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從來沒有這么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虛幻的，自己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哪怕是在最殘酷的兒時，他的個性也讓他不曾放棄對生存的渴望。
但此時，楊辰的眼，卻散發著淡淡的死氣，是一種身心俱疲，是一種頹然崩潰，是一種腐蝕生命根源的挫敗。
虛幻，虛假，虛偽，自己的人生好似在女人露出真容的剎那，就失去了方向和意義。
楊辰放開了雅典娜，腿腳有些發軟地踉蹌著退了兩步，呆呆地看著女人，相視無言。
不遠處已經淚水滴落的阿芙蘿狄忒問向一旁的阿爾特彌斯，“哈迪斯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阿爾特彌斯點點頭，“應該是，聽他們的說法，雅典娜好像也早知道，哈迪斯知道這些，枉我們……還一直硬撐著瞞著哈迪斯。”
“赫拉，赫爾墨斯，是你們的誰告訴他的吧”，波塞冬目光如炬地望向二主神。
赫爾墨斯嘿嘿笑著，攤了攤手，“是我說的，很早以前就說了，不過當時，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相信了我的話。”
“你為什么要這樣！？”阿芙蘿狄忒憤慨地道。
赫爾墨斯邪笑道：“這不明擺著么，就算哈迪斯知道了，他也依然會按照雅典娜的劇本走下來，因為他根本不愿意相信我所說的真相，他不愿意相信，他的妻一直在玩弄他。
換而言之，如果他知道了這一切后，就放棄了雅典娜，那只能說明，雅典娜的計劃本就失敗了。
你們不覺得這很有意思么，讓他在忐忑，一直抱著希望，直到最后幻想的泡沫，也被吹破……”
“赫爾墨斯，你真的太過分了……”阿波羅皺眉道。
“哈？我過分？”赫爾墨斯嗤笑道：“我只是讓這一切增添了一點戲劇性，增加了一些這出戲主角的內心活動，你們這些偽善的家伙，如果真的向著哈迪斯，干嘛還偷偷隱瞞著這些？相比于你們，我可不過分”。
此話一出，眾神只能默然。
的確，這一切是早就注定好了的，除非楊辰從未對林若溪動真感情，不然的話，不管他知不知道林若溪和雅典娜的關系，都將走到今天這一步。
雅典娜的每一步，幾乎都是在為了達到今天的目的。
讓一個有能力改變神族復興大計的人，失去與神族做對的可能性。
當然，若是旁人知道這一點，肯定會覺得雅典娜是多此一舉，因為以之前雅典娜，甚至其他主神的實力，要殺掉楊辰，是輕而易舉的。
但是，諸神卻不這么認為。
雅典娜所做的一切，都不會是空穴來風。因為，她是一個永遠比別人看得多的女人。
她的大預言術里，肯定還有一些未曾透露的訊息，才使得她必須寫下這個劇本，讓楊辰走到今天這一步。
諸神對雅典娜給予了充分的信任，而現實，至少如今，雅典娜也沒辜負他們的期望。
楊辰已經無心戀戰，神族的復興，已經指日可待。
當楊辰注視了雅典娜許久之后，神情已經無比木訥，好似丟了魂一般。
“在我離開這里以前，我想問你一件事”，楊辰蒼白無力地道。
雅典娜似乎早預料到了楊辰會問什么，手輕輕一伸，一件灰暗半透明，如水晶質地，卻又詭異地繚繞著一些灰暗死亡氣息的王冠狀物件，浮現在她手心上方。
“你是想問，我為什么可以一直隱藏自己，不露任何破綻么……這就是答案。
上一任的哈迪斯答應了我的要求，服從了我的計劃，將‘隱形頭盔’給予了我，然后再按照我所要求的，讓你得到他的神格……
這件神器，可以完美地隱匿一切，除非我愿意，不然……誰也無法發現我的存在，你也無法看到我的真容”，雅典娜道。
眾神見到隱形頭盔出現，也頗有唏噓，為了神族復興，上一任的哈迪斯確實做出了莫大的犧牲。
當然，哈迪斯本人并不排斥這計劃，他也的確對漫長的生命有所厭倦，這都在雅典娜的預言之。
楊辰苦澀地咧了咧嘴，“難怪……當初不管是你奪走圣杯的神格，死神之劍里的神格……我都無法發現紕漏，真是一件了不起的神器……呵呵……”
就這么苦笑著，不顧周遭所有人的目光，楊辰緩緩的，背身離開。
男人的背影，顯得無比落寞，好似隨時會在寒風被吹散一般。
雅典娜望著這一切，黛眉輕蹙，卻是沒有說任何話。
反倒是阿芙蘿狄忒等有些按捺不住，上前勸道：“雅典娜，哈迪斯現在這樣，你就不擔心嗎？”
雅典娜閉上美眸，幽聲道：“他只是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他不會再與我們做對。”
“不是這個問題！我是說你不關心他這個人么！？”阿芙蘿狄忒痛心地道。
“人？”
雅典娜睜開雙眸，眼神已經再度恢復冰寒，“我這兩萬年來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神族的復興，為了今天，這就是我，不管他是否接受，這就是不可改變的未來。”
“你……”阿芙蘿狄忒還想說什么，但卻是被氣得語塞，直接一甩手，“懶得跟你廢話！”
雅典娜似乎也沒心情跟她多說什么，目光望向大地之樹上的一處正在孕育的神格，微微出神，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而之前看到這一切的華夏的修士們，見楊辰離開，也急忙地離開了現場。
見到的這些真相，已經讓他們震撼無比，再也不敢多待，免得白白送死。
但幻境的修士們卻也痛心疾首，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楊辰這一人類的希望，早就被雅典娜抓在手心。
讓他殺掉自己的妻，孩的母親，恐怕天底下誰也無法做到。
人類的命運，好似再度被掐入了死胡同。
在神秘而景色怡人的一方空間里，此時也有一群人看著一切的發生。
蒙逍遙的小筑外，一面凌空如水面的鏡像，像是一個巨大的顯示器，將北極上空的所有畫面和音容，都給看了個清清楚楚。
在石桌邊坐著的簡，看到雅典娜的真身竟是林若溪的時候，就霍然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此刻見到楊辰黯然離開的背影，已經泣不成聲，掩面落淚。
簡很清楚對于楊辰而言，林若溪的重要性，心間的分量。
這個世界上，被最愛的人所傷，才是最痛苦的。
簡好似自己也感同身受，心如刀割，看著雅典娜的目光，都已經開始涌現濃濃的恨意。
一旁早就知道內幕的蒙逍遙、李雪梅、楊原宿師徒三人，和對向來處變不驚的玉雪凝，則是顯得頗為平靜。
“這個蠢小，可真是朽木難雕”，蒙逍遙頗為惋惜地嘆道。
玉雪凝戲謔地瞥了他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對心上人可以毫不客氣？誰都跟你一樣，斬善念，斬惡念，斬私念？”
蒙逍遙對這奚落也不太在意，微微笑了笑，“我也早有所料，跨過那道坎，不是這么容易的事。當初我也是在通天塔內見到上古仙人們的留書，才有所悟……罷了，我親自去一趟，只望他莫要斷送大好道行……”
“師傅……”楊原宿這時拱手恭聲詢問道：“此番那火神已經將神魔大陣的陣眼損壞，用不了多久，恐怕宙斯與大量太古妖魔，都將重臨人間。
若楊辰遲遲不愿意對主神動手，那我們是否先穩固局勢，免得太古妖魔涂炭生靈？”
蒙逍遙面無表情地道：“若楊辰此番依舊不悟，那只能說明，人類難逃此劫，實乃天意。早一些，晚一些，死多死少亦或死絕，也無差別。
不過，若你們想要插手，自去便可，太古妖魔并非妖獸、兇獸，多為一些實力不強的幽冥鬼煞，對付凡人尚可，對于修士，大多不值一提。”
楊原宿與李雪梅顯然也是微微怔了下，雖然他們知道恩師向來不太在乎人命，但沒想到，不在乎到這等程度！
當然，倒不是說蒙逍遙變態，只是在他的世界里，沒有所謂的善惡，也沒有正邪，眾生皆有存在的意義，頂多也就對人類有這么一絲同類的羈絆，對上古仙人有一絲崇敬罷了。
玉雪凝咯咯笑道：“蒙逍遙，你都把你的徒弟給嚇住了，咯咯……他們跟了你兩千多年，終歸還是對你不夠了解，你老這么講一些他們看來違背天和的事，他們會受不了的。”
蒙逍遙輕笑了聲，并不想多解釋，身影一晃，已經從這方世界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