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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閣內,數十名官員濟濟一堂,包括七相國和各部寺省臺的主官及次官,這是楊元慶回來后,大隋朝廷舉行的一次高層會議。
就在昨天,楊元慶和七相國已經進行了內部溝通,為隋朝未來的發展定下了主調:勵精圖治,勤儉建國。
紫微閣寬敞的半圓形議事堂內,坐滿了數十名朝官,楊元慶和七相國坐在第一排。
在前方白玉珙臺上,原本是皇帝之位,但在楊元慶的極力主張之下,取消皇帝之位,改成了述職臺,由述職者上臺發言,包括楊元慶本人也是一樣。
而楊元慶和七相國則坐在下方,聽取述職者的發言,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改動,卻有著極大的深意,這就意味著各省臺部寺主官是向紫微閣述職。
而紫微閣相國是向楊元慶述職,這其實就是一種君權和相權的分離,君管相,相管百官,和漢朝的一相相比,隋朝又實行多相制,以防止相國獨裁。
述職臺上,相國杜如晦正向眾人闡述今明兩年的糧食情況。
“今年夏天遭遇減產,河東夏糧減產兩成,使太倉存糧銳減至十五萬石,如果加上各地官倉存糧和戰爭繳獲的糧食,我們的總庫糧也有六十萬石。”
說到這里,杜如晦的語氣變沉重起來,“河北和中原的經濟恢復,最快也需要一到兩年時間,這期間還是需要朝廷賑濟,如果我們考慮河北和中原各郡的支出。還有部分軍糧支出,從現在到明年夏天,最少也要消耗一百二十萬石以上,這樣我們將出現六十萬石糧食的缺口,秋糧也不一定補得回來,形勢非常嚴峻,所以如何開源節流。就成為今明兩年朝廷的最大挑戰”
杜如晦述職完畢,下面響起一片竊竊議論之聲,這次紫微閣議事會極為重要。將直接影響今明兩年的政局走向。
而杜如晦的報告中已經表露出了端倪,糧食不足,必須開源節流。這就是今明兩年的政局走向。
其實大家心里也明白,奪取中原,雖然取得了巨大的戰略資源,但千瘡百孔的中原地區卻會在短期內給大隋帶來極大的財政壓力,甚至隋朝能不能承擔得起,都是一個大問題。
也有官員擔心,如果隋朝耗盡國力使中原經濟及人口開始恢復,卻又被唐朝奪走,這無論對軍心還是民心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所以很多官員并不贊成奪取中原。
但中原歸屬隋朝的事實已無法改變。那么如何面對現實,化解財政危及,就成了所有人關注的問題。
這次紫微閣朝會,也就是為了應對眼前的危機而召開,這便讓很多大臣都感到振奮。畢竟楚王殿下還是肯直面危機,積極努力地想辦法解決問題。
這時,旁邊主持此次議事的輪值相國崔君素提高聲音道:“下面我們請攝政王殿下上臺述政。”
議事堂內一下子安靜下來,楊元慶起身向眾人點點頭,快步走上了述職臺,他沒有帶稿紙。對眾人微微一笑道:“回來三天了,才和大家坐在一起商討政務,我感到很抱歉。”
簡單地寒暄一句,楊元慶臉上的笑容消失,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們眼前的危局無須我再贅述,杜相國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只說一說如何開源節流,‘節流’的關鍵在于禁奢倡儉,從朝廷做起,推廣到各地官府。
比如停止一切官方宴會,除了特殊節日,停止一切官方祭奠,不準官員穿綢緞服飾,不準束玉帶、戴金冠,六十歲以下官員不準乘坐馬車,包括我楊元慶等等。
那有人就會說,不準穿綢緞,省下來的綢緞怎么辦?省下來的綢緞我們可以用來做貿易,向突厥換取牛馬牲畜,支援農耕,恢復生產,當然,節流的措施還會有很多,自會由紫微閣相國們商議后頒發,這里我只舉幾個例子,不再多言。
重點是開源,增加獲得糧食及各種戰略物資的渠道,我已經下令軍隊進行屯田,努力實現軍糧自給,減輕朝廷負擔,另外,我們還擁有大片草原,也要充分利用起來,放養牛羊,增加肉食來源。
我可以坦率地告訴大家,我的目的并不是僅僅是為了度過危機,更重要是勵精圖治,積蓄國力,為下一步的吞并戰爭做好充分準備。”
這場關系到大隋未來兩年政局走向的朝會足足進行了兩個時辰,散朝后,杜如晦跟隨楊元慶來到了他的官房。
兩人坐下,茶童給他們上了香茶,楊元慶微微笑道:“杜相國,過兩天我打算去關北六郡巡視,朝中之事還要辛苦你了。”
“殿下盡管放心,朝中大臣都很奮發,很有新氣象,雖然會有一時困難,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一定會渡過難關。”
杜如晦沉吟一下,又道:“殿下,其實我擔心的不是眼前,而是以后,現在秋試科舉已開始在各郡報名,我大致了解一下,幾乎都是各郡的名門望族,寒門子弟極少,我很擔心科舉還是被各大世家壟斷,門閥制度將來尾大不掉啊!”
杜如晦這一次說得很含蓄,他不僅僅是指科舉,也暗指楊元慶過多任用河東名門士族,會使他們坐大,將來難以控制。
這個問題楊元慶也一直在考慮,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必須要依靠山東士族,坐穩北方和中原,如果要對付他們,也必須等天下統一之后。
歷史上,唐朝也一直等到唐高宗和武則天時代后才開始動手削弱士族門閥和關隴貴族的勢力。
在現階段,他只能是盡量平衡世家,不能讓一家坐大,楊元慶微微嘆息道:“我也明白,可是目前還不能打壓世家,否則,大隋的根基都沒有了。”
“雖是這樣,但殿下可以未雨綢繆,大力扶持寒門子弟,我有一個建議,不知殿下能否接受?”
“杜相國請說!”
杜如晦捋須沉聲道:“我也是讀書人出身,雖然京兆杜氏也算是關隴名門,但我和民間寒士接觸更多,知道他們的疾苦,其實寒門子弟最大的問題倒不是家境貧寒,家境貧寒反而會讓人更上進,關鍵是他們沒有書籍,先賢的智慧他們靠自學很難獲取,這就是他們難以和名門子弟競爭的原因,我主張隋朝應大力發展造紙業和印書業,只要書籍能夠廣泛流傳,那么寒門子弟就能獲得更多機會,朝廷不妨在這兩個行業下點力氣,鼓勵造紙和印刷兩個行業的大發展。”
雕版印刷已經在隋末出現,這確實是一個印刷業繁榮的時機,這個建議使楊元慶深以為然。
“杜相國所言有理,此事相國不妨先籌措起來,等我從關北巡視回來后,我們再詳談發展。”
杜如晦告辭下去了,楊元慶背著手在房間里沉思,杜如晦的建議發展造紙業和印書業確實意義深遠,一旦這兩個產業發展起來,將影響后世數百年。
其實楊元慶也在考慮將來打擊門閥之事,盡管他現在需要得到世家門閥的大力支持,作為回報,他也將保護門閥世家的利益,可是如果讓他們過于強勢發展,將來確實就會尾大不掉。
在得到名門世家支持的同時,也要抑制他們的強勢坐大,兩者之間怎么才能保持一種平衡,這是楊元慶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他考慮辦郡、縣、鄉三級官學,給予免費食宿,這樣可以給寒門子弟更多機會,如果再結合杜如晦的建議,就比較完滿了。
這時,一名親兵在門口稟報,“啟稟殿下,羅將軍有要事求見。”
“命他進來!”
很快,羅士信匆匆走了進來,他沒有穿軍服盔甲,不能行軍禮,便躬身施一禮道:“羅士信參見總管!”
楊元慶打量他一眼,見他身穿一襲文士白袍,腰束革帶,頭戴紗帽,加上他身材高大威武,頗有幾分雄姿英發,令楊元慶贊嘆道:“不錯,你穿長袍比盔甲更有味道。”
羅士信臉一紅,低聲道:“線娘也是這樣說我。”
楊元慶呵呵一笑,“那我什么時候能喝你的喜酒?”
“父親催促我盡快,但我想等平定青州后再考慮。”
楊元慶明白他的意思,羅士信還是想再讓竇線娘選擇,平定竇建德之后,竇線娘面對現實,會做出一個最終的抉擇。
不過羅士信這個想法,楊元慶卻不支持,“我還是建議你盡快成婚,平竇建德和成婚是兩回事,她畢竟不是竇建德的女兒,而且成婚后,她有了歸宿,她對將來的傷感就會少一點,你應該替她多想一想。”
羅士信沉思片刻,終于點點頭,“卑職明白了,會好好再考慮一下。”
“好吧!我期待早日喝你的喜酒。”
楊元慶把話題又轉了回來,“你來找我有什么重要事情?”
羅士信連忙從懷中取出半瓶酒放在桌上,沉聲道:“這是卑職今天發現的蹊蹺之事,覺得其中事情不簡單,便趕來向總管稟報。”
楊元慶取過瓶子,拔出酒塞聞了聞,眉頭皺了起來,“這是怎么回事,哪里來的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