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太監等得太久,見張綺歸來,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氣。
當下,他們二話不說,籌擁著她便向皇宮駛去,那急急逃離的樣子,直是恨不得下一刻便入了宮。
不一會,馬車駛入了宮門。
正在這時,張綺瞟到了一行人,縱使她精神恍惚,這時也不由輕咦一聲,向一個太監輕問道:“他們是?”
那太監正在拭汗,聞言恭敬地回道:“回娘娘,那是陳國安成王陳頊,他在我們周地旅居多時,陳帝前幾日派人前來,說是想要迎回這個安成王。”
果然是陳人!
看他們這架式,宇文護估計是允了,這安成王,馬上就可以回程了!
張綺的心里翻起了巨大的浪濤。
如果要離開周地回到陳國,現在是個好機會。
可是,真跟在這安成王身邊歸陳,那也太引人矚目了,便是掩去了容顏,也難免有人猜測。要跟的話,得思個兩全之策。
一時之間,張綺有點心亂,很想找個人商量一下。
隱隱中,張綺不愿意深思,她是不是因為現在這種安寧平穩又舒服的日子過上癮了,并不是那么急著回陳。
在她的胡思亂想中,馬車停了下來。
張綺急急回到居處,在宮婢地服侍下梳洗過后,一邊琢磨著回陳的事,一邊準備赴今晚這場替齊使接風的宴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宇文邕溫緩有力的聲音傳來。“李妃呢?”
在外面宮婢地應答聲中,張綺緩步走出,她朝著宇文邕福了福,“臣妾在此。”
宇文邕點了點頭,微微瞇起雙眼,朝著張綺打量而來。
過了一會,他微笑道:“李妃若有所思。不知思者何事?”
感覺到他語氣中異于常時的認真,張綺一凜。
是了,她怎么忘記了。眼前這個男人,骨子里是個極喜掌控一切的強大君王。這些日子來,他一直對自己溫和。自己怎么就忘記了他的強勢了?
當下,張綺朝他福了福,輕聲說道:“妾不敢,妾只是想知道,與妾一道來到長安的那幾人的消息。”
虧她性急之下,還找到這么一個妥貼的借口。
宇文邕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問道:“不是因為高長恭之事?”
這話一出,張綺交錯在腹前的手指,不由絞了絞,她垂下眸。好一會才說道:“也有一些。”
“哦?”
他在等著她說下去。
張綺暗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妾心甚亂。然,不是妾的,雖痛亦舍!”
倒是說得斬釘截鐵!
宇文邕哈哈一笑,他突然說道:“他走了。”
見張綺怔怔抬頭。宇文邕說道:“高長恭剛才向朕請辭,想來現在已出了長安城。”
他微笑道:“這齊國郡王,倒不愧是個硬骨男兒,知道事不可為,馬上放棄離開。”
知道事不可為,馬上放棄離開?
他放棄她了么?
她現在都是與齊國對峙的周國的皇妃了。他便是再有通天之能,也沒有辦法把自己弄到他身邊去。不然,等來的只能是兩國烽火,和永無止境的混戰和逃亡。
他是得放棄,他不能不放棄!
從此后,他便是他,我便是我,永遠永遠,都再無交際了吧。
張綺抿了抿唇,好一會,才低低說道:“是,知道事不可為,自當放棄……”
這時,宇文邕走到她身邊,他伸手撫上她的肩膀,手指有意無意地拂上她的臉頰,聲音低地說道:“阿綺。”
“妾在。”
“朕現在希望,你能永遠都是朕的李妃!”
在張綺身軀一僵時,宇文邕笑了笑,轉過身道:“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更衣吧。”
“是。”
“……是。”
換過衣裳后,張綺亦步亦趨地走在宇文邕的身后。
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不停地撲閃著。
這陣子的安逸舒服,居然讓她還存了僥幸。
其實,她真不該存有僥幸的。
兩世為人,她早就明白,這世上,沒有男人真是吃素的。宇文邕是欣賞她,可她也知道,自己身形面目中,有一種妖媚,與她相處,很難讓男人只是純粹的思慕,而不動占有之心。
再說,任何一個男人,對于一個已在自己掌握中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便能輕易得到的絕色美人,伸手索取,想要獨占,都是情理當中的事吧?
深深吸了一口氣,張綺平復自己紛亂的思緒。
而這時,此次舉行宴會的大殿已到。
今晚的宴會,齊使是主角,張綺也是主角。做為宇文邕的寵妃第一次露面,張綺是備受注目的。
不過以她的身份,便是受到矚目,也只能是安靜地坐在那里,接受眾人的目光。
下面,不管是齊使到了,還是陳國的安成王到了,張綺都沒有心思去理會。
宴會匆匆過去。
聽著外面的鳥鳴啾啾,張綺知道,又是新的一日了。
她梳洗罷,緩步走到花園中,令太監宮女擺上幾床塌,張綺慵懶地倚在其中,看著不遠處綻放的桃花,心神恍惚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太監走到她身側,低聲說道:“稟娘娘,齊蘭陵王妃還在,要不要把她召入宮中?”
召鄭瑜入宮?為什么?
張綺坐直身子,瞪圓了眼。
見她驚訝,那太監笑道:“娘娘,陛下是想娘娘出了這口氣。”
張綺垂眸,她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一會,袖中的手指緊緊勾起。
她不知道。宇文邕這么做,是不是想試探于她?
不管她是心狠手辣,還是心慈手軟,他以后對她,都會有相應的方式。
唇動了動,張綺垂眸,“不用了。”
那太監恭敬地說道:“此是周地。齊周本不對付,娘娘要動齊地一個郡王妃,不過是舉手之事。請娘娘放心。不會有影響的。”
這是要她和盤托出她的心思想法了。
垂著眸的張綺,眼珠子一轉。
當下,她低低地說道:“曾經之事。實與蘭陵王妃關系不大……若是蘭陵王不愿意娶她,她本什么也不是,我對這個鄭妃,并無怨恨。”
這本是張綺的心里話。
說到這里,張綺站起身來,她衣袂翩翩地走到一株桃樹下,信手摘下一朵桃花,繼續說道:“天下男人皆薄幸!他們喜新厭舊,三妻四妾,哪曾真正在意過婦人的心思?”
那太監愣愣地聽著。直到過了許久,才低頭應道:“娘娘說的是。”
不一會,他緩緩退下。
張綺沒有回頭,她只是唇角向上揚了揚。
她再一次向宇文邕表達了她對三妻四妾的生活,對不顧她意愿的男人的厭惡。也許宇文邕看在這陣子兩人知已一般,溫暖自在的日子的份上,會略略猶豫,會不忍打破目前這種美好的感覺。
只是,有些事,看來是不能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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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張綺不顧那幾個太監的阻攔,令他們拉來一輛牛車,來到了長安城中。
不過這一次,張綺不再是盛裝打扮,她荊釵布裙,坐的也是宮中最破舊的牛車。
來到一處酒樓時,她把頭上的紗帽壓了壓,這才提步。
這個酒樓,是整個長安城中最興旺的幾家酒樓之一。
張綺進來時,這里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張綺挑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后,便安靜地等著小二上酒菜。
百無聊賴,她用手玩耍著一雙筷子。而這個時候,也有幾個酒客時不時朝她的方向看來。
張綺光是露在外面的一雙手,也是白滑如酥的。
酒樓中,到處是私語聲,張綺胡亂聽了一陣后,眼角終于瞟到了一輛馬車。
那馬車極為樸素,看起來毫不起眼。
張綺知道,過不了幾天,那輛馬車便會來到這家酒樓,果然給她等到了。
在她的期待中,一個婢女跳了下來(),然后她伸手,迎下了一個少女。
這個少女,不過十五六歲,她的眉眼清秀中透著溫婉,配上她那充滿智慧的雙眸,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不一會,那少女便來到了酒樓。
張綺聽到小二迎上她,高興地說道:“女郎,是不是再來一份跳丸炙?”
那少女細細地應道:“恩。”
那小二呵呵一笑,道:“好嘞,女郎請稍侯。”
小二一走,張綺便朝一個護衛說了一句,當下,那護衛朝那少女走去。
那護衛說了一句話,朝著張綺的方向指了指后,那少女略略猶豫,這才提步向張綺走來。
來到張綺的旁邊,少女好奇地打量著她,這時,張綺輕聲說道:“新興公主,坐下說說話吧。”
少女一驚,便是她身邊的婢女也是嚇了一跳。那婢女正要開口問張綺是什么人時,新興公主一眼看到幾個太監,馬上明白過來。
她略略一福,“是。”安靜地走到張綺身邊,在旁邊落坐。
張綺望著幾上煮著的鼎,那冉冉升起的白霧,輕聲問道:“那跳丸炙,公主是給蘇威賣的么?”
新興公主神色復雜地看了張綺一眼,垂眸應道:“是。”她輕聲說道:“他一直喜歡那菜。”
見張綺怔著,新興公主小聲地說道:“李妃娘娘,你是想知道阿威的事嗎?他現在還被我父親關押著,不過你放心,父親不過是不許他出門而已,他現在整天讀書,很安全的。”
她的聲音輕細舒緩,透著一種從容。
這新興公主,一定是飽讀詩書的吧?
看她的樣子,似乎對蘇威種情已深。
張綺垂下眸來,好一會,她才低聲說道:“我知。”
她早知道,蘇威在新興公主身邊,是能興旺發達的。畢竟,新興公主不是自己,她沒有自己這種美貌之累,她還有一個有權勢的父親。
這天下間,一心向上的世家子如果得了自己,只會成為他們前進的負累,如蕭莫,如蘇威。
也只有高長恭和宇文邕這種,不需要向上攀爬的皇室子弟,自己才不會拖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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