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離休的前省委書記,但還是中央委員,另一個是現任省委副書記,雖然在省委僅位列第四,但至少實權在手,而且還有省委書記臨時授予的“尚方寶劍”.
這絕對是一場重量級的交鋒。
但是,這場重量級的交鋒又非常特殊,不是面對面,不見刀光劍影,沒有血肉橫飛,更沒有死亡的危險。
李文瑞不公開露面,一方面是向天亮精心安排,另一方面更是戰術的需要。
更何況李文瑞有承諾在先,退下來之后不干政,這一條他得遵守,他只有敲敲邊鼓,打打擦邊球。
而陳益民也是,既定的工作安排改不了,該高調還得高調。
雙方的較量就象隔山打牛。
隔山打牛,本是武術中傳說的一種可以隔著一段距離用拳掌攻擊,將人擊倒的功夫。
這種功夫有各種各樣的名稱,例如隔空打人,印掌,百步神拳等。
其實,這種功夫并不真實存在,只是藝術筆下的神奇,因為它不符合自然科學的規律,凡事打、攻擊,都是需要能量,隔山、隔空無法實現能量傳導,包括氣功打人,都是人為虛構的。
隔山打牛只是武術中透勁的神話,在武術訓練中,尤其是內家拳中,有透勁和繃勁一說。
繃勁就是我用拳打在你身上,拳的力度只是局限在拳頭跟身體的接觸面上,這樣的話你就被我的拳給繃出去,摔倒在地,但是對你身體內部沒有什么傷害。
而透勁正好相反,拳頭雖然打在肚子上,但力度能到內臟甚至后背,這樣的拳不會把人彈出去,而是對身體內部造成傷害,也就是內傷。
透勁不像隔山打牛那樣隔一個人打一群,這種功夫在記載中所見頗多,但是在實際的武術中卻沒有發現過。
隔山打牛,意思就是打的人不是直接打在牛身上,而是間接打在牛身上,用物理角度解釋就是力的轉移,也就是說作用力不直接作用在受力體上,而是直接作用在替代體上,由替代體最后在傳遞到受力體上。
又是一個早上。
濱海市委招待所,三零一號房。
省委副書記陳益民正在看報。
門被悄然推開,秘書歐陽劍陪著濱海市紀委書記方道陽走了進來。
“領導,道陽同志來了。”歐陽劍說。
放下報紙,陳益民尚未開口,先臉上掛起了笑容。
軍人出身的方道陽,政治上還不夠成熟,但他有忠誠,這一點讓陳益民欣賞和放心,在眼前的濱海市,還得靠他開拓自己的勢力。
“道陽,你坐。”陳益民笑著問道,“今天是你陪我下去嗎?”
方道陽坐下,恭敬地點著頭道:“是的,今天上午由我陪您去三縣區綜合市場和附近的開發區,中午在南河區休息,譚俊市長會趕過去,下午,譚俊市長和我陪您去南河國營煤礦。”
“嗯,南河國營煤礦,我省第三大煤礦,七年前我去過一次。”陳益民淡淡地笑著。
“陳書記……”方道陽欲言又止。
“道陽,我知道你要說什么。”陳益民對歐陽劍說,“歐陽,你來告訴道陽吧。”
歐陽劍對方道陽說,“老方,關于李文瑞來濱海的消息,陳書記已經知道了。”
噢了一聲,方道陽忙道:“陳書記,咱們,咱們這么辦?”
“什么怎么辦?”陳益民問。
方道陽說,“我是說,我是說李文瑞此次前來濱海,是沖著您來的,咱們是不是采取一些措施,比方說,咱們……”
擺了擺手,陳益民問歐陽劍,“歐陽,你說呢?”
歐陽劍沉吟著道:“領導,我認為現在應該需要做一件事。”
陳益民哦了一聲,“什么事?”
歐陽劍說,“領導,按正常的情況,李文瑞來到濱海的消息,您應該已經知道了,所以……所以您應該打電話向他表示問候。”
陳益民笑著點頭,“你認為他會接電話嗎?”
“應該會接吧。”歐陽劍道。
“但是,咱們聯系不上他的。”陳益民笑著說道,“據我所知,李文瑞退了以后,專車、警衛、秘書和司機一概不要,并謝絕一切活動包括官方的禮節性慰問,他沒有手機,你聯系不上他,除非他想聯系你,所以,咱們可能連見他一面都不能啊。”
方道陽說,“陳美蘭和譚俊他們總應該報告吧?”
歐陽劍搖著頭道:“李文瑞此次前來濱海,是故意保密的,所以陳美蘭和譚俊他們不會說的,他們的目的就是制造這種怪異氣氛,讓咱們知道李文瑞的存在,卻又見不到李文瑞。”
“這么說,咱們就裝聾作啞?”方道陽問歐陽劍。
歐陽劍又點著頭,“我看只能是這樣。”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陳益民笑著揮手,“李文瑞在暗處,我在明處,井水不犯河水嘛,更何況我于公,他于私,誰怕誰啊,既然他故意不讓我見到,我就索性裝作不知道好了,他玩他的,我走我的,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不過,陳益民一行剛出發不久,不顯山不露水的李文瑞就“冒”出來了。
上午九點三十分。
南北茶樓。
七樓包廂。
李文瑞要求舉行的座談會如期舉行。
之所以把座談會放在南北茶樓七樓包廂,是因為這次座談會是非官方性質的,是由向天亮出面召集,與市委市政府毫無關系。
應邀的離退休干部陸續而來,一名正廳級,兩名副廳級,四名正處級,八名副處級。
此外,在向天亮的建議下,還邀請了濱海籍的一位全國勞動模范和三位省級勞動模范。
為表示尊重,李文瑞親自站在包廂門口迎接。
向天亮成了包廂里的服務員。
人多了,包廂就顯得擁擠,所有的沙發都被移走,換上了折疊椅。
第一個到達的是市政協副主席、原縣武裝部長許賢峰,一身泛白的五五式軍裝,胸前還掛著三個軍功章,見了李文瑞,先啪地立正,敬禮。
“報告首長,許賢峰前來向您報到。”
李文瑞嗯了一聲,一臉的嚴肅,“許賢峰同志,為什么要叫我首長呢?”
“報告首長,一九五六年至一九五九年,我是省委大院警衛營一連一排一班班長,首長您當時是省委辦公廳三處處長,我負責的哨位離省委辦公廳三十二米,離您的辦公室二十七米。”
一邊點頭,李文瑞一邊道:“那么,許賢峰同志還能站崗放哨嗎?”
“沒問題,請首長下令,我保證完成任務。”
李文瑞將手中的一張紙遞給許賢峰,“許賢峰同志,你今天的崗位就在這個門口,允許你坐著,但是,除了這份名單上的人之外,絕不允許其他任何人進來。”
“是。”
向天亮在旁邊看得忍俊不禁。
許賢峰低頭看了看名單,繃著臉轉向了向天亮,“向天亮同志,請你馬上出去。”
向天亮一下子楞住了,“哎,老許你什么意思?”
許賢峰重復了一遍,“向天亮同志,請你馬上出去。”
“我……”向天亮看向了李文瑞,“李書記,我,我不能嗎?”
李文瑞端著臉不說話。
許賢峰的臉更是虎起來了。
“向天亮,請你馬上出去。”
說了還不夠,許賢峰居然還伸手來推向天亮。
向天亮忙道:“老許,這座談會是我負責組織的,通知,訂租包廂,搬沙發,連包廂錢都是我出的,還有……”
許賢峰道:“你不在名單上,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可就不客氣了。”
“哎……老爺子,你……你這不是過河拆橋,不是卸磨殺驢嗎。”
李文瑞不理,把背影留給了向天亮。
許賢峰果然動手,把向天亮推出了包廂。
哭笑不得,向天亮只有下樓,來到五樓的老板辦公室。
辦公室里除了老板戴文華,還有市委辦公室主任楊碧巧。
李玟也在,不過她是臉帶疲色,昨晚纏著向天亮不放,是夠累的。
三個女人都在笑,是竊笑。
向天亮一把將戴文華拉起來,自己占據了她那張寬大的老板椅,苦笑著說,“我就知道,你們都知道,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里,老爺子真不地道,我忙了老半天,到頭來卻被一腳踢開,這,這叫什么事啊。”
李玟白了向天亮一眼,“不許你說我爸的壞話。”
向天亮知趣地閉上了嘴,李玟回來了,她是百花樓里少數幾個敢惹向天亮的人之一,再說她老爸在這里,向天亮不敢讓她不高興。
楊碧巧笑著說,“老爺子這是在保護你,他搞這個座談會的真正目的,是要把自己來到濱海的消息,通過一個相對正規的渠道透露出去,這樣一來,陳益民就尷尬了,你可以裝聾作啞,裝作不知道老爺子來了,但座談會一開,看你還敢不敢再繼續裝聾作啞。”
李玟笑道:“不錯,這就是隔山打牛,或者叫隔空對戰,下午陳益民就會知道這個座談會,他要是求見老爺子,咱們要千方百計地避開他,看他怎么處置這個情況。”
楊碧巧對向天亮說,“不讓你參加座談會,你就是不在現場,即使陳益民問你,你也有話可說嘛。”
向天亮點著頭笑道:“好吧,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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