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晨雷
全無
馬蹄聲急
（全電書
俞國振的騎術,實在算不上太好,這是他的一個短處好在高不胖在世時,他下苦功夫學了一番,因此現在從金陵回襄安,幾百里跑下來,并沒有什么大礙
對于俞國振在金陵與襄安之間安排了換馬的事情,孫臨已經見怪不怪了
“克咸,你的功夫,可弱了”
與俞國振的神泰自若相比,孫臨的模樣就有些難看了這大半年時間里,因為中寬裕,所以他沉迷于秦淮河的酒色之中,本來練得相當好的身體,變得有些松散
俞國振愿意帶他出來,就是因為見他太過沉迷于酒色
“唉……濟民,你知道我和密之在背后說你什么嗎,妖孽啊……你就是妖孽”孫臨哀聲嘆氣,摸著磨破了的大腿,緩緩從馬上下來
“妖孽”
“對啊,你說你做的事情,除了妖孽之外,誰會象你這般年紀去想咱們讀書之人,武雙全或者有之,卻有幾個象你這般熬身體的”孫臨有些羨慕地捏了一下俞國振的胳膊,隔著襖,仍然能感覺到那緊繃結實的肌肉,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髀里肉生矣!”
“卻是你自找的,國家正是有事之時,大丈夫志在掃蕩不平激濁揚清,終日沉迷于紅粉……”
“好了好了,不要教訓我了,我已知過”孫臨抱頭哀嘆
俞國振笑了一笑,將馬交給上來的馬夫這兩年來,細柳別院買了不少好馬,數量足有數十匹,為了照顧這些馬,便雇有專門的馬夫俞國振正要招呼孫臨進院,突然間,聽得馬廄那邊傳來喧嘩之聲,緊接著,便看到一個少年雙伸直,站在一匹無鞍馬馬背上沖了過來
俞國振一揚眉,不等他說話,高大柱就已經過來：“王啟年!”
聞聲出來迎候的高大柱是真的一臉怒氣,原本以為官人在金陵會多呆一些時間,又值元宵佳節,所以他讓這伙松泛一下,卻沒有想到官人前來了
俞國振停下腳步,孫臨以為他要責怪那少年,便在背后道：“這廝騎術甚佳,正堪使用,濟民不必茍責”
俞國振一笑,他怎么會茍責,這個王啟年,可是五期里最被他看好的少年之一
“啊呀!”王啟年見著俞國振,身體晃了晃,從馬身上跳了下來,直接摔了個大跟頭
俞國振上前要扶起他,他卻是一咕碌自己爬起,滿臉都是泥污,還有擦破的傷口,沖著俞國振傻笑起來：“官人,沒事,沒事!”
“斷了骨頭,你這廝也會說沒事沒事!”俞國振喝斥了一聲：“習騎術就習騎術,卻玩這樣的勾當,莫非你是天竺人不成,練兵時不練正道,只練雜耍”
孫臨聽得這句,心中暗自佩服,俞濟民果然博學多識,天竺人練兵只練雜耍都知曉
（全電書）只不過,俞濟民這事情,是從哪本古本書籍中看到的《大唐西域記》還是其余什么書
“真沒事……”王啟年傻笑
“大柱,把他帶去醫務室,看看斷了骨頭沒有,沒斷的話帶去抽三鞭,讓他長長記性,總是傻不拉嘰的,做這等蠢事”俞國振吩咐道
聽得要抽鞭,王啟年不但沒有懼意,反倒臉上傻笑更甚,高大柱也是無奈,自家練的家衛也不少了,象這廝一般的,還是頭一個見到
不怕痛,不怕摔,明明人傻傻的,卻還愛出風頭
“聽得挨鞭,你還高興”孫臨見了奇怪,落后了一步,向正要被帶走的王啟年問道
“高興”王啟年仍然是傻笑
“為何”
“不告訴你”
“果然是個憨貨!”孫臨聞言道
旁邊隨著王啟年的一少年陪笑著道：“官人莫與他一般見識,他真是一憨貨,他是說,挨過之后,別院會給他煮糖水雞蛋補身,故此高興”
孫臨愕然,然后大笑：“濟民,你從哪兒找來的這,當真有趣,有趣!”
“人兄弟二人,都是流落金陵城被官人尋來的,人祖上,也出過大人物,建安伯王守仁”
“王陽明”那一直傻笑的王啟年補了一句
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孫臨也知道,時人喜歡牽附,找一位名人為祖先他笑著拱：“原是陽明先生之后,實在失敬失敬……”
“你們兩個,還不回自己伙去,莫非想連吃七天的糖水雞蛋”高大柱從旁邊一少年中奪過軍棍,一棍便敲了過去
頓時雞飛狗跳,那兩王姓少年就被趕到了一邊
“別趕走啊,這兩人我覺得挺有趣,一個奸猾十足,一個卻憨憨傻傻”孫臨道
“孫先生,這兩是堂兄弟,流落于金陵,那從馬上摔下來的叫王啟年,在金陵城中被豪奴傷,碰著了腦,自此便有些不大對勁了跟著他的叫王瑞,是堂弟,王啟年便是為了護他被撞著的,這倒也是有良心,帶著一半傻不傻的堂兄熬了幾個月,去年四月,官人在金陵城中發現他們,便帶回金陵,將養了幾個月恢復元氣,這兩最是頑皮,特別是這王瑞,詭計多端,每日里支使著他堂哥做這做那,弄得咱們別院里亂七八糟”
高大柱已經成了親,他這樣的人家,可沒有什么守孝三年的講究或許是婚后嬌妻調教是當,他如今話也多了,見孫臨對這兩人感興趣,便細細說與他聽：“不過,王瑞這廝的腦好使,以前也讀過幾日書,竟然認得千八百個,如今在家學中已經是孩王了聽他說原本王啟年也和他一般,可惜被傻了,如今在家衛中充馬夫——這廝被馬撞傻的,但卻最喜歡馬,通馬性,官人說他是一撞的時候被馬奪舍了……”
“咳咳!”
俞國振回頭橫了高大柱一眼：“還不去做正事,何時變得這般嘮叨了!”
高大柱笑嘻嘻的沒說什么,跟著湊熱鬧的王瑞笑道：“官人,大柱嫂有了,這兩日大柱哥可是走到哪唱到哪!”
這個王瑞,確實是個讀書的料,只是半年時間,留在細柳別院的人中,便只有柳如是能教他,就是大柱二柱,跟著俞國振這么久,學的東西也被他掏空了但王啟年就是另一個極端,簡直差到極致,半點讀書的天賦都沒有,到現在,連自己的名都忘了怎么寫
“好了,都少嘮叨,如今已是正月十五,北邊還不知成什么樣,大柱,你立刻下令,半時內進入二等戰備!”
“是!”高大柱神色一凜
細柳別院的規矩,戰備狀態分為四等,第四等即是平日里一般戰備；三等則要求一切非必要請假都停止,所有人都必須宿入營中,取消每十日一次的假期；二等則要求所有人在崗待命,若是聽到命令之聲,必須能在西洋時間十分鐘內出動；至于一等,那則是已經進入戰爭狀態,武器分發完畢,每人身上攜帶可三日作戰的口糧
“濟民,我們當如何去做”孫臨跟著俞國振進了屋,屋外已經傳來尖銳的鎖吶聲,這種曲調,就是通知整個細柳別院進入二等戰備了
“不可存僥幸心理,我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將所有人物,都撤入金陵城”俞國振道
“什么,你要放棄襄安”孫臨驚呼
這個問題,俞國振沒有回答,他推開向北的窗,朔風撲面而來,陰晦刺骨,似乎帶著血腥氣味
“流賊……非去年亂民可比啊”俞國振說道
“鳳陽也非桐城可比,沒有那么容易被攻破吧”孫臨道
“鳳陽必破”俞國振緩緩說
此時鳳陽,已經陷入一片陰晦之中
冬日天色原本就暗得早,加之天空中陰云密布,一絲一點星光都未透出來
中都留守太監楊澤卻拍著叫好：“好,好,天空無月,正好只看花燈……”
知府顏容暄也笑了起來：“公公倒是好雅興,聽聞賊人破了穎州,賞燈之余,咱們還是得謹慎一些”
“那不是咱家的事情,是你這知府顏大人之事,是巡撫楊大人之事,是總兵朱國相之事,咱家只知道,穎州距咱們這還有好幾百里,途中數個州縣……為防萬一,朱國相不是領兵去迎敵了么”
楊澤的話讓顏容暄的笑容有些苦澀,這幾日忙著應酬,每日里都是醉熏熏的,如今好不容易醒了些,想要認真辦事,但這位中官大鐺卻還是一副醉模樣
也罷,這老閹雖說貪財了些,卻說得沒錯,從穎州到中都,還有幾百里路,先樂和了這幾日再說吧
他的這個念頭浮起,突然之間,便聽得快馬聲響,街頭的游人仕女紛紛閃避,緊接著,一名急報兵丁出現在他的面前
“怎么回事”顏容暄心一凜,沉聲問道
他認出了這名兵丁,就是他派出去探消息的兵士
“啟稟老爺,賊人,賊人已至中都境內,總兵朱大人在窯山兵敗自盡!”
這個消息,象是隆冬的一聲驚雷,震得眾人都是頭眼發花太監楊澤雙足一軟,身上臊氣更重了
在鳳陽城外,人稱八大王、黃虎的張獻忠咧著嘴,冷笑看著這座沒有城廓的中都
“如何,我說了這邊守備空虛,這可是大明中都,若是破了城,有的是金帛女”說這話的時候,張獻忠臉上的那些麻都似乎要閃閃發光,他看著自己左右眾將,最后目光停在其中一人身上：“可望!”
那人挺胸而出,雙眸瞪起：“父王!”
“攻取中都之事,交與你了,莫讓掃地王張一川那廝拔了頭籌”張獻忠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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