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小時后，眾人把桌上的酒喝光，周景搶著到前臺埋單，卻忽然發現，已經有人提前結賬了，問過之后才知道，結賬的人，正是剛才前來敬酒的那幾個年輕人。
這也難怪，那些在街面上混的人物，有些不只是好勇斗狠的愣頭青，其中，許多人甚至極為精明，頭腦反應很快，在拉關系搞門路方面，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手。
張武陽是刑警隊的副隊長，身份特殊，對他們而言，自然是需要傾力結交的，因此，逮到機會，見縫插針，借機討好，也就是極為正常的事情了。
不過，周景隱隱有些擔心，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他覺得張武陽雖然穿著警服，可身上也帶著些匪氣，從說話辦事上來看，和黑道上那些風云人物也沒有多少區別。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近墨者黑吧，干警察的，總和這些流氓潑皮打交道，時間久了，很容易就沾染上一些江湖習氣，要是斯斯文文的，沒準還就震懾不住那些家伙了。
眾人出了飯店，就在門口握手話別，林富生和何玉鳳各自帶著家人打車離開，周景和黎佳妮則坐上了警車，和張武陽兩口子一起趕往西市場新開的那家舞廳。
秦曉倩打開挎包，從里面取出一面小鏡子，拿著化妝筆，畫出淡淡的眼影，輕笑道：“武陽，小景這次真是抓到了機會，他被王市長看中了，過段時間，很可能會被調去當秘書。”
張武陽笑了笑，打著方向盤，點頭道：“真是不錯，看這勢頭，用不了幾年，就能趕上你二哥了。”
秦曉倩嘆了口氣，收起化妝筆，輕聲道：“二哥現在的境況不太好，這些年在委辦副主任的位置上停下了，一直沒有得到重用，再往上走，怕是難了。”
張武陽轉過頭，不解地道：“說起來，他在委辦也算是個人物了，做人做事，八面玲瓏，無可挑剔，怎么就是升不上去呢？”
秦曉倩蹙起秀眉，輕聲道：“不清楚，上次遇到秀珍嫂子，和她聊了一會兒，聽她講，好像是不知什么原因，無意中得罪過秘書長，結果過了這些年，還是沒把關系做通。”
張武陽哈哈一笑，有些幸災樂禍地道：“不會吧，他那樣精明的人，能得罪秘書長？”
秦曉倩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這人真沒勁，就是見不得我娘家人好！”
張武陽擺了下手，笑著道：“沒那事兒，大家是親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不過，總覺得他有些虛偽，把自己隱藏得太深，根本處不到一起去。”
秦曉倩哼了一聲，蹙眉道：“我哥那是胸有城府，道行深厚，哪像你個直腸子！”
周景聽了半天，這時探過身子，插話道：“秦姐，二哥是得罪了蔡思成秘書長嗎？”
秦曉倩轉過頭，有些不確定地道：“好像是，不過，這話是聽嫂子說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不講單位的事情。”
周景點點頭，沉吟道：“如果沒什么太大的矛盾，倒可以想想辦法，緩和一下。”
秦曉倩愣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怎么，小景，你有辦法？”
周景笑著搖頭，輕聲道：“現在還沒有，不過，等魏總再過來的時候，或許可以介紹兩人認識。”
秦曉倩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也覺得是個機會，就點點頭，巧笑嫣然地道：“小景，你說的很有道理，市里領導對鏡湖集團極為重視，如果魏總肯牽線搭橋，事情就容易多了。”
周景沒有十足的把握，趕忙補充道：“秦姐，這事兒能不能辦成，還很難說，和那邊別把話說死了，免得出了差錯，不好交代。”
秦曉倩連連點頭，笑著道：“曉得了，改天有空，讓二哥請你吃飯，你們一起商量著辦，要是能把關系做通，就算花點錢也行。”
張武陽回頭望了一眼，湊趣道：“小景，趕明個我請你吃飯，也幫我介紹下吧，干了這么多年的副隊長，一直被人壓制，也不知幾時才能翻身呢！”
周景微微一笑，輕聲道：“張隊，別開玩笑了，你以前說過的，公安口是銅墻鐵壁，一直被魏市長把握著，外人很難把手伸進去。”
張武陽嘆了口氣，悻悻地道：“是啊，我們這邊上上下下，差不多都是魏和平的人，張某人空有一身本事，也難施展啊！”
秦曉倩‘撲哧’一笑，斜乜著他，柔聲道：“行了，武陽，別喝點酒就又發牢騷，免得讓人笑話。”
張武陽咧嘴一笑，不以為然地道：“怕啥，這車里面，除了弟妹，也沒外人，誰會嘲笑？”
黎佳妮紅著臉，用腳尖碰了周景一下，輕聲道：“有機會就提下，不然，等廠子都建成之后，沒了利用價值，市領導也許就把你忘到腦后了，這時候不趁機做點工作，過期可就作廢了！”
周景微微一笑，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悄聲道：“有道理，回頭找機會，你也和魏總見一面，把服裝店的事情順便也辦了！”
“好的，我聽你的。”黎佳妮點點頭，心里甜絲絲的，就把頭枕在他的肩上，俏臉上滿是溫柔。
十幾分鐘后，警車停到舞廳門口，劉素娥正站在臺階上，焦急地向四處張望，見到周景等人下車，忙快步迎了過去，輕聲道：“主任，秦姐，你們可算來啦，他們都在里面等半天了。”
周景笑笑，拉過黎佳妮，給兩人做了介紹：“這是我女朋友，佳妮，這是辦公室的同事小劉。”
黎佳妮很主動地遞過手，落落大方地道：“小劉，你好。”
“啊，佳妮姐，你好！”劉素娥苦澀地一笑，暗自生出自慚形愧之感。
她原來的想法，是通過跳舞，來和主任搞好關系，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談談感情，把編制搞到手，可見人家的女朋友居然如此漂亮，也就知道，以前的想法太過幼稚，根本沒有可能實現，心情就有些失落。
眾人進了舞廳，見招商局的幾個年輕人都已經占好了座位，這里的裝潢果然很高檔，給人種富麗堂皇的感覺，舞池也很寬敞，二樓還設有幾間包房，看著像是貴賓休息室，在青陽這樣的小地方來說，已經算是比較高檔的娛樂場所了。
眾人磕著瓜子，在座位上閑聊了一會兒，等到音樂聲再次響起，周景便挽起黎佳妮的手臂，走到舞池當中，緩步跳起了交誼舞，兩人雖是青梅竹馬，卻是初次在一起跳舞，在優雅的旋律下，翩翩起舞的感覺，溫馨而甜蜜，極為美妙，讓人心情格外舒暢。
而旁邊那一對，就要遜色許多了，張武陽本來就喝了不少酒，加上舞技欠佳，就抱著秦曉倩在人叢中亂晃，根本找不到半點節奏感，還時常會踩腳，搞得秦曉倩心情有些郁悶，已經有些后悔來這里了。
十幾分鐘后，她回到座位上，就再不肯下舞池，而是和劉素娥閑聊起來，劉素娥也很機靈，她知道秦曉倩和周景之間的關系很密切，也就借著這個機會訴苦，把來到招商局以來受到的委屈，一股腦地倒出來，又拐彎抹角地暗示，謝局長曾經以編制為誘餌，誘使她上床，劉素娥卻不肯就范，一直在拖著，說到傷心處，忍不住潸然落淚。
秦曉倩聽了，不禁微微蹙眉，在心里對那位謝大局長的印象，也打了幾分折扣，但她雖然同情小劉，卻也不好當面表示什么，只說時機成熟時，一定會幫忙和領導提下，爭取早點解決編制問題。
正閑聊著，一個穿著時尚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抬斷了兩人的談話，有些輕佻地道：“小姐，你很漂亮，能一起跳個舞嗎？”
秦曉倩微微蹙眉，見那人眼睛色咪咪的，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就搖頭道：“對不起，我有舞伴的，你還是去找旁人好了！”
那人卻不肯罷休，雙手叉腰，繼續糾纏道：“小姐，給個面子吧，樓上的朋友都在看著呢，總不好叫我出丑吧？”
秦曉倩微微一怔，抬頭望去，卻見二樓的貴賓包房邊上，有兩個公子哥模樣的人，正扶著欄桿，笑嘻嘻地望向這里，她不禁心中氣惱，板著面孔道：“對不起，和你講過了，我早就有舞伴了。”
那人面色一沉，張嘴罵道：“喂，小娘們，請你跳舞是給你面子，別給臉不要臉啊！”
“麻痹的，怎么說話呢，會講人話嗎？”張武陽坐不住了，倏地站起，走了過去，推搡著他道：“你再罵一句試試！”
“警察了不起啊，就罵了，你能怎么地！”那人看到身穿警服的張武陽，竟然毫不示弱，伸手去推張武陽，罵罵咧咧地道：“滾一邊去，這里沒你啥事兒！”
張武陽哪受過這氣，伸手就抽了他一巴掌，又飛起一腳，將那人踹倒在地，怒聲道：“馬勒戈壁的，瞎了你的狗眼，敢跑我這來搞事兒，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
“我.操，你敢動手，有種別跑！”那人從地上爬起，拿手抹了把鼻血，轉身向二樓奔了過去。
張武陽想追過去，卻被秦曉倩一把拉住，“武陽，還是算了，別把事情鬧大！”
“他奶.奶的，還真有不長眼的東西！”張武陽啐了一口，罵了聲晦氣，就回到座位邊上，蹺起二郎腿，點了一顆煙，皺眉吸了起來。
這時，周景也帶著黎佳妮走過來，關切地道：“張隊，怎么回事兒？”
“沒事兒，就是一小癟三，已經打發了！”張武陽擺了下手，輕描淡寫地道，話音剛落，他忽然皺起眉頭，盯著不遠處走來的三人，緩緩站了起來，低聲罵道：“操，這下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