉鈞這些話,董文太平靜道:“放心,我老人家不會有事,若是吉光找上門來,外公就替你料理了這麻煩。至于你爸以及冰冰一家人,會有人二十四小時盯著。”
等跟董文太結束通話后,葉鈞立即給董素寧撥了電話,董素寧也有些意外,聽到葉鈞某些或明或暗的試探,笑道:“小鈞,我身邊能有什么古古怪怪的人?除了一些好事的記者,一般倒是沒什么古怪的人跟蹤。更何況,我現在跟陳秘書住一起,她說自己是空手道黑帶,有她在我身邊,不會有壞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葉鈞正干笑著應是,忽然,有些感覺不是味,“等等,媽,您說陳秘書跟您住一塊?哪個陳秘書?”
聽到葉鈞這話,董素寧忽然噗哧一笑,“乖兒子,怎么這么快就將陳秘書忘記了?記得上次你可是眼睛直勾勾盯著人家。”
葉鈞輕咳了一聲,但心里卻漸漸疑惑起來,嘴上卻笑道:“媽,您為什么要跟陳秘書住一塊?”
“她說最近有男孩子追求他,白天跟晚上都蹲在她家門口,或許是覺得有些尷尬,就來我這住一陣子,等一塊上南唐后,才去租一套合適的單元房。”
“好吧,媽,不打擾您工作了,我還有事。”
“恩。”
掛斷電話后,葉鈞整張臉徹底冷了下來,忽然,一聲咆哮,頓時將地上那條小白狗嚇出一個哆嗦,“好你個吉光!竟這般無恥!我非殺了你!”
汪汪汪…
小白狗有些委屈的匍匐在地,小耳朵一張一合,或許是覺得葉鈞在罵它似的。
反觀葉鈞卻滿臉陰沉坐在沙發上,當下腦子里迅速整理關于陳清媚借題發揮要跟董素寧住一塊的用意,說什么怕男人騷擾這種話,葉鈞是不會相信的。就算真是如此,依著陳清媚的脾性,也只會搬家或者獨自到其他地方住幾天,壓根沒必要毛遂自薦跑到跟董素寧住一塊,這種騙小孩的話怕也只有董素寧愿意相信。
“也不知道這陳清媚到底是什么用意,如果說是打算控制住我媽,然后逼著我投鼠忌器,恐怕也不會等到今天。可既然很突然的就跟我媽提出這么值得詬病的請求,料想必然是聽到了什么風聲。從目前種種跡象來看,八成是跟吉光有著直接的關聯,難道說,吉光現如今就在廣南市?還跟陳清媚見過面?”
葉鈞忽然被自己這種猜測嚇出一身雞皮疙瘩,當下沉著臉,迅速舉起話筒。
咚咚咚…
“進來,門沒鎖。”
阿輝跟阿牛都是滿臉疑惑走進門,見葉鈞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氣得不輕,一時間也是頗為費解。
不過,他們都沒有開口詢問,只是靜靜站在一旁。
良久,葉鈞忽然張開嘴,陰沉道:“牛哥、輝哥,現在你們立即到廣南市,二十四小時跟蹤我媽的出行,切記,不能打草驚蛇,不能讓外人看出什么。如果我沒猜錯,吉光八成已經到了廣南市,甚至就潛伏在我媽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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