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四天起,原本用于伐木的人力便省了一半,轉到開始挖土砌窯上來。俞國振將磚窯與水泥窯放在一處,一共準備了六座窯洞,最初時當然是土窯。
到這個時候,他請來的十位窯匠就派上了用場,這些窯匠前幾日都在幫著做雜活兒,按照他們的意見,貼著山坡,先是挖出窯坑,再以夯土將窯密封起來,然后先是燒空窯,都窯壁都結實了,再開始正式地燒磚。
“公子,人回來了!”
到第六日,被俞國振打發回欽州城的黃順滿臉喜色地跑了回來。在將岸能夠與那些勞力進行簡單交流之后,俞國振便讓黃順再去打聽一件事情,并且許下了一兩銀子的賞,結果用了兩日時間,他便跑了回來。
最初他腦子里想的只是俞國振許下的那一兩銀子,但很快他意識到不對,停下了腳步:“咦!”
在他走時,已經建成了六排屋子,這次來時,六排變成了七排,這倒沒有什么,最重要的是,圍著這七排屋子,一座由木樁與厚木板組成的柵欄已經修了起來。
目前這柵欄還只是修了一半,不過,以黃順的判斷,最多只要半個月,柵欄便可以完全修起。
在柵欄的四角,各豎有一座望樓,有家衛少年在上面執守。
俞國振從來不敢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僥幸之上,即使人力再怎么不足,他也不會放棄對安全的警惕,好戰必亡,忘戰必危,一昧韜光養晦。最后的結果,便是讓那些分明弱得一個指頭也可以捻死的跳梁丑,也敢大模大樣地在面前耀武揚威。
“黃順,怎么了?”見黃順了一聲便愣住了,俞國振一邊問一邊看著跟他來的那些人。
有五個人跟著黃順到了這兒,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個簍子。黃順回過神來。陪笑著道:“公子果真是魯班祖師神授,才這點時間,連柵欄都豎了起來……,瞧我這話嘮子,倒是忘了公子的正事將東西呈上來,快點快點,別笨手笨腳的,少不了們的賞錢,俞公子可大方了!”
那幾人將背后的簍子放了下來。提到俞國振面前。滿簍子黑色的類似于石頭一樣的東西。俞國振看了之后大喜:“果然找著了!”
“不負公子所托!”黃順學著家衛少年了一句。
他覺得,那些總是精力旺盛斗志昂揚的少年,這一句話時,總帶著一股神氣勁兒。他都是三十多歲奔四十的人了,也能被這神氣勁兒所感染。
“在哪兒找到的,遠還是不遠。埋得深不深?”俞國振一連串的問題提了出來。
原因很簡單,黃順找到的是煤。雖然俞國振看得出,這煤的質量并不是非常好。但他現在要的是用煤充當燃料來燒窯,品質差一些完全沒有關系。
“在一處叫那懷村附近……城北中和坊北浪嶺、那懷嶺處,距離公子這里有五十余里。人此前便曾聽過,這附近村民樵采時曾有拾到石炭者,前次公子問起,人未曾確定不敢,后來去了相詢,村民確有其事,并采了五簍來呈給公子。”
俞國振臉上lu出了明顯的喜色,煤對于他的計劃是極為重要的,因為即使是這種品質并不太好的煤,也比起普通木柴要好得多。另外,開采煤礦也比上山砍柴收獲要多。
他招了招手:“們隨我來!”
黃順領著那懷村的幾位村民進了柵欄圍起的院子,黃順是見過木頭簡易房的,可這些村民卻是第一次見到,發現這一排排的房子已經聚成村落規模,他們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他們用的是當地土話,俞國振現在也約略可以聽得懂一點,似乎是在問這兒是什么地方。
果然,黃順隨口應了一句,然后向俞國振道:“公子爺,這些鄉下人問人,這里可有名字?”
這倒是個問題,自從登陸以來,眾人忙得熱火朝天,眼見著一座村子在眾人面前建起,卻忘了給這村子取名。俞國振略一沉吟,此地后世的名字叫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因此名字只能現取。
“新襄安……就叫新襄吧。”俞國振道:“新舊的新,襄陽的襄。”
眾人被他引入一間屋子,這間屋子在所有屋子中規模最大,就在俞國振住處之前,而且四面開窗,每個窗子都比一般人家窗子大得多。他們進了這屋子之后,黃順又是一愕,因為看到兩個少年正一把我一把地互相往身上抹著泥。
在兩少年面前,是一個木臺,木臺上用粘土捏制的地型在起伏,甚至還可以看到山川河流和道路。
見俞國振進來,蔣佑中與雷發達頓時收了手,兩人規規矩矩地站好,蔣佑中知道俞國振不會為他們的頑皮而動怒,但雷發達卻有些畏懼了。
“來看一下沙盤,就是這個,因為時間緣故,我還只能做出我們新襄附近的地形來,這里是漁洪江,這邊是欽江,這邊是欽州府城,們覺得,發現石炭之處,大至在哪里,距離漁洪江與欽江遠不遠?”
黃順對欽州府城周圍倒是熟悉,他手指點在沙盤上移動了一下,然后放在欽州北稍偏東的位置:“離欽州北約是三十里……公子覺得在哪兒?”
俞國振按照比例大至點出了欽州正北三十里的地方,黃順便在那兒指著:“便是這邊了。”
然后,他又用土話問那幾個那懷村民,不一會兒,他笑著道:“他們了,發現石炭處與漁洪江隔著兩座山,約是有二十里路。”
“二十里……周遭有沒有河可用?”俞國振略有些失望地問道。
“有條河可通漁洪江,距離發現石炭處約有十里。”黃順有些緊張地道。
“路難不難走?”
“鄉下人,不怕路難走。”這一次黃順沒有問就答道。
“好,在距開采石炭最近處,我派人去建一個簡易碼頭,再給他們準備船,另遣工匠去教會他們如何開采石炭。”俞國振想了一想,他原本是要自己募人挖煤的,但是現在看來,距離得遠了些,而且牽連太廣,倒不如交給他們本地人。因此他伸出一根手指頭:“跟他們清楚來,每一千斤煤……也就是石炭,干的我給他們一兩銀子,濕的我出六錢銀,干濕標準,只以簍子下是否滴水為判,如何?”
“每千斤……一兩銀子!”黃順嚇了一大跳。
他可是跟著去看了的,雖然那懷村附近的石炭不是很多,可因為是lu頭礦,開采起來真不是太麻煩,無非是耗些氣力。一個壯勞力,一天挖個一千斤根本不成問題,稍難些的就是將之運到新襄來,可是如俞公子所言,走水路的話,也就是讓人背個十里地到河邊,接下來就可以完全靠船運了。
他心中飛快地估算,這可比他一個人頭收十文錢要合算得多了!
“公子,此事人應下了……”黃順一咬牙,做出了他這一輩子最重要也是最驕傲的決定:“每千斤一兩銀子……公子,是不是有多少收多少?”
“若是能運來一千萬斤,我自然從廣州提一萬兩銀子給。”俞國振笑了起來。
一千斤一兩銀子,他賺大了,若不是此地煤礦易開采,而且對于當地鄉民來是如同泥土一般沒有什么用處的東西,他絕對不能以這個價錢拿下。
對黃順來,這卻是一筆意外之財了,僅他見到的那幾座lu頭礦,估mo著幾十萬斤的煤總是有的,也就是,只要將這些lu頭礦挖出來給俞公子送來,他就可以得幾百兩銀子,而雇請人工,最多就是花銷他百余兩罷了。
好在那幾個鄉民聽不懂他與俞國振的對話,否則那些鄉民哪里會容得他在中間獲利,這可不是數目!
“公子,船人自己去準備,公子何時要這石炭?”
“越快越好,就停放在那邊的窯區,若是能在五天之內送來五千斤煤,我另外再謝五兩銀子。”
此時磚窯、石灰窯都已經備好,只等來料開工了。黃順正準備離開,俞國振卻又道:“還有一件事情,我要收石灰石與粘土,看當如何收法?”
“交與人,交與人了!”黃順迫不及待地道。
“怕是人手不足吧?”俞國振笑了。
“無妨,人自有道理,石灰石與粘土好辦得緊。”黃順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俞國振收這么多材料究竟是做什么。
“那好,我就將此事也拜托了,至于價格……覺得石灰石與粘土價格應是多少?”
俞國振如今囊中寬裕,不僅僅有他這兩年多時間里積累下的數萬兩銀子,還有從南京城外莊子里搶來的那些黃金,而且在襄安,他的幾樁產業也在源源不斷地為他積累財富。因此,價格對他來真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他現在最迫切的是趕到九月之前,將新襄大致規劃完成。
黃順帶著那些鄉民離開了,他是本地人,又頭腦活絡,只要有錢賺,想必他會出死力。不過,俞國振并不準備將所有的線都操在他的手上,那是極為危險之舉。
“現在看來是時候去欽州城一趟了,來了近十天,還未曾去過欽州城呢。”俞國振心中想。
他卻不知道,幾乎在此同時,欽州城中一個人也在琢磨著他:“這在長門墩對岸建起莊子的,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有如此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