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四章 重逢 (八 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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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逢 (八 下)


更新時間:2014年03月04日  作者:酒徒  分類: 歷史 | 歷史傳奇 | 酒徒 | 烽煙盡處 

桌子上的地圖是從昨夜殲滅松村中隊時繳獲的,比起眾人以前看到過的任何一個版本都精確,上面除了有兩條清晰的河流之外,還有一個水面非常巨大的內陸湖,與橫在上游的集寧城一道,恰恰在腳下大地上組成了一個封閉的四邊形。

絕地,先前還擦拳磨掌想去追殺敵軍的邵雍等人倒吸一口冷氣,心中的豪情壯志頓時無影無蹤,這哪里是差一步就天高任鳥飛,差一步就掉進萬劫不復的深淵才對,此時此刻,只要有一路大軍在納林河西岸一堵,就可以與追過來的森川聯隊一道,將九十三團徹底困死在兩條大河之間這方圓百十余里的荒草灘上,屆時,大伙必然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現在才看出是絕地來,你張胖子早干什么去了,,。”當即,有人眼睛一豎,就要找張松齡拼命,不管敵軍如何阻攔,全力向南沖殺的計策是你張松齡想出來的,趕在下村大隊抵達之前,搶占楊家橋,為全團將士開僻道路的計策也是出自你張胖子之手,如今這條路已經走了十之七八了,你卻又突然跳起來說大伙陷入了絕地,你,你這黑胖子到底是安的什么居心,!

然而當看到張松齡滿是血絲的眼睛,已經到了眾人嘴邊的質問,卻是誰也說不出口了,戰場上形勢原本就是瞬息萬變,很難預測,更何況大伙這些天來一直在急行軍,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去仔細梳理敵情,并且直到昨晚之前,沒有任何人曾經想到傅作義身邊居然還藏著一個間諜,把九十三團的一舉一動都匯報給了日本鬼子,眼下敵暗我明,大伙在察哈爾多逗留一刻,就多一份被日寇全殲的風險,以最快速度沖到晉北去與接應的隊伍會師,是最為明智的選擇,也幾乎是唯一的選擇。

“閻,閻司令長官不會把事情做得那么絕吧,畢,畢竟他在國民政府里也是數得著的大人物,怎么著,怎么著也得要點兒臉面。”對著地圖沉默了好一會,騎兵營長邵雍抬起頭來,喃喃地反駁。

閻錫山與日軍在暗中接洽的事情,如今對九十三團的干部們來說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九十三團之所以放著距離自己最近的趙承綬不去投奔,反而請求賀龍將軍掩護返回綏遠,也是因為對晉軍已經徹底不抱希望,但是,晉軍與日寇的合作,畢竟還停留在私底下眉來眼去的層面,以閻錫山本人的行事風格,也不會將賭注全部押在日本人那邊,如果此刻他命令屬下讓開道路,幫助小鬼子去消滅九十三團,豈不是徹底將他自己綁上了日本人戰車,,萬一因此引起蔣介石、傅作義和八路軍三家聯手報復的話,他閻某人在山西的根基再牢固,恐怕也會被連根拔起來,清理得干干凈凈,。

“是啊,閻司令長官,去年還在報紙上宣布要跟小鬼子戰到最后一兵一卒呢。”騎兵營的幾個參謀都出自晉系,與晉軍之間的感情斬不斷,理還亂,聽了邵雍話,也不甘心地在一旁幫腔。

“我只是感覺不太對勁,也許真實情況還沒我想的那么糟。”張松齡將目光從地圖上收回來,斟酌著回應,“直接放一支日軍從自己的防區穿過去,勢必引發全國輿論的聲討,閻司令官是手里有軍隊的人,應該不會像汪精衛那樣動不動就壓上全部賭本。”

“不會,閻司令長官是真正上過戰場的,汪精衛那小白臉兒怎么能跟他比。”聞聽此言,騎兵營眾人立刻松了一口氣,也不管事實到底會朝哪個方向發展,迫不及待地替自家老長官表白。

“應該如此吧。”張松齡又點了點頭,輕輕嘆氣,迄今為止,他對晉軍的一系列判斷,都是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上,當然對大伙沒太強的說服力,所以他也不愿意因為一系列未經證實的判斷,影響到自己和邵雍等人之間的團結,然而,在宣布放棄這一系列糟糕的假設之后,他心中的那種恐慌感,卻猛然又加重的三分,就像行路的旅人感覺到有猛獸在附近窺視,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冷汗就將脊背打了個透濕。

這不科學!但幾乎每個在死亡線上打過滾兒的沙場老兵,在即將面對危險時,心中都會生出類似的直覺,差別只是有些人的直覺特別強烈,有些人的直覺相對微弱一些罷了,邵雍和許地丁等人雖然一再替閻錫山說話,心中卻也覺得越來越不踏實,猶豫了片刻,又紛紛主動退讓:“張隊,那你說咱們該怎么辦,出發前團長說了,讓咱們大伙都聽你的。”

“是啊,胖子,你有沒有補救的辦法,,咱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說罷,張隊,咱們早點兒準備,總比事到臨頭一點準備都沒有強。”

在眾人期盼或者懷疑的目光當中,張松齡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咱們先派一支人馬把納林河大橋給占了,然后多派斥候過河打探,發現情況不妙立刻示警,如果堵在河對岸的敵軍不多,或者敵軍立足未穩的話,等祁團長帶著主力部隊趕到,咱們就一鼓作氣沖過去。”

這倒附和張胖子的一貫風格,無論到了什么時候,都絕不坐以待斃,眾人聽了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便大聲喝起彩來,絕地也罷,陷阱也罷,已經走到這了,便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有那功夫疑神疑鬼,還不如繼續努力往前沖,哪怕是情況真的到了最糟糕地步,大伙也未必不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既然大伙的意見取得了一致,,張松齡便不再過多浪費時間,迅速將騎兵營和游擊隊的骨干召集到一起,調兵遣將,先派副營長許地丁帶領騎一連去搶占納金河大橋,然后又派了小鄭帶上政委方國強的親筆信,沖過納金河大橋去尋找負責接應大伙的警衛六團,請后者加快速度趕來匯合,以免給敵人可乘之機,最后,則將趙天龍叫到身邊,仔細叮囑道:“龍哥,你對這邊的地形最熟,探索納金河西岸的任務就交給你,你帶著大隊的警衛班,跟許營長他們一道出發,如果許營長他們接管大橋時沒遇到敵軍,你就立刻帶著警衛班沖到河西岸去,反復搜索,一旦發現意外情況,立刻接力回報,千萬別做任何耽擱。”

“你放心吧,方圓五里的范圍內,哪怕是一只耗子,都甭想逃過我這雙眼睛。”趙天將胸口一挺,大聲保證,好朋友在最艱難的時候,總會想起他,這令他感到非常自豪,所以將付出最大的努力,來回報好朋友的信任,絕不會讓好朋友的眼睛中,出現一丁點兒失望。

“注意安全,無論敵軍多少,都千萬別逞能。”張松齡又低聲叮囑了一句,拉住趙天龍的手,親自將他送出了臨時指揮所,望著好朋友的騎著戰馬在陽光下越去越遠,他忽然覺得那個寬闊的背影竟然有一點點陌生。

自從他接任黑石游擊隊的大隊長職務之后,與趙天龍兩個并肩作戰的機會就一直在減少,特別是與九十三團合作的這幾個月,幾乎有一大半兒時間,他都花費在替合作雙方出謀劃策,或者處理日常事務上,很難再有機會親自拎起馬刀沖鋒陷陣,即便有,也是被警衛班重重包裹起來,再也無法像先前一樣與趙天龍并肩并肩沖在整個騎兵大隊的最前方,而后者,對他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越來越尊敬,越來越注意維護他的威信,越來越把他當作上司而不是朋友。

“等送走九十三團之后,我得抽時間跟龍哥好好聊聊。”不甘心與好朋友之間出現隔閡,望著趙天龍的身影,張松齡默默地想,正琢磨著該以何種方式,重新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耳畔突然傳來方國強的聲音,“張隊,你剛才說晉軍會給日寇讓開道路,到底有沒有這種可能,,我怎么覺得這種情況十有七八會發生呢,,邵營長他們,他們只是怕丟人,才不愿意贊同你的判斷。”

“不管我判斷的準不準,能做的已經都做了,接下來,只能見招拆招。”輕輕點點頭,張松齡低聲回應,“你出來正好,咱們兩個去看看弟兄們,萬一情況發生變化,接下來少不得一場惡仗要打。”

“走吧,正好我要找幾個跟著我去排雷,。”方國強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陪著點頭,但是隱約之間,他卻感覺到張松齡還在擔心著其他一些事情,但到底在擔心著什么,對方不愿意說,他也無法追問得太深。

探望傷員,鼓舞士氣,總結戰斗經驗,林林總總一大堆事情忙碌完了,祁團長帶著九十三團主力也趕到了,隊伍從雷區中開辟的道路小心翼翼地走過,與騎兵營重新合兵一處,稍事休息,立刻拔營趕向納金河大橋。

搶先一步去占領大橋的許地丁沒派人回來求援,奉命過河探路的趙天龍也沒有發出任何警報,眼下一切情況表明,張松齡先前的擔心似乎是杞人憂天,在遍地燃燒著反抗之火的情況下,兵力原本就捉襟見肘的蒙疆駐屯軍,已經抽調不出更多的人馬來堵截九十三團了,有川田大隊這個前車之鑒在,附近的各路偽軍也都偃旗息鼓,唯恐惹毛了九十三團,直接殺上門來將他們犁庭掃穴。

眼看著隊伍的前鋒已經踏上了納金河大橋的橋面,團長老祁終于松了一口氣,回過頭,笑著跟張松齡說道:“你小子終于判斷錯了一回,我就說么,咱們閻司令長官雖然越老越糊涂,畢竟也是個辛亥元勛,大節方面還是”

話音未落,河對岸非常遙遠的地方,忽然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槍聲,“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緊跟著,一道濃烈黃煙拔地而起,由南向北,直撲橋面,黃煙正前方,數匹駿馬風馳電掣,騎在馬背上的趙天龍一邊用力磕打馬鐙,一邊不斷地朝天空開火,“呯呯,呯呯,呯呯呯!騎兵,晉軍的騎兵,晉軍的騎”

不用他再提醒,眾人也看到了黃煙的源頭,數不清的戰馬繞過河對岸的丘陵,在趙天龍等人身后緊追不舍,馬背上,身穿草黃色衣服的晉軍將士高舉戰刀,殺氣伴著馬蹄踏起的塵土直沖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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