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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慶這個任命著實讓李靖吃了一驚,由楚王府長史轉任代州總管,從品階上看,都是從三品銜,但從權力上看,卻是有點降格了。
代州總管主管三郡軍事,有地方實權,而楚王府長史掌管全軍政務,是軍方第二號人物,手中權勢極重,調去代州任總管,明顯在權力上降了一級。
但李靖的吃驚并不是調走他,而是去代州任總管,這意味著北方可能要出事。
“殿下,出什么事了嗎?”
“暫時還沒有出事,但突厥已經在逐漸恢復強盛,遲早會南下,我需要一個得力的人,打造邊境防御的銅墻鐵壁。”
李靖默默點了點頭,“臣明白了,愿意為殿下分憂。”
楊元慶沉思一下又道:“現在馬邑郡和定襄郡共有一萬軍隊,我可以再給你一萬軍隊,最多只有這兩人,但你可以實行民團保甲制度,藏兵于民,三郡二十余萬人口在形勢危機時,臨時調動出數萬軍隊。”
“微臣明白,不知殿下希望我什么時候上任?”
“盡快吧!你的任命明天會下來,休息兩天,然后去馬邑郡赴任。”
“不知微臣去邊疆上任后,誰來接手長史一職?”這也是李靖很關心的問題。
“這個我還沒有考慮好,我傾向于讓楊善會出任,但這又涉及到相國的變更,所以有點為難,就暫時讓司馬姚勝文代一下。”
李靖不再多問。他站起身行一禮道:“既然如此,微臣就回去辦理交接了,不打擾殿下。”
“去吧!我期待你能有出色表現。”
李靖行一禮,轉身退下去了,房間終于安靜下來,楊元慶又回到桌邊,提筆給蘇定方寫一封信。他考慮了一夜,四面樹敵并非良策,蘇定方的手中只有一萬軍隊。現在隋軍需要在西域轉為防御。
必須要引導東西突厥發生火并,這才符合大隋的根本利益。
中午時分,楊元慶偷得片刻閑暇。來到了北市,盡管今年是災年,糧食緊張,各種物資供應也并不充裕,但北市畢竟是大隋最大的市場,還是熱鬧異常,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楊元慶略略化了妝,戴一頂胡人的卷檐虛帽,貼了兩片胡子,兩頰涂上黃粉。穿一件胡人的窄袖皮帽,乍一看便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商人,而且是往來于西域和中原那種商人,衣著華貴,囊中多金。
楊元慶也時常去北市視察。每次他都是這樣打扮,倒也沒有人能認出他,馬車就停在北市外面,這里是進入北市的一條必經街道,叫做北鳳街。
街道不長,只有一里多路程。但街道兩邊卻開滿了密集的店鋪,主要以酒肆、客棧和青樓為主,酒肆和客棧沿街,而青樓則藏身在幾條小巷里,巷口站著幾名年輕的妓女,正風情萬種地向來往行人拋著媚眼。
楊元慶背著手在人群中悠悠閑閑地走著,身后七八步外,十幾名親衛緊跟著他,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情況,事實上,根本沒有人能認出這個商人居然是權傾天下的楊元慶。
楊元慶瞇著眼打量兩邊的商鋪,記得上一次他來北市還是中原戰役結束沒有多久,他來了解太原糧價,這才幾個月時間,他便發現了有不少變化。
一品居酒肆消失了,變成了元安酒肆,幾間原本破舊的半沿街房屋也修葺一新,增高為兩層,出租為店鋪,太原沿襲隋制,除了特殊的幾座府邸外,一般不準修建樓房,臨視人家,但只有太原北市可以出現樓房,這里是商業區,寸土寸金,只有修建樓房,才能容得下更多的商鋪。
這時,兩名站在巷口拉客的青樓女子看見了楊元慶,他服飾名貴,身材高大,器宇軒昂,使兩名青樓女子眼睛一亮,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的胳膊,“阿郎,怎么好久不來看小妹了,把人家忘記了嗎?”
聲音又嬌又嗲,拉著他的手,指甲卻在他的手心里輕輕撓著,勾人魂魄,楊元慶怎么對她們看得上眼,但他也不惱,掙脫了她們的手,笑瞇瞇道:“我要去談筆生意,回頭再找你們。”
談生意哪是這么悠閑的樣子,分明就是推托之辭,兩人女子不肯放過他,又抱住他的胳膊,將豐滿的胸脯在他胳膊上蹭,秋水如波,聲音變得可憐起來,“阿郎,照顧一下生意吧!年景不好,小妹快沒飯吃了。”
兩人可憐楚楚地哀求他,這時,幾名親兵沖了上來,一把將她們推開,其中一名女子站立不穩,被推翻在地,兩女頓時嚇得容失色。
不遠處的巷子里藏著幾名青樓打手,他們任務就是專門防止客人動粗,但幾名打手不傻,楊元慶的十幾名親兵又高又壯,一看便是武藝高強之人,還佩著刀,這不是他們惹得起之人,他們知趣地躲在巷子里,不敢出來。
楊元慶見其中一個女子的手背被路邊石頭磕破,還流血了,心中有點歉疚,便摸出兩枚銀錢扔給她們,“買點藥包扎一下吧!”
銀錢在地上骨碌轉了一圈,發出的聲音和銅錢不一樣,兩個青樓女子拾起銀錢,驚訝地仔細查看,盡管幾天前銀錢已經上市了三千枚,但以她們的青樓身份,自然是無緣見到。
兩個青樓女子從未見過這種銀錢,端看半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一名女子問道:“客人,這是什么錢?”
楊元慶已經走出了十幾步,聽她這一問,便回頭笑道:“這是大隋新出來的銀錢,聽說過嗎?”
青樓一向是消息集散中心,兩名女子聽客人說起過,說這種銀錢很值錢,黑價一錢能當五十錢用,頓時又驚又喜,轉身向小巷里跑去。
這時,旁邊一名商人卻聽見了楊元慶的話,他心中一動,立刻跟了上來,又走了二十幾步,商人奔了上來,攔住楊元慶,拱手道:“這位仁兄,能否借一步說話。”
楊元慶看了他一眼,見他長得矮矮胖胖,小眼睛里閃爍著精明的亮色,便微微一笑,“我認識你嗎?”
“我有點事想和仁兄商量。”
這個商人知道剛上市銀錢,一上市便被搶兌一空,一般人想買都沒有地方買去,而這位大爺竟然隨賞給兩名妓女,要么就是敗家子,可敗家子顯然不像,那么就是不懂銀錢的價值了,這種機會,商人可不想放過。
后面的親兵剛要上前,楊元慶卻擺手止住了他們,笑瞇瞇問商人道:“有什么事嗎?”
商人低聲道:“我愿意用高價買你的銀錢,有多少買多少。”
楊元慶見旁邊有一家酒肆,便指了指,“進去說話吧!”
他轉身向酒肆里走去,商人大喜,連忙跟了進去,酒保招呼二人在靠門邊的一張桌前坐下,十幾名親兵則站在門口,另外兩人跟入,站在楊元慶身后,手握刀柄,目光冷厲盯著商人,只有他膽敢有半點異動,就抽刀剁翻他。
商人卻不知自己已身處危境,他的心完全在銀錢上面了,他知道有人愿意出一吊錢買一枚銀錢,這種銀錢他也見過一次,含銀量足,做工考究,他前所未見。
他一心想弄一點銀錢,如果少就自己收藏,如果多,他就可以用來賺錢,遇到楊元慶這個身藏銀錢之人,他無論如何不會放過。
“這位仁兄,能不能拿一枚銀錢給我看一看。”
楊元慶摸出一枚銀錢遞給了他,商人慌忙接過,托在手掌心,眼睛緊緊盯著銀錢,“沒錯,沒錯,就是它!”他嘴里低聲念著,眼睛里竟放出光來。
他一把緊緊捏住銀錢,目光又轉向楊元慶,目光里充滿了熱切和期待,“仁兄還有多少銀錢?”
楊元慶笑了笑,“我姓李,會寧郡人,在太原經商,不知閣下貴姓?”
一般人見面,應該是先自我介紹,然后再談事,只是這位商人太心急,竟忘記了起碼的禮儀,他頓時醒悟,連忙站起躬身行一禮,這才坐下道:“在下姓王,絳郡人,在北市經商,北市里的會隆米鋪便是在下所開。”
“原來你就是王米。。。”楊元慶笑了笑,拱手道:“久仰了!”
楊元慶當然知道會隆米鋪,是北市第二大米鋪,聽說東主姓王,祖上三代都是做米生意,人稱王米蟲,一方面是說他在米業上的資歷深,另一方面也指他為人比較貪婪。
“在下正是王米蟲,不過官名叫王崇義,乳名米郎,仁兄就稱我米郎好了。”
王崇義心急道:“仁兄能否告訴我,你有多少銀錢?”
楊元慶從懷中摸出二十幾枚銀錢,放在桌上,“我一共只有這么多,還是別人送我的,我不明白,王兄要它們做什么?據我所知,朝廷很快就會大量發行,到時滿街都是,也就不稀罕了。”
“你說的可當真?”
“當然是真,我一個親戚就在朝中主管此事,這些銀錢就是他送我,我何必騙你。”
“原來是這樣!”王崇義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如果真是要大量發行,那這些銀錢確實沒有什么收藏價值了。
他對桌上銀錢一下子沒有了興趣,端起茶杯道:“說老實話,這些銀錢朝廷發行有問題,這里面藏著很大的利益,所以大家才鉆頭覓縫找它。”
“哦?有什么問題。”楊元慶極有興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