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正在一天天的流逝。
離丁云毅動手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的風平浪靜。丁云毅每天的“工作”便是游覽南京,拜訪名士,宴請當地的名流。
而無論是擁福派、擁潞派、還是擁桂派。卻都在緊張忙碌著,有了武烈王對于他們的許諾,他們放心大膽的去準備著自己的工作。
擁福派當然要確保住朱由菘的位置,而擁潞派和擁桂派要做的,則是借助武烈王的手讓這天翻過來。
丁云毅就在那默默的注視著這些人。
他在等待著最后一個消息的到來而很快他一直期盼的消息終于到了!
“王爺,先帝的坤興公主和五皇子都找到了!”當謝天出現在丁云毅面前并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丁云毅長長的出了口氣。
找到了,到底還是找到了啊!
坤興公主朱媺娖,就是未來被稱為“長平公主”的那個,或者她還有個更加有名的名字——獨臂神尼!
當然,所謂的“獨臂神尼”不過是后來人憑借著自己的臆想為她編的一個傳奇故事罷了。
五皇子朱慈煥,今年才只有十歲十一歲的樣子吧?啊,他在另一段歷史上還有一個赫赫有名的外號:朱三太子!
既然找到了朱慈煥,那么另外兩個皇子能否找到也便并不重要了。
“秦云、丁大人、張大人他們已經在京城準備讓五皇子登基了。”謝天接著說道:“同時,我水陸兩軍已向南京逼近,王爺動手那天,也即他們動手時候。史偉德少校團的火槍手全部進入南京待命。同時為了確保王爺安全,我這次又帶了三千人到南京,為了避免懷疑,正在分批進入城內,請王爺盡管放心。不過有件事情沒有征得王爺同意便做了。”
“哦,什么事?”丁云毅不在意的問了聲。
謝天遲疑了下,明顯放低了聲音:“坤興公主到了。”
“什么?坤興公主到了?”丁云毅吃了一驚。
謝天點了點頭:“我們找到坤興公主的時候。她缺了一只胳膊,聽說是被先帝在城破前給砍斷的。”
這件事丁云毅再清楚不過了。在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前,崇禎對周皇后說:“你是國母,理應殉國。”周皇后也哭著說:“妾跟從你十八年,陛下沒有聽過妾一句話。以致有今日。現在陛下命妾死。妾怎么敢不死”說完解帶自縊而亡。朱由檢轉身對袁貴妃說:“你也隨皇后去吧!”袁貴妃哭著拜別,也自縊。
朱由檢又召來十五歲的坤興公主,流著淚對她說:“你為什么要降生到帝王家來啊!”說完左袖遮臉,右手拔出刀來砍中了她的左臂。接著又砍傷她的右肩,她昏死了過去。
當時紫禁城里亂成一團,誰也沒有顧得上去看看坤興公主的“尸體”。所有的人來了又去了,她就那么一直躺在冰冷的青磚地上。
五天后,奇跡出現了。坤興公主居然蘇醒了過來。當她醒來的時候,北京城已經成了“大順”國的天下。李自成見坤興公主居然死而復蘇,感到很意外,命人救治,可還沒有來得及如何處置她,虎賁衛就到了,“大順”國也徹底的完蛋了。
“我們找到坤興公主的時候,她被單獨關在了皇宮的一個很偏僻的房間里。皇宮實在是太大了,加上關押她的地方又實在偏僻。我們找了好久才很偶然的發現了公主,當時她幾乎就快要餓死了。”謝天嘆息了聲:“當時她很憔悴,見到我們的時候,只問了一句,是虎賁衛來了嗎?后來知道是虎賁衛。她還淡淡地說,父皇說能救大明的便只有虎賁衛了,果然如此。既然虎賁衛也來了,想來流寇被滅了吧?”
丁云毅聽了這話大是好奇。
坤興公主這個時候應該才只有十五歲吧。盡管這個時代的人成熟得早,十五歲嫁人的比比皆是。但能夠想像,一個快要被餓死的公主,居然還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實在有是有些不簡單了。
謝天又在那繼續說道:“我們請出了公主,趕緊派人救治,沒有過幾天又在京城外找到了五皇子,準備登基大典的時候,坤興公主偶然知道你在南京,便堅定的要來南京見你,我們再三勸說,公主執意不肯,甚至以絕食威脅,我們擔心出事,沒辦法只能把她帶了來。”
知道了事情全部經過的丁云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坤興公主來了也好,本來我還在考慮一些細節,現在公主來了,這些事情也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謝天讓人把坤興公主請了進來。公主才一進來,丁云毅上前一步,拱手低頭:“臣大明武烈王見過公主!”
“武烈王,幾乎亡國的公主,不值得武烈王如此對待。”坤興公主淡淡地道。
丁云毅抬起頭來,這才看清了公主。
十五歲的公主少了一條左臂,也許是傷還沒有養好,也許是心情煩悶,也許是長途奔波疲勞了,清秀的臉上蒼得沒有血色。
“公主,請坐。”
坤興公主坐了下來,嘆息一聲:“來的路上,我本有千言萬語要對武烈王說,但一見到了武烈王,卻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武烈王救我大明于水火之中,我朱媺娖代父皇和大明謝謝武烈王啦!”
說著站起身來,竟然和那天的朱聿鍵一樣緩緩跪倒在了地上。
“公主快起,公主快起!”丁云毅趕緊站了起來,想要扶起坤興公主,但想到男女有別,對方又是公主,手又縮了回來。
坤興公主跪在地上,對丁云毅磕了三個頭這才站了起來重新坐定:“我聽謝大人說,武烈王不顧生死,一百人獨赴南京,為的就是使我大明重歸正統。我朱家欠武烈王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可我知道朱由菘是什么樣的人,他既然已經坐到了那張位置上,必然不肯輕易放棄的,我身為坤興公主,想來總還能幫武烈王一些忙的。”
“是。我也是這么想的。”丁云毅坦率地道:“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想好了,若能有公主相助,則大事必然能夠成功。不過這事有很大的危險性,還請公主三思。”
“亡國都經過了,躺在地上五天五夜沒有人管也經過了。幾乎餓死還是經過了。難道我還怕這些危險嗎?”坤興公主淡淡一笑,可卻根本無法掩飾住憂傷。
“既然公主決心已下,我還有什么可以擔心的呢?”丁云毅鄭重其事的點頭說道:“公主放心,但有我丁云毅在。絕不能讓那些豬狗之輩翻了天!”
坤興公主忽然又道:“來之前我和五弟商量過了,我們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武烈王務必要答應。”
“公主但有吩咐就說,何必如此客氣?”
坤興公主輕聲道:“我姐弟二人欲拜武烈王為義父。”
丁云毅和謝天二人有一聽這話便呆住了,皇室子女有娶大臣女的。又招駙馬的,可從來沒有聽說過要拜大臣為義父的。
丁云毅趕緊連聲說道:“這千萬使不得,我大明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一旦傳了出去,還以為我丁云毅以權壓迫,威逼公主皇子呢。亞父我倒聽說過,可這義父前所未有!”
“難道堂堂的武烈王也有害怕的時候嗎?”坤興公主微微一笑:“我姐弟二人現在可謂已是孤兒,若無武烈王,更不知我姐弟如今陳尸何處。況且我知道武烈王胸懷大志。若有義父之名,武烈王便可名正言順。其實不瞞武烈王,朱媺娖不知羞恥,我本來是想下嫁給武烈王的,但一來我已是殘廢之人。二來若真的下嫁給武烈王,武烈王便成了朱由菘的晚輩,他未免會找到這個借口來對付你。所以想來想去,只有認武烈王為義父了。”
丁云毅和謝天恍然大悟。原來她動的是這個心思。
看丁云毅還想說話,坤興公主又接著道:“武烈王。成大事者當斷則斷,武烈王做事從來干凈利落,為何對著卻如此猶豫?不為你自己,難道你也不為了大明嗎?”
謝天也在一邊說道:“王爺要想發難,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既然如此,丁云毅厚顏了!”丁云毅到了這個時候再不猶豫。
坤興公主又站了起來:“義父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這一次丁云毅不再阻攔,任憑著坤興公主拜了三拜。接著,坤興公主又替朱慈煥拜了三拜。
這么一來,丁云毅忽然成了未來皇帝的義父,聽起來實在有些荒謬。
丁云毅這時也不再客氣,仔細叮囑了坤興公主要注意的事情,坤興公主一一點頭應了下來。
有了坤興公主的鼎力協助,丁云毅知道自己的大計必然成功。
不過很快黃得功又帶來了一個讓人不愉快的事情。高杰、劉良佐、劉澤清這江北三鎮,秘密調集了兩萬人已經到達南京。
這是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
“怕是高杰三人對我們有所警覺了。”黃得功有些急切:“王爺,兩萬人到達南京,這對我們是一種威逼。我看,干脆我們提前動手吧。”
“不是警覺,不是。”丁云毅搖著頭在屋子里來回走著,過了會忽然停下了腳步:“馬士英做事謹慎,沒有萬全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這是因為害怕我而提前做的準備!”
丁云毅堅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自己的名聲太響亮了,千軍萬馬之中尚且能往來自如,何況一個南京?
雖然自己已經成功的在外人面前塑造出了一個不懂政治的糊涂蛋形象,但馬士英不是笨蛋,絕不可能輕易相信,自己在福建做的那些事情可就是幾年前才發生的。
無論自己如何再偽裝,馬士英也必定對自己有所提防,這兩萬人就是用來對付自己,以防出現不測情況的。
丁云毅苦笑了下,看來名頭太響亮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了,本來已經部署妥當,但兩萬人忽然進入必然對局勢產生一些不明的變化。
“南京城里我們有多少人?”丁云毅在那沉思了一會問道。
“黃總鎮的一萬人,金刀衛六千人,火槍手兩千人。”
“一萬八千人,要想在最短的時間里完全控制住南京人數還是不夠。”丁云毅緩緩地道。然后閉上了眼睛。
部下們誰也不敢打擾他,過了總有一柱香的時間,丁云毅忽然睜開了眼睛道:“黃得功,想辦法給我把劉澤清找來!”
黃得功吃了一驚:“難道王爺想利用劉澤清?”
丁云毅微微一笑:“劉澤清和你一樣都是明將,聽說他以前還是個讀書人。后來投筆從戎。未嘗不可以利用。”
“辦法倒是個辦法,若是能夠爭取到劉澤清,我們更加多了幾分勝算。”謝天接口說道:“但若是他陽奉陰違呢?”
“那我斬之。”丁云毅的回答豪氣干云:“我殺得了流寇,滅得了滿清。難道還取不了他劉澤清的首級嗎?真要陽奉陰違,暗中告密,無非就是十步殺一人,血染南京而已。我百余騎便能縱橫天下,今在南京有一萬八千人。何慮劉澤清之流?”
武烈王這話一出,人人精神振奮。這是何等的氣概?
黃得功也不再猶豫:“既然王爺主意已定,我這就去把劉澤清秘密找來!”
說完立刻就走。
揮了揮手,讓部下們離開,丁云毅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南京即將風起云涌,而這或者將是自己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挑戰了。
大明能否鼎定,能否走上正軌,將完全取決于這次是否能夠成功。
在那等了大半個時辰的樣子。傳來了黃得功和劉澤清的聲音:“見過王爺。”
丁云毅睜開了眼睛:“黃得功,你先下去吧,劉總鎮,你留在這里陪本王說一會話,本王今天心情煩悶的很。”
黃得功應著走了出去。劉澤清一頭霧水。
武烈王煩悶?煩悶為什么來找自己?
丁云毅請他坐了下來,慢悠悠地說道:“劉總鎮啊,你以將才授遼東守備,繼加參將。以御敵功加官至副總兵。繼為總兵官、左都督。以收復登州功,加官太子太師。十三年奉上命鎮守山東海防。后奉調入河南,鎮壓李逆自成流寇,是吧。”
“是。”劉澤清不明底細,趕緊應了一聲。
丁云毅點了點頭:“我聽說你本來是個讀書人,后來投筆從戎。你還對別人說,‘我二十一投筆,三十一登壇,四十一裂土’,這話也是你說的吧?”
劉澤清有些尷尬,自己的確說過這樣的話,支支吾吾地道:“那不過是我年輕時候的一些狂言。”
“狂言?可你都做到了那。”丁云毅微微一笑,忽然面色一正:“你二十一歲從軍,三十一歲正式遷總兵,四十一歲封東平伯,準啊,準啊!可你幫自己預測過什么時候死沒有?”
劉澤清一怔,好半晌才說道:“生死又豈是我們這些人能夠控制的?”
“你不能,但我能。”丁云毅冷笑一聲:“我給你算了一卦,你斃命的時候就在今年!”
劉澤清大驚失色,不由自主的朝邊上看了看。
丁云毅淡然道:“不用看了,我在這里沒有埋伏刀斧手,我要殺你何必做這種下九流的事情?”
“王爺,末將,末將實在不明白王爺的意思。”劉澤清小心謹慎地道。
“劉澤清啊,你死期到了難道自己還不知道嗎?”丁云毅冷聲道:“先帝龍馭,你們迫不及待的立福王為帝,置先帝于何位置?我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一切兵力調動不經過我的允許不得擅自調動,否則罪同謀反,你們這次私自調兵進入南京是何目的?”
“回王爺。”劉澤清趕緊道:“那是馬督帥吩咐我們這么做的。”
“馬督帥?”丁云毅冷笑幾聲說道:“難道你們眼里只有馬士英,便沒有我這個武烈王嗎?馬士英用得你們,難道我武烈王便殺不得你們嗎?先帝遺詔!”
劉澤清趕緊跪了下來。丁云毅朝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緩緩地念出了崇禎皇帝的遺詔:
“項文啊,朕提你為為太子太師、加授龍虎大將軍,勛右柱國。朕還想提你為總督,可該提你為哪一方的總督呢?朕想了又想,只能恢復一個舊制,升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再加討逆大將軍。節制天下討賊兵馬,朕還要加封你為武烈王”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出來,等到崇禎遺詔念完,丁云毅猛然抬高聲音:
“在本王眼里,你們都是賊。竊據我大明江山的賊!”
“王爺名查啊!”劉澤清汗水“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這份罪名可實在太大了:“末將從來沒有想竊據過大明的江山那!”
丁云毅面沉如水:“流寇李自成奪的是京城,可你們呢?比李自成更加惡劣!先帝龍馭,你們不想著如何為先帝報仇,如何為大明雪恨。卻在那弄什么福王潞王桂王誰來當這個皇帝!你們心里還有大明嗎?你們心里還有先帝嗎?賊!你們這幫該殺的賊!”
劉澤清跪倒地上,汗流浹背,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現在才終于知道武烈王是什么樣的人了!
之前看起來糊里糊涂,別人說什么就應什么的武烈王,其實全部都是裝出來的。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武烈王!
丁云毅的聲音愈發冷森:“高杰是什么人?劉良佐是什么人?無非就是一些反賊那邊過來的降將而已,你身為大明將官,卻終日和反賊為伍,你羞愧不羞愧?”
“末將知道錯了。”劉澤清聲音干澀地道。
丁云毅又是幾聲冷笑:“知道錯了?我看你是在想等出去后怎么把這個消息通知馬士英,通知你的同伴去吧!”
“末將不敢,末將不敢!”
“就算你敢難道我便怕你了?”丁云毅冷冷地道:“我虎賁衛三十萬大軍不日即到南京,江北四鎮?我倒要看看你們的江北四鎮,能不能擋得住我的虎賁衛精銳之師!”
“轟”的一下,劉澤清的腦袋好像炸開了。
三十萬大軍就要到南京了?
如果是別人說出的這話。劉澤清還未必相信,但這話卻是從武烈王嘴里說出來的那!虎賁衛收京城,滅滿清,他們事情做不出來?
一旦虎賁衛大舉攻擊南京,南京怕是十天也無法堅持下去。江北四鎮也是岌岌可危。
但是轉念一想,武烈王既然能告訴自己這些,其中未嘗沒有轉圜余地。他是個聰明人,想到這點心里居然略略放心了些。
“本王這次來南京。為的就是清君側!”丁云毅不再隱瞞什么:“旁人我殺起來不會手軟,但你好歹還是我大明的總兵。劉澤清。你要死還是要活?”
“要活,當然要活!”劉澤清趕緊接口說道。
“劉澤清,要活的話也簡單,本王現在封你為東平侯!”
丁云毅一句話一出,劉澤清大喜過望,還沒有做什么事便封自己為東平侯了嗎?但隨即一想這其中怕是沒有那么簡單。
果然丁云毅又說道:“本王要你協助我清君側。你江北四鎮各有大軍駐扎在南京,又新調進了南京兩萬人,你們要做什么我知道。我也不必瞞你,黃得功已經宣誓效忠我大明了!”
其實這點劉澤清方才已經猜到了,心中又暗自慶幸,黃得功投靠了武烈王,加上隨即可以到達的三十萬虎賁衛,這形勢可就難說得很了。
幸虧他武烈王還念著自己是明將,要不然的話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劉澤清當機立斷:“王爺,末將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請王爺放心,王爺要末將赴湯蹈火,末將也在所不辭!”
丁云毅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你知道該怎么做了,那也就不用本王再操心了。具體你要做些什么,我的手下段三兒會和你說的。”
劉澤清連聲應著。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看清了形勢。南京沒有一個人是丁云毅的對手,朱由菘或者馬士英之流都不成。
自己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果斷的和黃得功一樣投靠到丁云毅這一方來
“王爺,這位就是你要找到湯若望神父。”
當段三兒把叫湯若望的帶到丁云毅面前之后,丁云毅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湯若望。就是這個人嗎?
湯若望,原名亞當.沙爾,德國科隆的日爾曼人。
湯若望和他的教友們抵達了澳門,被安置在圣.保祿學院里。傳教士們一踏上中國土地,便開始精心研習中國語言文化,甚至以掌握北京官話為目標。這些西方修士入鄉隨俗。脫下僧袍,換上儒服,住進中式房屋,并潛心研究中國經史和倫理,尋找其中東西方文化的融合點。在同朝野名流交往的過程中。這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又熟讀漢文典籍的西方傳教士,自然贏得了中國文人士大夫的好感和信任,從而達到其傳播信仰的目的。這就是利瑪竇開創的“合儒超儒”的傳教策略。但有些狂熱的傳教士們,認為利瑪竇過于遷就中國人,影響了天主教的“純正性”,發展教徒速度太慢。在利瑪竇去世之后,開始改變利氏的傳教路線。采取激進式的傳教方式,堅決排斥儒家思想,嚴禁中國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子,激起了社會人士的反感與懷疑,釀成“南京教案”,傳教士們被驅逐,在中國內地幾乎無立足之地。
其時正是明朝內憂外患之際,滿洲努爾哈赤的勇兵悍將“非火器戰車不可御之”。朝廷派人到澳門向葡萄牙人購買大炮。滯留澳門的傳教士們以軍事專家的面目,跟著大炮隨行。得以進入內地。
湯若望換上了中國人的服裝,把的德文姓名“亞當”改為發音相近的“湯”,“約翰”改為“若望”,正式取名湯若望,字“道未”出典于《孟子》的“望道而未見之”取道北上。1623年1月25日到達北京。
崇禎十七年他來到了南京。但忽然便遇到了京城被破的消息,于是便滯留在了南京能夠,但卻沒有想到丁云毅派人找到了他。
對于這位名聞天下的武烈王,湯若望是早有耳聞的。但當自己親眼見到的時候內心不免還是有些激動。
請湯若望坐了下來,丁云毅忽然信口道:“第一天。耶和華創造了光;第二天,耶和華創造了天空、大地和海洋;第三天,耶和華創造了花草樹木;第四天,耶和華創造了太陽、月亮和星星;第五天,耶和華創造了各種魚和鳥;第六天,耶和華創造了牲畜、昆蟲和走獸。并且創造了兩個最初的人,并讓他們管理這一切;第七天耶和華對自己創造的一切十分滿意,于是坐下來休息。因此在你們的國家里,就把第七天當作休息日”
一聽對方居然那么了解《圣經》上的內容,湯若望頓時來了精神。
丁云毅微微一笑,道:“我在福建的時候,就聽說過神父的名字了。非常高興能夠在這里見到神父。”
湯若望也笑了,直接了當地道:“方才王爺講的是創世紀的故事,看來王爺閣下對‘圣經’非常熟悉了。”
丁云毅笑了一笑:“神父,我雖然看過‘圣經’,但并沒有接受洗禮的打算。”
湯若望也沒有想到他這么快就一口拒絕,雖然在明朝勸人信教接受洗充被拒絕是常有的事情,傳教士們早己經習慣了,但這一次湯若望還是感覺十分失望。
雖然只是和丁云毅接觸了這么一小會的時間,在湯若望看來,丁云毅和他所見過的中國人有明顯的不同,他對泰西、對天主教的了解遠在其他的中國人之上,對于泰西的科技知識也非常之的了解,而且他這么年輕就以經做到了中囩的王爺,以目前明朝的局勢來看,他的未來似乎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從這一點如果丁云毅接受了洗禮而加入天主教,對于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播一定會大有益處。可以說這作用甚至比徐光啟更大。
看到湯若望一臉掩藏不住失望的祥子,丁云毅也不禁有些好笑,泰西人果然都是直腸子的人:
“神父,請你不要誤會,我雖然沒有接受洗禮的打算,但并不表示我對天主教和教皇大人就不尊敬,只要是在朝廷法令允許的情況下,我可以為神父指派的傳教士在我的管轄區內傳播主的福音創造一切的有利條件。”
湯若望聽了,也不由精神一振,這到也是一個不錯的條件。通過學習天主教在中國傳播的經歷來看,湯若望總結了兩點,天主教想要在中國取得大的發展,一是要得到朝廷的允許,甚少不能反對;二是要得到實力大官的支持。而且后一點實際上比前一點更為重要。
因為在中國生活了二十五年。湯若望所見太多明朝官員上瞞下矇。明里支持,暗里反對,在不知不覺中,就讓朝廷的法令成為一張廢紙。甚致是為自己當借口,而且朝廷居然還找不出一點錯來的事情。
有不少時候,湯若望都不得不感嘆,中國人實在是太聰明了,聰明得就連裝起糊涂來。比真糊涂還像糊涂。
因此就算丁云毅不接受洗禮,但只要是支持天主教的傳教事業,這也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不過湯若望還是有些奇怪,道:“王爺,您的好意我非常感激,但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即然您支持我們的傳教事業,但為什么又不愿意接受洗禮,正式信奉主呢?”
其實對于丁云毅來說。信不信教都無所謂,就是真的接受了洗禮,也并不表示他就會把天主教的事業當做自己的事業來做。其實大多數信奉了天主教、并接受了洗禮的明朝官員基本都抱以著這種想法。
丁云毅的目地只是拉攏這伙洋和尚,畢竟在目前的中國,只有他們掌握著泰西較為先進的科技知識。這正是丁云毅所需要的。同時也是中西方進行溝通的最佳途徑,中國想要改變,就必須從現在開始加強和西方的交流,并吸取西方先進的科技知識。否則就算自己能夠改變滿清入主中國的結局,但按明朝這樣的路子發展下去。兩百年后中國的結局未必能好到那里去。
在目前來說,丁云毅不妨先作一些準備。
不過上趕的不是買賣,既然是洋和尚上有求于自己,自然也要繃著一點,現在不答應,但又不讓洋和尚們完全失去希望,等到條件合適的時候在出手,盡可能賣一個好價錢。
同時丁云毅也并不擔心天主教在中國傳播下去之后,在未來會發展到影響朝廷決策的龐大勢力。
因為且不說在另一時空里,在西方列強的巨艦重炮開路下,天主教都沒能統治得了中國人的思想,更何況這時的天主教本身以經在泰西以經開始走下坡路了。
而且中國本身還有佛教和道教這兩大宗教存在,在這種宗教市場幾乎以經飽和的狀態下,天主教想在中國站穩腳跟,沒有幾百年的時間根本就做不到。更匆論是介入政治領域了。
而等到幾百年之后,世界都以經進入了現代社會,一個沒落了的天主教,還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來。
但對湯若望的問題,丁云毅也不能不給予一個合理的解釋。因此道:“神父了解我國的情況吧,應該知道我國有不少住在家里的佛教信徒。”
湯若望怔了一怔,但馬上明白過來。道:“王爺是說的居士嗎?”
由于受利瑪竇神父“合儒超儒”傳教策略的影響,湯若望和同伴剛到中國時,不僅精心研習中國語言文化,潛心研究中國經史和倫理,尋找其中東西方文化的融合點。
甚至會入鄉隨俗,脫下教袍,換上僧服,住進中式房屋,以增加中國人的認同感,從而達到其傳播信仰的目的。
研究中國文化,自然不可避免的接觸到佛教,這幾乎是天主教在中國傳播的最大潛在對手。湯若望當然知道,想要成為佛教徒,同樣要經歷過一番類似洗禮的儀式。但按佛教的理論,只要是心里有佛,無論是否在廟宇中生活,無論是否接受過洗禮儀式,似乎都能夠成佛,既得到佛教的認可。因此在中國有一種教名叫居士的人,大多都是官員,文人、士大夫,他們平時的生活與正常無異,可以不受任何佛教律條的約束,但依然可以被視為佛教徒,另一種形式的佛教徒。
盡管為了多發展信徒,天主教會放寬了許多限制,只要是接受了洗禮,就允許教民信奉其他宗教,可以在教堂里舉行祭天、祭祖、甚致拜孔子的儀式。但湯若望還是不能理解佛教中的這一規定,接受洗禮,是天主教徒的最基本條件,如果連洗禮都不接受,還能稱得什么信仰嗎?要這樣的教徒又有什么用呢?因此也百思不解。
但聽丁云毅這么一說,湯若望立刻醒悟了過來,不得不承認,佛教的這一手確實十分高明。任何一種宗教,對信教的人都有一些教規限制,盡管天主教對這些教規的執行十分寬松,基本是睜一眼閉一眼,但和佛教的這種制度比起來,還是有相當大的差別,對于居士而言,只用在家里念幾句經就夠了,同時依然可以享受世俗的一切生活,還不違返教義,貓照吃魚、狗照吃肉,奧特曼照打小怪獸,而且死后照樣能升入天國——成佛。
盡管他們的信仰并不算堅定,但至少在無形中為佛教又增加了一大批信徒,形成了龐大的信徒基數。而有了這個基數,自然可以再從其中發展信仰堅定而純潔的信徒了。同時也使佛教在中國久盛難衰。
盡管中國出過幾位禁止佛教的皇帝,但依然無完全禁止佛教在中國的發展。
想到這里,湯若望也有些興奮,認為自己找到了一條在中國傳教的新路。但轉念一想,不禁又有些泄氣了。且不說神圣羅馬帝國的教皇是否會同意這個建議,就是天主教會中國傳教區的現任會長恐怕也是不會同意的。
和前任利瑪竇相比,現任的天主教會中國傳教區會長的宗教情緒更為狂熱,而且傳教思想也更為激進,他認為利瑪竇過于遷就中國人,影響了天主教的“純正性”,才導致發展教徒速度太慢。因此在利瑪竇去世之后,會長開始改變利瑪竇的傳教路線,堅決排斥儒家思想,嚴禁中國教民信仰其他宗教,在教堂從事與天主教無關的活動。
可惜中國不是美州大陸,也不是馬尼拉,天主教這樣的做法,只能激起社會人士的反感與懷疑,結果在萬歷四十四年釀成“南京教案”,使傳教士在中國的活動一度遇到很大的困難。在同年,南京禮部侍郎沈潅三次上疏參劾耶穌會士圖謀不軌,未得獲準。8月底,他交結其他官員,逮捕并關押傳教士、教徒,掀起反教會運動。
要不是當時后金興起,明朝還需要這伙傳教士幫助鑄造火炮,而且又多虧了徐光啟等人上書,極力分辯,萬歷皇帝才撤除禁令,傳教士才得以繼續傳教。但傳教事業卻大受打擊,雖然過去了二十多年但也沒有恢復到利瑪竇開創的局面。
這也時湯若望看重丁云毅的緣因,他現在迫切希望中國能夠找到第二個徐光啟。
想通了這一點,湯若望對丁云毅道:“那么,王爺,既然您愿意為我們的傳教事業提供幫助,那么需要我們為您做些什么?”
丁云毅一聽,也不禁好笑,湯若望在中國呆久了,也學著上道了,也知道天下沒有免費午餐的道理。
不過話挑明了就好辦了,在“無利不起早”這一點上,老外確實比中國人實在,明碼實價,決不遮遮掩掩,那怕是洋和尚也不列外。
因此兩人經過一番協商之后,馬上就達成了幾點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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