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一章 誓言 (八 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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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誓言 (八 下)


更新時間:2013年12月05日  作者:酒徒  分類: 歷史 | 歷史傳奇 | 酒徒 | 烽煙盡處 

“就愛讀書”

在老疤瘌的全力施救之下,紅胡子在第二天中午時分終于恢復了清醒,老人家不顧眾人勸阻,立刻從病床上爬起來,讓張松齡攙扶著自己出去巡視營地,待發現所有一切都在正常運轉,游擊隊的軍心也還算穩定之后,才終于長長地吐了口氣,蹣跚著回到臥室里繼續休息。..net

隨后的日子里,老人家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營地和隊伍的恢復建設當中,動作如同年青人一樣矯健,思維的敏捷程度,也絲毫不遜于張松齡等后生晚輩,但是大伙卻都清晰地看到,老人家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枯萎,陪著獨立營將士做的那場周旋,耗空了老人體內最后一點力量,接下來的任何消耗,都是以燃燒生命作為代價,然而大伙卻誰都無法成功地勸說老人家停下來休息,與以往從諫如流不同,此刻的紅胡子根本聽不進任何勸告,他仿佛已經預料到自己留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所以不敢浪費每一分鐘,他要把黑石游擊隊收拾得齊齊整整,然后才將它放心地交給自己的繼任者,他寧愿把自己燒成灰,也不肯給后人留下半點兒麻煩。

幾度苦勸無果之后,張松齡和趙天龍等人只好振作精神,搶在紅胡子親自動手之前先把工作完成,以便讓老人家少操一些心,但是紅胡子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卻不肯馬上離開,而是站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張松齡等人忙前忙后,等年青人們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畢,才將他們拉到一邊,耐心地指出哪些地方里處理得不符合八路軍的規矩,哪些地方處理得還有完善的空間,手把手教導他們改正每一個錯誤,彌補不足,并且將自己多年來積累的隊伍管理與群眾工作經驗,毫無保留地地填進年青人腦子里,也不管后者能不能記住,記住之后究竟能領悟多少。

張松齡是個聰明人,又非常虛心好學,趙天龍的領悟力雖然比張松齡稍差了一些,但是卻比前者更舍得下辛苦,兩兄弟邊學邊干,不懂就問,在一中隊長老鄭、炊事班長老馮等游擊隊骨干的全力協助下,進步非常神速,特別是前者,才接手各自的工作半個多月,就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幾乎每一項日常工作都處理的井井有條,幾乎每一道行政命令都頒布的有模有樣,讓人不刻意去想,幾乎覺察不到他加入游擊隊才一年多,更注意不到他的真實年齡。

看到此景,紅胡子非常欣慰,當二人工作之時,便不再繼續于旁邊手把手地教導,而是到了晚上聽取匯報時發現了問題,才給予后者必要的點撥,當手頭搶不到任何事情可做時,老人家就杵著一根拐杖,在營前營后四處轉悠,看到某個記憶深刻的地方就停下來,這敲敲,那摸摸,好像能從石頭上的積雪中,找到自己當年的忙碌過的身影。

而這些年來曾經跟他并肩忙碌過的戰友們,卻往往都已經不在了,那些深藏于記憶中的面孔,也被時間洗得越來越模糊。

“那是大周跟我剛剛進山時,開鑿的第一處暗堡,他當年是個屬耗子的,膽子特別小,沒事最喜歡在地上挖洞,總覺得把身體縮進山洞里,才最安全。”懷舊懷到激動處,紅胡子就喜歡自言自語,也不管旁邊有沒有人在聽,這時候,他和山下村子里其他已經到了垂暮之年的老人沒任何差別,偶爾還會顛三倒四,令聽者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時空錯亂的感覺,“我跟他說,有本事你就把整座山都挖成空的,否則難免有一天被小鬼子堵在山洞里甕中捉鱉,他就給當了真,到處去淘弄炸藥”

至于機槍手大周最后如何走出心理陰影的,紅胡子沒說,隊伍中也沒有其他人知曉,隨著營地規模的不斷擴大,當年的山洞失去了扼守要害和藏身的雙重作用,蛻化成了游擊隊的儲物窖,里邊的空間非常龐大,如果堆滿糧食和蔬菜的話,足足夠上百個人吃十年,只可惜游擊隊從來沒能收集到足夠的糧草輜重,將整個儲物窖填滿。

“那個亭子是老呂帶人搭的,他嫌夏天時在屋子里開會太悶,不能敞開了抽旱煙,就特意在外邊搭了個亭子,你看那柱子,還有椽子,連接處沒用一顆鐵釘,這是傳統木匠手藝,跟斯琴家王府主樓一模一樣,修好之后,能挺立上百年”

已故的副大隊長呂風是個木匠出身,平素最喜歡打東西,當年游擊隊經濟情況窘迫時,硬是靠著一身精湛木匠手藝養活了大半支隊伍,方圓百十里內生活的牧民和漢民,也都喜歡拿著糧食和牲口來找老呂以物易物,一則老呂用傳統手藝打出來的東西確實美觀耐用,二來老呂做生意的水平也實在太差了點,一套結婚時用的榆木箱柜,往往只換兩頭羊,同樣的價錢,去黑石城里連四把新椅子都換不到。

“那邊的樹,是栓子帶人種的,他說砍樹容易,種樹難,咱們游擊隊得給后人留點兒家底”偷偷轉過頭,趁著警衛員不注意的時候,老人迅速擦干了眼角,當理智突然恢復,他就又立刻變成了那個泰山崩于面前都不變色的紅胡子,舉手投足間,都令周圍的人感到安靜平和。

張松齡從紅胡子的警衛員口里得知了老人的最新情況,當工作不太忙的時候,也會盡量抽空著老人四下走走,一老一少像自家人般相跟著在雪地里踱步,腳印踩遍了營地內每一個角落。

在自己親手挑選的繼任者面前,紅胡子的精神格外放松,思維的跳躍性也愈發劇烈,往往一個話題剛剛開始,就突然跳到另外一個話題,有的話題張松齡根本不太了解,甚至跟他沒任何關系,但老人也毫無察覺地說了起來,并且往往一開了頭,思維就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哪天你們把小鬼子趕走了,一定記得到我墳頭燒張紙告訴我一聲。”有一次經過營后老呂等烈士的衣冠冢,紅胡子突然正色請求。

“哪用得著啊,您老一定能親眼看到小鬼子投降的那一天。”張松齡心里頭像針刺一樣疼,臉上卻裝出一幅天真的笑容,“到時候您就領著大伙在這里舉行公祭,用小鬼子的投降書,告慰老呂他們的在天之靈。”

“我恐怕已經堅持不到那一天了。”紅胡子看了張松齡一眼,非常平靜地搖頭,“我自己是個什么情況,其實我心里頭很清楚,之所以賴著不肯閉眼,就是想看看小鬼子是個什么下場。”

“您一定能堅持到。”張松齡看著紅胡子的眼睛,大聲強調,“疤瘌叔已經說了,他有辦法讓您恢復得比當年還結實,他老人家的醫術水平您也清楚,連肚子上中了槍的人,他都能從閻王爺那里給搶回來。”

“我盡量吧。”仿佛哄孩子一般,紅胡子笑著回應,他不想在這個沒意義的話題上浪費太多時間,趁著自己今天頭腦清醒,他跟張松齡一道處理更重要的事情。

“別說喪氣話,我還等著跟您老一道躍馬東京呢,。”張松齡卻不肯放棄,繼續大聲給老人加油鼓勁。

“躍馬東京,。”老人的臉上瞬間明亮了起來,仿佛被風吹紅的炭火,“這不可能。”一邊搖頭,他一邊大笑,“咱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是死了,也得從棺材里笑出聲來。”

“怎么不可能。”感覺到老人精神上的變化,張松齡繼續在同一個話題上努力,“興他小鬼子在中國燒殺搶掠,就不行咱爺們到東京去騎一回馬,!”

“不可能。”紅胡子的笑容慢慢收起,臉上隱隱涌現幾分無奈,“即便打贏了,也不可能,上頭”他指指頭頂的天空,繼續輕輕搖頭,“總有那么一批人,對自己人嚴苛,對外國人寬容,你看著吧,到時候最大的可能是,小鬼子只要肯認個錯,就什么都不想計較了。”

“這種事情可不會由著他們國民黨一家說得算。”張松齡在老二十六路時,已經受夠了國民政府高層的無能,聽了紅胡子的話,忍不住義憤填膺。

“呵呵”紅胡子又是輕輕一笑,也不跟張松齡爭辯,四下看了看,把話頭轉向另外一個主題,“我給你的縮略版資本論和者宣言,你現在讀懂了么。”

“沒有。”張松齡立刻慚愧了起來,紅著臉,低聲承認,眼前這位老人家對他期待很深,但是他因為理解力有限,實在無法達到老人的要求。

“其實我自己也沒讀懂。”看到張松齡滿臉惶恐的模樣,老人突然笑得像個孩子一樣調皮,“我文化水平低,甚至連資本論第一卷里邊很多詞是什么意思,到現在都沒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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