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架上自行車,直趨西城區公安分局。
賣貨大姐雖有嘴碎,說的卻對,基層派出所恐怕真沒閑心,辦他眼里的大案。
西城區公安分局坐落在廣武路,雖是分局,卻是京城市局下屬分局,論架構相當于德江市局局長,乃是正處級單位,威風不小。
這點很好地反映在了西城公安局的辦公大樓上,六層的高度,占地極廣,明媚的陽光下,大樓中央的金色國徽,閃閃發光。
車到門前,只覺此間不是公安局,而是中樞某核心部委大樓。
一個分局弄成這種規模,薛向的觀感就有些不好,可真進了局子,將綁架案和潑漆案一說,給他做筆錄的民警刷刷幾筆寫完,一合文件夾,道,“你反應的情況,我們已經掌握了,回家等通知吧!”
“這就沒事兒了?薛向絕倒。
孰料,那胖警官一瞪眼,哼道,“你還想怎樣,難不成你要參與偵破,要進會議室參加決策。”
薛向道,“那行,希望你們警方盡快偵破!”
胖警官冷哼一聲,便行了出去。
薛向心頭微冷,他是真沒想到傳說的警民一家親,在個別地方,卻是天翻地覆地反轉,或許這不是個案。
在改開大潮的今天,公安口也難免受到沖擊,各個單位的頭頭似乎越來越愛和有錢人做朋友,光看這座最新拔地而起的嶄新大樓,便知道西城區的頭頭。怕不是個簡單人物。
薛向并不排斥這種有經濟頭腦的行政長官,這樣的人往往也是上級領導最需要的,他們有能力解決單位的實際困難,不向上級領導叫苦叫窮。
這在各機關單位普遍艱難的今天,這種人往往最受上級領導重用。
搞活單位經濟,是一種能力,也是時下評價領導能力的重要指標。
但光搞經濟,不理本職,讓他薛某人遭受此等冷遇,那便是一種罪過。天大的罪過。薛衙內要爆威。
憋了一肚子氣,正埋頭前行,心中盤算著如何行事。
吳英雄這人,品格不高。形容猥瑣。并不得薛向看重。但到底是因為自己。才攙和進眼前的糾葛。
就沖這一點,薛向就必須替姓吳的兜底。
“那個誰,給老子站住!”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喊聲。
薛向轉過頭去。一個高個兒警官快步行了過來,來人四十歲上下,國字臉,重蠶眉,威風凜凜,身后跟著兩名孔武有力的警官。
疾步匆匆,行到薛向近前,盯著他道,“是你來報的案?”
薛向點頭,高個警官大手一揮,“控制起來,細細盤問,我看這個案子疑點很多,說不定失蹤的那人,就是你坑害的,來個賊喊捉賊,跟我們走吧,好好交代交代。”
話音方落,兩名孔武有力的警漢便將薛向一左一右夾在了中間,雙手拿住他的臂膀。
薛向任由二人擒著,不驚不怒,微笑道,“我來猜猜,你肯定認識那個帶著黃銅鏈子的狼哥吧,說不得就是你在他背后戳著,有些意思。”
薛向來報案,便是希圖借助警方的力量,尋到狼哥的老巢,這種下九流人物,蟲穴鼠洞無數,要想找他,還真是個問題。
不曾想,到這公安局報個案,沒尋到鼠跡,卻引出了蟒蛇。
單憑老狼當天被自己嚇退,還敢口出狂言,要自己小心,薛向便知曉這和普通下九流人物,有些區別。
再到今日,家門口遭潑油漆,吳英雄遭劫,有如此猖狂手段的人,豈能沒些官面上的靠山。
只是薛向沒想到,老鼠住在了貓家里,這回,他算是撞進了鼠窟。
高個警官微微愕然,募地,掐著聲道,“你小子倒是生了一副好腦子,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那間院子,你麻溜讓出來,帶著狗熊吳給老狼嗑仨頭,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如若不然,老子請你吃牢飯,小子誒,生路死路,你自己選吧。”
薛向幽幽道,“既然尋到了正主,這事就好辦了,我走了,不送,后會肯定有期,后悔同樣有期。”說著,雙臂輕輕一振,兩名警漢好似被瘋牛撞了一下,各自朝兩邊撲倒,左側那位,更是重重撞在了高個警官身上,撞得他悶倒在地,嗑出砰天巨響,接著,便聽見滲人慘叫聲響起,待爬起身,四處張望時,哪里還有薛向的蹤影。
“查,給老子查,那孫子到底是哪個老鼠洞的,掘地三尺也得給老子尋出來,老子今晚就要抓到那孫子。”
高個警官厲聲嘶吼,嘴唇被碰得起了個高個烏青的血泡,形狀極是駭人。
“小馬,讓經委把京城市公安局最新的財稅改革方案報過來。”
薛向離開西城分局,便回到了改委大院。
他不是不能強用暴力手段,折服那一窩蛇鼠,不過,既然身在體制內,且此地到底不比地方,自是利用體制內的手段服人最好。
一如從前,馬天宇接了任務,二話不說,便下去籌備了。
張無忌推薦的這人,的確不錯,倘使為心腹,必是絕頂人才,沉默寡言,絕無多語,心明眼亮,行事麻利。
半個鐘頭后,馬天宇捧著一堆卷宗,行了進來。
薛向接過卷宗,在案頭放了,笑道,“小馬,一直也忘了關心你,來,咱們聊聊。”
“好!”
馬天宇跟著薛向在休息區的長凳上坐了。
薛向果真是在關心馬天宇,家長里短問了不少,哪里畢業,何年進改委,都在哪些部門,事無巨細,林林總總,問了不少。
“好啊,貧家出驕子,好好看,大有前途。”
薛向笑著拍拍馬天宇的肩膀,替今次的談話,作了最后的注腳。
馬天宇方退出去,叮鈴鈴,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薛向接起,方道了姓名,便聽來人道,“是薛司長么,我是京城市委紀委的韋華清啊。”
京城官員眾多,算上中央和京城市委市政府,光廳級官員便有上萬,薛向自不可全記得,但這位韋華清打來電話,他便知道這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