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二章 橫流 (七 上)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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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橫流 (七 上)


更新時間:2013年12月19日  作者:酒徒  分類: 歷史 | 歷史傳奇 | 酒徒 | 烽煙盡處 
第二卷荒原

第二卷荒原


“真的。”周黑碳就像脖子里突然被人塞了團雪一般,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轉過身,臉色瞬息萬變。

今天晚上自打看到了游擊隊的營門,他就處處受制于人,自信心已經受了嚴重摧殘,此刻突然聽說自己昔日最佩服的紅胡子,居然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又如何敢輕易相信,,一雙眼緊緊盯著張松齡的嘴巴,唯恐對方嘴里突然又蹦出一段轉折來。

“當然。”誰料這一回,張松齡卻沒有故意戲弄他,而是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回應,“紅爺曾經親口對我說的,當時有好些人在場,你不信可以找老鄭他們去核實,他老人家一直就很欣賞你,也感激你以前為游擊隊做的那些事情,他老人家還說,你品性純良,有時候即便做了糊涂事,也肯定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只是,,”

聽著,聽著,周黑碳的身體就僵在了當場,兩眼發熱,一張黑漆漆的面孔被火把照得忽明忽暗,張松齡說得話不像是現編出來的,即便有添油加醋成分,想必也是從紅爺他老人家原話里頭的引申,這一點,周黑碳能清晰地感覺得到,作為一名合格的馬賊大當家,他對語言的真偽有非常敏銳的直覺,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突然有些巴不得張松齡所說的話都是假的,紅爺從來就沒看得起過他周黑子,從來就沒把他周黑子當過一個人物,在紅爺眼里,他周黑子就是個貪婪狡詐的混蛋,見利忘義的惡棍,為了撈取星點兒好處就把朋友擺上秤盤去賣的卑鄙小人,無恥之徒,是非不分、縈縈茍且的可憐蟲。

那樣的話,他周黑子的心里頭也許還會好受些,也許還有臉繼續裝腔作勢,借著拜祭紅爺的機會繼續謀奪老人留下的基業,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怎么可能不是出于本意,,上一回如果不是自己心里頭有了貪念,一個區區外來的參謀長,怎么可能做得了獨立營的主,怎么可能調動讓全體弟兄,頂風冒雪直撲游擊隊的臨時營地,,而這一回,自己雖然只帶了一個警衛班,可自己的獨立營就駐扎在五十里外的野雞洼,稍微更遠一點,還有新編三十一師九十三團在虎視眈眈。

想到自己居然在紅胡子尸骨未寒的時候,就急著過來收編他的余部,周黑碳心里便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周黑子啊,周黑子,你這樣做算是個爺們么,人家紅爺明知道你上回來意不善,過后還念念不忘你的好處,可你自己呢,把紅爺給活活累死后,還盯上了人家的‘家產’,今后哪天要是與紅爺重逢于九泉之下,你有什么臉去見他,。

“黑子,你這會兒發個什么愣啊,緊走兩步,我知道你累了,堅持一下,再緊走兩步就到我們游擊隊的大會議室了,放心,以咱們之間交情,我跟胖子肯定不會安排一場鴻門宴來招待你。”趙天龍不知道周黑碳心里頭此刻正天人交戰,唯恐他被夜風吹病了,推了他肩膀一把,大聲開起了玩笑。

周黑碳如同夢游般又向前挪了幾米,忽然間,再度將腳步停住,整個人像大病初愈般,艱難地搖頭,然后慘然一笑,低聲說道:“喝酒的事情,先緩一緩,我想先去給紅爺他老人家上一柱香,他老人家都走了一個多月了,我這會兒才抽出功夫來拜祭他,說實話,我心里頭非常過意不去。”

“你這家伙啊,做什么事情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趙天龍愣了愣,笑著搖頭,“好吧,那就隨你,小鄭,你去通知伙房一聲,讓把肉先腌上,不著急下鍋。”

“唉。”鄭小寶答應一聲,快步跑遠,其他游擊干部們則默默地讓出一條通道,目送張松齡、趙天龍和周黑碳三人的身影直奔營地后面的陵園,死者為大,周黑碳想去拜祭紅隊,他們當然不能阻止,但是誰也不相信周黑碳是突然念起了舊情,所謂拜祭,無非是做戲給游擊隊員們看,然后再趁機收買人心罷了。

果然好像不出大伙所料,周黑碳才跟著張松齡走了沒多遠,就第三次停住腳步,轉過頭,沖著正押著俘虜兵走進營門的警衛人員喊道,“麻利著,直接把這幫王八蛋給我押到紅爺墓前去,老子今晚要親手挖出他們的心肝來,給紅爺做下酒菜。”

“饒命,,。”俘虜們聞聽此言,立刻又像爛泥般癱在了雪里,以頭搶地,哭喊求饒,“饒命啊,我們真的沒干過什么壞事,我們,我們前來進攻游擊隊,都是,都是被日本人逼的,我們已經后悔了,要不我們也不會開小差了,饒命啊,,,黑爺,,,行行好,胖爺,您老人家行行好,放我們這一”

“把他們的嘴巴給我拿泥堵上,一群笨蛋,這么點事情還用得找別人來教,。”周黑碳聽得心煩氣躁,豎起一雙牛鈴鐺般的大眼睛,沖著自家警衛大聲喝令。

藏在內心深處的愧疚,一時半會兒無法化解,對紅胡子的歉意,也找不到任何辦法來表達,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這些俘虜的血,來彌合自己與張松齡、趙天龍兩個之間越來越深的裂痕,用這些俘虜的血,來告慰紅胡子的在天之靈,告訴他老人家,周黑子沒有辜負他老人家的評價,周黑子人雖然官迷了些,有時還會利欲熏心,但周黑碳卻不是一個把朋友擺秤盤上賣的陰險小人,周黑碳自己做錯了事情,自己知道去悄悄補償。

幾個忠心耿耿的警衛被罵得滿頭霧水,用手指從地上挖起一把混著積雪的泥土,就朝俘虜們嘴里塞,一眾偽軍俘虜知道自己今晚在劫難逃了,將腦袋扎進雪里頭,放聲哀哭,“我們,我們冤枉啊,我們當偽軍,也是,也是為了混口飯吃,我們沒想跟任何人為敵,我們”

“算了,黑子。”一直在冷眼旁觀張松齡突然開口,聽在偽軍們耳朵里無異于天籟,“用這種窩囊廢的心肝來祭奠紅隊,只會讓他老人家倒胃口,把他們帶回去隨便處置了吧,我不想再聽見他們的哀嚎。”

“你的意思是,他們連當祭品的資格都不夠,。”周黑碳抬頭看了一眼張松齡,遲疑著問,隨即,又自己給出了答案,“也對,紅爺他老人家英雄了一輩子,要祭,也得用小鬼子的心肝兒來祭,這幾名走狗哪配往他老人家靈前擺,,來人,,。”

不待張松齡開口,他自行做出決定,“給我把這幾頭爛蒜拉出營外斃了,尸體直接丟山谷里頭去喂狼。”

“是。”眾警衛扯住俘虜的棉襖領子,倒拖著向門外走,眾俘虜剛剛松了一口氣,又再度走向了鬼門關,雙腿像爬犁般拖在雪地上,畫出深深兩道溝,一邊掙扎,他們一邊向張松齡哭喊求救,“胖爺,您老人家開開恩,開開恩,再替我們求個情吧,我們下輩子做牛做馬,不,不不,我們這輩子就做牛做馬,我們愿意加入游擊隊,給游擊隊做牛做馬贖罪,贖罪,求求您,求您老給我們一個贖罪的機會呀,我們真的是無辜的。”

“我們游擊隊,可不是誰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張松齡不屑地搖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俘虜們的哀求,但與此同時,他也不愿意周黑碳在自己的營門口殺人,想了想,再度將眼睛轉向周黑碳,“黑子,讓他們多活一會兒,押回你的獨立營去再做處置,八路軍有規矩,不殺俘虜,哪怕他十惡不赦,也得先審問清楚了再公開執行槍決。”

“這個”連番兩次命令都被張松齡所阻,周黑碳心里頭非常不痛快,然而此處乃是游擊隊的地盤,他既然已經不想再繼續做惡客,就不能違背主人的意思,眉頭迅速抽搐了幾下,咬著牙收回成命,“都聽到沒有,張隊長不愿意讓這些王八蛋臟了游擊隊地兒,給我把他們先押到門外凍著去,等回了獨立營,再,再公開審判。”

“多謝胖爺,多謝黑爺,多謝胖爺,多謝胖爺,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不待警衛們動手,終于暫時逃過一劫俘虜們立刻從雪地里爬起來,連滾帶爬地往營門外跑,唯恐脫離周黑碳的視線晚了,讓對方再度改口,直接要了他們的小命。

無意間經歷這樣一場令人啼笑皆非的鬧劇,賓主之間的緊張氣氛,也悄悄地緩和了不少,目送著自己警衛將俘虜們押出游擊隊的營門之外,周黑碳抬起頭,長長地朝天空中吐了一道白氣,然后一邊苦笑著,一邊請求道:“胖子,要不然咱們直接把酒桌擺到紅爺靈前去吧,先給他老人家滿上一碗酒,然后咱們哥仨邊喝邊聊,以紅爺他老人家的性子,想必也不會認為咱們這些當小輩的失禮。”

“嗯。”張松齡猜測不出周黑碳的葫蘆里到底裝的是什么藥,但是憑借直覺,感受到了對方的氣勢和態度與先前有了非常大的區別,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好吧,紅爺生前最喜歡熱鬧,咱們幾個今天,就再陪著他老人家喝上幾碗。”

“不是幾碗,是一醉方休,就咱們三個,龍哥,你,還有我,頂多,頂多再加一個老鄭。”周黑碳突然間又暴露出了本性,咬住張松齡的話頭,得寸進尺。

“這,,。”張松齡的眉梢微微一挑,隨即,從對方眼睛里頭看到了幾縷明澈,笑了笑,再度輕輕點頭,“也好,我酒量淺,拉老鄭過來助陣,咱們兄弟眼看著都越來越忙了,今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機會坐在一起,干脆今晚就敞開了喝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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