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二章 橫流 (三 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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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橫流 (三 下)


更新時間:2013年12月11日  作者:酒徒  分類: 歷史 | 歷史傳奇 | 酒徒 | 烽煙盡處 
第二卷荒原

第二卷荒原


在漫漫長夜中,哪怕是眼前出現一點螢火蟲的微光,也會令人心中感到溫暖。

這群白俄人已經流浪太久了,二十余年來,眼睜睜地看著當初一起逃離故國的同伴一個接一個老去,眼睜睜地看著當年蹣跚學步的孩子一個個長成少年,卻和自己一樣四處漂泊,靈魂之中對安寧的渴望已經無法遏制,這個時候,突然有人主動發出邀請,承諾給他們一個家,一間可以安安靜靜養老,安安靜靜延續血脈的屋子,他們怎么可能不怦然心動。

更關鍵是,在張松齡做出承諾之前,紅胡子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優待,已經用事實充分地證明了,游擊隊言而有信,兩者效果如今疊加在一起,他們又怎么可能再繼續陪著尤拉朝早已證明了的絕路上越走越遠。

當即,有幾名年紀在五十歲上下的白俄老兵果斷邁動腳步,頭也不回地向宿營地門外走去,他們的舉動立刻起到了示范效應,一些原本心存觀望之態的年青士兵,也亂哄哄地再度邁動雙腿,向潮水般向營地大門涌,先前被推出來當槍使喚的絡腮胡子等人見狀,互相看了看,也偷偷地跟在了人流之后,誰也不肯再回頭朝尤拉營副那邊多看一眼,唯恐被對方盯上,再度被騙著去當替他吸引火力。

尤拉營副也的確在這樣做,從人群剛剛重新恢復移動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聲嘶力竭地點將,“鮑爾沙克,站住,你忘了昨天晚上自己說過的話了,,阿廖沙,你這蠢貨,游擊隊子彈都得從日本人手里買,怎么可能打得過關東軍,維克多,你給我站住,你忘了你哥哥是死在誰手里么,,彼得,彼得,我的好兄弟,你”

沒有人回應他,凡是被叫到名字的都盡量低下頭,加快腳步縮進大隊,以免被周圍的人猜到尤拉營副點的是自己,反正鮑爾沙克、阿廖沙、維克多和彼得都是像張三、李四一樣最普通的名字,重復的概率高得驚人,只要自己不主動往外跳,誰也無法對號入座。

“站住,再不站住,我真的扔手榴彈了,真的扔了,把大伙都炸死,地獄里頭也好有個伴兒。”接連叫了十幾個人名,卻沒得到任何回應,尤拉營副知道大勢已去,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去拉手榴彈弦。

“行了。”張松齡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走了回來,隔著老遠,冷笑著向他擺手,“你就別演戲了,天這么冷了,演得再賣力氣也沒幾個人看,說罷,你到底想干什么,需要我答應什么條件,才能把列昂營長放開,別勉強拉扯別人壯聲勢了,那樣沒用,就咱們倆,面對面地談,記得別提那些根本不現實的條件,你自己聰明,別人也不是傻子。”

“我,我不是為了自己。”尤拉營副拉在引火弦上的手指立刻松開了,氣急敗壞地強調,他還想再度聲明自己今晚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給弟兄們找一條活路,然而看到走得越來越快的人群,這句到處都是破綻的謊話便再也說不出口,想了想,又梗著脖子補充,“我不想跟著游擊隊干了,就這么簡單,跟著游擊隊干沒什么希望,我們要帶著全體國際營的弟兄離開這里,帶著他們闖出一條活路來。”

“這不可能。”張松齡想都不想,斷然拒絕,“想走,可以,但只限于你和你身邊這幾個人,只要你把列昂放開,我保證不追究今晚的事情,并且讓你們帶著各自的槍支和馬匹下山,如果你們肯發誓今后不去給小鬼子當狗的話,子彈可干糧,我也可以酌情考慮給你們提供一些。”

“我們要五十,不每人一百發子彈,每人兩匹馬,外加三個月的口糧。”

“對,我們可以發誓不招惹游擊隊,但你過后也不能追殺我們。”

“從此以后,大伙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沒等尤拉營副說話,他的幾個死黨已經跳了起來,大聲跟張松齡漫天要價,對他們來說,今晚的事情發展到了如此地步,能平安離開,已經是最大的心愿,實在不敢要求更高,以免激怒了張胖子,最后什么也撈不到。

“都給我閉嘴。”尤拉氣得狠狠砸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黨羽一手榴彈,大聲咆哮,“他讓咱們走,咱們就走,他憑什么,咱們給游擊隊賣了一年的命,他拿出幾袋子糧食就把咱們遣散了,,憑什么,,國際營又不是他的,他有什么資格打發咱們離開,。”

眾黨羽被罵得暈頭轉向,愣愣地看著尤拉營副,誰也不知道此人心中的欲壑到底有多深,后者則是滿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瞪圓了眼睛,再度重申:“一群蠢豬,蠢得無可救藥的蠢豬,你們幾個只管看好列昂,我跟他談,我沒讓你們說話,你們誰也不準再多嘴。”

“嗯,那就你自己談吧。”眾黨羽們無可奈何地答應,手中拉緊另外一端拴在列昂腰間的繩索,意興闌珊。

張松齡倒是不介意對方出爾反爾,安安靜靜地冷眼旁觀,待尤拉營副先和其他人統一了口徑,然后才笑了笑,低聲說道:“國際營的確不是我的,但同樣也不是你尤拉的,你最好別再拿國際營說事兒,我不可能答應你帶更多的人走。”

“誰說我要走,如果大伙都不走,我也不走了。”尤拉很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大聲說道。

“你想留,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張松齡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著搖頭,“你據說也當過軍人,知道軍紀對一支隊伍的重要性”

“你說不準留就不留,憑什么啊,老子是國際營的副營長,老子走不走,不由你來說得算。”尤拉故意將聲音陡然提高,試圖吸引正在離開的人群回頭。

“憑我是游擊隊的代理大隊長。”張松齡實在沒興趣再陪著對方繞彎子了,皺了下眉頭,大聲回應,“別用這些廢話耽擱時間,沒用,外邊沒有人接應你,即便有,天這么黑,他也沒本事殺上山來,還是趕緊說出你的條件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你這個代理大隊長,我們不承認。”尤拉費了這么半天勁兒,終于把話頭引到了自己需要的位置,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大叫,在他看來,今晚的事情注定已經無法善了,與其拿著張松齡施舍的糧食和彈藥灰溜溜地被趕下山去,倒不如全力拼一拼,利用大隊長王胡子新喪,整個游擊隊軍心未穩的機會,把水徹底攪渾。

只有把水徹底攪渾了,自己才能從中獲利,只有把水徹底攪渾了,自己今晚的行為,才徹底不會受到追究,在白胡子匪幫里頭混了這么多年,尤拉心中有無數先例可供參考,趁著所有人都被他喊得一愣神的功夫,尤拉繼續發出聲嘶力竭地咆哮,“我們不承認你這個大隊長,你才多大年紀,連胡子都沒長齊呢,憑什么指揮我們這些些人,我現在說大伙在游擊隊看不到希望,就是因為你做了大隊長,我們不服,我們需要重新選舉,選舉一個新的大隊長出來。”

沒想到,自己為了保全列昂一再遷就對方,居然遷就出這么一個結果,張松齡被氣得臉色發黑,緊握成拳的手指慢慢發白,年紀青青,資歷淺,威望亦不足以服眾,這是他目前執掌游擊隊的三個致命短板,有紅胡子在背后撐腰的時候,由三個短板所帶來的麻煩還不算明顯,如今紅胡子不在了,問題就一點點浮出水面來了。

這些天來,究竟是什么原因令自己的工作越來越困難,張松齡不是一點兒也沒想到,只是他不愿意將問題過早地擺在明面上,以免影響游擊隊的內部團結,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通過時間的推移,一點點來證明自己,證明紅胡子的選擇沒有錯,讓懷疑者心服口服,誰料,尤拉營副的突然嚷嚷了一嗓子,就令他一個月來的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弟兄們,你們再聽我說一句話,這個胖子,不配做游擊隊的大隊長,即便你們大伙都準備跟著游擊隊干,也得選一個更有本事的人來帶頭,否則,你們早晚有后悔的那一天。”見張松齡第一次被自己氣得變了臉色,尤拉營副愈發得意,張開嘴巴,猩紅色舌頭內外翻卷,“我提議,讓鄭隊長來當大隊長,他年齡大,經驗豐富,資格也足夠,由他來當隊長,我心服口服。”

這下,營地門口的游擊隊員們無法再保持冷靜了,紛紛站出來,大聲斥責尤拉居心叵測,無意中被推上風尖浪口的一中隊老鄭,則被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用機槍指著尤拉,哆嗦著呵斥,“你,你該死,張隊長是紅隊親自提名的接班人,也,也得到了全體干部的一致通過,你,你把國際營攪得一片大亂還,還嫌不夠,居,居然還想讓整個游擊大隊都亂,亂起來。”

“全體干部,那我算不算干部,我當時怎么不在場。”毒蛇尤拉立刻抓住老鄭話語里的漏洞,一口咬了上去,“紅胡子既然說過,拿我們國際營當自己人看,為什么選大隊長時,我這個營副連列席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弟兄們,你們聽聽,你們想想,游擊隊真的拿咱們當了自己人么,。”

“你,你給我閉嘴。”老鄭沒想到自己憤怒之下說出的話,居然成了對方眼里送上門的把柄,氣得端起輕機槍,朝著天空狠狠掃了一梭子,“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周圍的白俄士兵都被機槍聲鎮住了,一個回過頭來,瞅著幾個當事者,滿臉迷茫,尤拉營副心中暗喜,臉上立刻裝出一幅悲憤莫名狀,“你就是拿機槍掃了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張胖子當大隊長,沒考慮過我們國際營的意見,我們不服,就是不服。”

“不是沒有考慮,而是你尤拉的意見,沒有資格被劃在考慮范圍之內。”張松齡憤怒至極,頭腦反而迅速恢復了冷靜,上前半步,居高臨下看著尤拉的眼睛,用盡可能大的聲音強調,“想要自己的意見被考慮,得滿足兩個條件,第一,實實在在為游擊隊立過功,能夠成為游擊隊的骨干,第二,必須沒有私心,肚子里沒光顧著自己的私利謀劃,而你尤拉,能符合其中哪一條。”

“我”尤拉雖然臉皮足夠厚,也被問得遲疑了起來,目光閃爍著,死活不愿與張松齡的目光想接。

但是他卻絕對不肯輕易放棄好不容易才獲得的翻盤機會,將臉孔側到一邊,繼續大聲說道:“那你自己又符合哪一條,你到底比別人強在什么地方,讓紅胡子那么照顧你。”

“張隊長到底立過多少功,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見。”一中隊長老鄭也終于緩了口氣來,放下輕機槍,主動替張松齡分擔壓力,“另外”四下看了看,他挺直胸口,將聲音拔到最高,“張松齡當大隊長,我老鄭心服口服,不需要你來替我出頭。”

“我們也支持張松齡同志來做游擊隊的領頭人。”黑暗中,緊跟著又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被先前張松齡留在山頂營地維持秩序的一中隊副老侯也到了,身邊還帶著三十幾名武裝整齊的戰斗骨干。

形勢瞬間完全倒向了張松齡這邊,有一個中隊的戰斗骨干在,足以鎮住局面,況且連老鄭自己都不愿意跟張松齡競爭,尤拉的挑撥還能有什么收獲,。

周圍的白俄士兵們長長出了口氣,搖著頭開始在營門口整隊,在門口附近目睹了今晚全部事態發展過程的游擊隊員們,則冷笑著看向尤拉,看這廝把事情鬧到如此不可收拾的一步,今晚到底該怎么收場。

尤拉營副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四周的敵意,全身上下的汗毛都乍了起來,像頭發了瘋的野狗般繼續咆哮,“我不服,就是不服,除了你們兩個,還有馬隊副、楊隊副,還有趙天龍,他們幾個,誰不比張胖子強,。”

“夠了。”張松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厲聲打斷,“不要再胡攪蠻纏了,你就是把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拉出來,大伙也會跟老鄭做一樣的選擇,至于你自己,說吧,到底怎樣你才肯放開列昂,別再試圖挑戰我的耐心,越這樣鬧下去,你們幾個越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我”尤拉營副下意識地向后退,身體卻頂在了墻上,無路可退,看著周圍充滿敵意的目光,又看看身邊已經被嚇得渾身哆嗦,隨時都有可能倒戈的同伙,突然把心一橫,大聲回應,“我跟你決斗,如果我輸了,隨你處置,如果我贏了,你就主動讓賢。”

“好。”張松齡毫不猶豫地答應,“放開列昂,步槍、手槍,我任你挑,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你不必擔心我會反悔。”

“我,我和你比馬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尤拉營副大聲回應,一雙三角形的眼睛里頭,充滿了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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