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扛老槍)
骸骨很正常,又很不正常。
他有二十五根肋骨!
在與脊椎相連的五根肋骨下方,赫然衍生出兩截突起,若不仔細查看,絕難有所發現。因被飛蟻吞噬了絕大部分生機,四目老人雖是新喪,骨骼卻顯得灰暗衰敗,宛如長埋地底已將石化的摸樣;唯獨這兩截突起比較異常,雖無寶物那樣特有的靈光散發,依然顯得生機十足。
此外,這根骨頭旁的飛蟻尸體也特別多,個個呈現出漆黑發亮的色澤,個別飛蟻的身體上,竟似出現了某種斑紋。
原本十三郎以為這里臨近丹田,飛蟻因“虛不受補”才會成批的“撐死”,此時仔細查看后才發覺,多半是因為這跟特異的骨骼所致。
思索一番后,他用最強悍的兩指夾住那跟骨頭,輕輕一拽。
骨頭應聲而落,同時發出一聲類似于朽木折斷的聲音。那截看上去好似彎曲的飛梭形狀的骨骼從尸體上脫落。下一刻,余下的骸骨以極快的速度腐朽,仿佛被施展了歲月神通一樣,坍塌、老化,進而化作灰燼。
最后隨風飄散。
直至此時,四目老人真可謂是灰飛煙滅,再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吞噬生機,再反哺自身?”
雖然與四目老人真實的交手只有一合,十三郎清晰的認識到他的肉身有多強。那顆“炸彈”沒能將他直接滅殺,本身就含有極不尋常的意味。
從常理上說,四目已經遠遠超出修士的程度,幾乎可以算半個煉體士。只不過十三郎并沒有接觸過什么結丹高人,無從對比也無法判斷,想當然地以為這是正常的事情。然而此時看來,四目老人身軀強悍的真正原因,多半也在這根梭形寶物之上。
“讓我看看。”
叮當對此頗為好奇,她也沒料到事情的原委居然是這樣。結丹修士能將法寶煉入體內是沒錯,可這種將寶物練到與身體合一……
待十三郎將飛梭拿過來,叮當認真查看思索后,臉上恍然與疑惑并存,說道:“這好像是高階魔修的煉寶決呀!難道他是魔修?”
“煉寶決?那是什么?”
十三郎不管四目是魔修還是靈修,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這件寶物的價值和使用方法。如果能如四目老人那樣將它煉成身體的一部分,實現真正的攻防一體的話,他只要再將速度提高一籌,已經完全可以與普通結丹修士正面一戰。
當然,他的修為有限,肯定不如四目那么持久。不過這不要緊,如此犀利的寶物,其價值就足以讓他喜出望外。樂觀點估計,沒準叮當的醫藥費就這么來了也說不定。
“煉寶決,顧名思義就是將法寶煉入己身,逐漸吸收法寶精華,強化骨骼筋肉,乃至整個肉身。它的限制很多,不是什么法寶都能用,而且進程緩慢,同時需以生機滋養。如此潛移默化,最終才能讓身體接受。”
“明白了,就是慢慢同化,防止發生排斥反應。”
以叮當似懂非懂的方式反向解釋一遍,十三郎帶著希翼問道:“這應該是很難得的法寶了,值多少魔晶?”
“魔晶?恐怕很難啊!”
叮當搖搖頭,說道:“四目怎么可能是魔修呢?這是靈修的法寶,不說祭煉本身的難度,它是需要靈力才能激發的,對魔修來說根本沒什么用。”
十三郎大失所望,伴著意思焦急連忙說:“我可以把它賣成靈石啊!靈石與魔晶,你不是說有專門的倒換之地嗎?”
“不行!”
小叮當斷然否決了這個提議,嚴肅地說道:“哥哥千萬別這么想。這件寶物的威力你也看到了,一旦拿出來,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別說靈石,能否保命都不知道。再說了,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認識它是四目老人的寶物,泄露了哥哥的身份可不好。”
“哥哥的身份早就泄露了,不過我不會承認。”
十三郎一笑,說道:“你說的沒錯,在沒有足以自保的前提下,我不會貿然把它拿出去的。”
想起十三郎之前說的“知道不等于看到,看到也不等于真是”這等潑皮無賴式的話,叮當忍不住露出笑意,她將飛梭交回給十三郎手里,雀躍道:“哥哥把它收起來吧,我估計這是四目老人根據魔域煉寶決功夫做的轉變。哥哥不妨考慮,將來修為提高之后,嘗試自己使用。”
說道這里,叮當微微初蹙眉,說道:“這門功法厲害是厲害,煉到極致,身體幾乎與法寶無異。不過它的后患也不小,不僅要損失大量生機,還要防范法寶誕生靈智,掌握不好的話,被反客為主也有可能。總之需要謹慎行事,哥哥切勿大意才好。”
“有沒有還不一定啦,操那個心做什么。”
十三郎倒是坦然,因為從理論上講,就算四目老人有這門改良功法遺下,十三郎又下了決心去修習,至少也需要結丹之后才能進行。眼下事情一堆,哪里來得及考慮這個。
四處看了看,他覺得沒有了什么遺漏的地方,說道:“你的身體可好了些?要不要修養幾日?”
小叮當搖搖頭,說道:“不用了,宗鳴和四目老人都被哥哥滅殺,不定后面還有什么人要來。咱們收拾一下,趕緊去魔域吧。”
臉上露出羞意,小叮當掙扎著想要站起。十三郎趕緊阻止她,探身將叮當抱在懷里,說道:“也不用那么急,滄云宗畢竟很遠,來人沒那么快到達。咱們先回落靈一趟,我還有點事情要安排。”
“喔。”
小叮當把腦袋埋在十三郎懷里,悶悶的聲音說道:“要是冉云親自來呢?”
“他來的話,咱們逃進魔域怕也沒用,干脆不要去想。”
灑脫的語氣說著值得擔憂的未來,十三郎沒有催促胖胖,任由它在這里修養吃喝等待,自己則抱著叮當,大步而去。
風沙中,紫衣少年的身影漸漸消失,周圍陷入狂風呼嘯的死寂。胖胖的身影在亂石中忽隱忽現,忙得不亦樂乎。
正在高興,天心蛤蟆的身體突然凝滯,大大的腦袋以極慢的速度轉過,臉上帶著警惕的表情,直直看著某個方向。
它的身體抽緊,腰身似虎豹遇敵般拱起,如臨大敵。
又一條紫色身影緩緩行來,其身體周圍三尺內呈現一幕奇景。狂風亂石如同遇到一層無形的墻,不能讓其衣角拂動半分。
一路看著戰場上慘烈的情形,似有一聲嘆息發出。
“想不到,這孩子竟然……”
“呱呱,呱呱!”胖胖發出警告,眼神卻透出畏懼。
對天心蛤蟆來講,這是極為罕見的情形。即便是面對四目老人,胖胖雖然不敢與之正面相對,最多也只是警惕。如今看到紫衣人,它的身體竟然在微微顫抖,甚至連逃避的勇氣都沒有,心里害怕到極致。
在它的感受里,對方只要動動小指,不,只要動動眼皮,認真看上一眼就可以掌握自己生死,連靈魂都無法遁出。
漫步走來,紫衣人聽到胖胖恐嚇的叫聲,目光隨意在其身上瞥過,有些失笑。
“倒是一頭好畜生。”
“呱呱,呱呱!”胖胖的表情越發兇狠,明顯帶著心虛。
“別叫了,我不會傷害你。”
紫衣人來到胖胖身邊,伸出素白干凈的手掌,輕輕在它頭上摸了摸。她的手指很長,還很瘦,膩白中微微顯得柔弱,好似大病初愈之人。然而在胖胖眼中,這只看似柔弱的手掌卻不亞于天威般恐怖,沒有一絲反抗能力。
奇特的是,如此兇悍猛厲的妖獸,在那只手掌的安撫下非但沒有抗拒躲避,還慢慢變得安定下來,眼神也隨之變得柔和。隨著敵意消除,天心蛤蟆露出享受的表情,口中發出貓咪一樣的咕嚕聲,大而丑陋的腦袋在手掌上用力蹭著,似在要求更多。
紫衣人笑了笑,柔聲道:“好好跟著你的主人,好好照顧他。將來若有機緣,我送你一場造化。”
說罷,紫衣人不再理會胖胖,站起身子,只是輕輕一晃,憑空消失在原地。
“呱呱,呱呱!”
胖胖愣愣地望著遠方,發出兩聲似哀怨、又好像誓言的鳴聲。
晨曦微吐,薄霧漸消,三元閣的廢墟中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
幾個男人,幾個女孩,還有一位少年。
此時的落靈城還很安靜,一些早期的鳥兒忙于尋找那些早起的蟲兒,不時發出幾聲或喜悅或失望的鳴唱,為寧靜的落靈增添幾絲盎然。
少年跪在地上,表情平靜而寧和,看不出什么喜樂哀憂。在他身邊,叮當扶著其肩頭斜靠,依然顯得柔弱。
晨露在發絲上凝結成水珠,悄悄滑落到衣襟,興奮地鉆入到里面,溫柔地獻上一縷清涼。隨著天邊亮光漸漸閃耀,少年的頭上閃耀著一層瑩白,于初夏中顯現一縷霜色。
田七悄悄靠上來,輕聲道:“少爺,是不是該走了。”
小蝶神色復雜地望了叮當一眼,柔柔地聲音說:“是啊少爺,主母她們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會希望少爺太過負累。不如……”
“我沒事,放心吧。”
十三郎寧靜的表情依然寧靜,只是顯得有些平淡。
“這件事情肯定有其根源,將來我會查清楚。”
他想了想,似在回憶這些天的事情,肯定地說:“我沒有做錯,不會有什么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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