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青海長云暗雪山
陰謀的特點在于隱蔽,以婉轉的方式使對手手陷入泥沼,而無力反擊,在力量的表現上是一種柔,張云易殺韋德裕嫁禍給薛道倒就是一種典型的陰謀,這也是他的一石二鳥之計。
他已經發現了韋德裕在秘密調查張家及其關隴勢力,殺他之心早已有之,但張云易要等待機會,當楊元慶到來時,韋德裕的突然被害也打亂了他的計劃。
而陽謀的特點則是公開,普通人也能看得出來,但就算是知道也無可奈何,陽謀更多的是一種借勢,以勢壓人,楊元慶用的就是陽謀,初到江都,他首先抓捕了江都都尉王進武,再利用他御史大夫之勢控制了江都地方軍,把軍隊控制在手中,這就使他變得強勢,在強勢面前,陰謀就顯得如此的無力。
“后事都處理好了嗎?”爐火前,張云易冷呤地問道,他同時將韋德裕的調查記錄和奏折一張張撕掉,扔進了爐火中。
旁邊站著他的兩名心腹家將,一人叫張力,一人叫張量,從小在張府長大,是兩名武藝極為高強之人。
張力躬身道:“回稟老爺,已經處理好,韋德裕的三個手下都被我們殺死,蔣清和王順郎也已殺死,尸體扔進了長江。”
“王順郎的家人呢?”張云易又問道。
“王順郎的妻子昨天帶兒子回娘家了,她是丹陽郡人。”
“必須斬草除狠,立刻派人去把他妻兒殺掉,不能留一點后患。”
“是!”
張力轉身便快步離去,張云易望著一張張記錄了他們秘密的紙燃燒成灰燼,繃緊的心也稍稍松懈了一點,盡管在第一回合的交手中,他處于一種劣勢,但毀掉了韋德裕的調查記錄,又使他感到自己還是有所收獲,殺韋德裕是正確的決定。
他不斷地暗示自己殺韋德裕是明智之舉,可他這種暗示是來自于心中的不安,他的一石二鳥之計,至今只成功了一半只毀掉了證據,但在對楊元慶卻沒有半點效果,楊元慶就根本不理睬韋德裕之死,不理睬薛道倒被抓,就仿佛江都就沒有這兩個人。
這讓張云易有一種一拳打空的感覺,他這才理解了父親讓他先下手為強的真正含義,竟是要他殺死楊元慶,盡管殺死楊元慶的風險很大卻是解決江南危機最有效的辦法。
張云易現在完全明白了所謂視察漕運、考察江南河統統都只是借口楊元慶來江南真正的目的就是和韋德裕一樣,將關隴貴族在江南的勢力統統鏟除。
可是殺楊元慶卻不像殺韋德裕那么簡單,一旦失手,很可能就會毀掉自己的仕途,張云易又不敢輕舉妄動。
“父親,讓孩兒來下手吧!”張啟在一旁小聲道。
“不行!”
張云易斷然拒絕,他狠狠瞪了一眼兒子,“這種官場斗爭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你絕不能參與,你立刻回京城!”
“可是父親……”
“沒有可是!”張云易勃然大怒,連他都意識到和楊元慶的斗爭是一件極為危險之事他的兒子居然還想主動請纓,簡直就是不想活了。
“你應刻走,現在就給我走!”
張啟恨得牙齒咯咯直響,他只得一抱拳,“那好,我走就是了。”
他轉身便向外走去,遠遠只聽他的大吼聲傳來,“走!我們回京!”
張量答應一聲,匆匆走了,張云易忍不住地一陣心煩意亂,為一個楊元慶,鬧得張家雞大不寧。
這時,他的一名幕僚匆匆跑來,“使君,不好了!”
“又怎么了?”張云易極不耐煩問道。
“街上全是軍隊,萬記船行被楊元慶的軍隊包圍了!”
“他好快的手!”
張云易冷笑一聲,此時距楊元慶的到來還不到一個時辰。
官場之斗儼如戰場之爭,只有掌握主動才是制勝的法寶,這是楊元慶的一貫戰略思想,早在來江都的路上,楊元慶便制定好了自己的策略,無論張云易怎么干擾,他都不會為其所動,堅決執行自己戰術。
在江都城城北的一座內城碼頭旁,有一座頗具硯模的建筑群,占地八畝,二三百間房舍,臨街開了三間大鋪子,正中店面頂上是一塊大牌匾,寫‘萬記船行’四個描金大字,這里便是萬記船行的總店。
這家以經營漕運為主的船行,看似不起眼,開業也只有兩年,卻壟斷了通濟渠七成的貨運,而另一家千濟船行則壟斷另外三成,他們養了上千名打手,遍布通濟渠沿岸各個碼頭,并和官府勾結,嚴禁其他商戶經營漕運,用強行壟斷的辦法謀取暴利。
它便成為楊元慶下手的第一個目標,也是對付張云易的突破口。
此時,三千士兵已經控制住了江都城的各個重要部位,城門、碼頭、倉庫等等,而萬記船行則被楊元慶帶來的數百士兵包圍,而另一家千濟船行也同樣被軍隊包圍。
萬記船行在昨天便停業了,大門緊閉,正門還貼著官府的封條,船行內只有兩名看店的伙計,他們打開側門,萬分驚恐地望著外面的士兵,“船行內……沒有人。”
“徹底搜查!”
楊元慶親自帶隊,他一聲令下,數百名士兵沖進了店鋪,開始翻天覆地搜查……
楊元慶背著手走到大門前,大門上貼著一張官府的告示,萬記船行獨占漕運,為非作惡,現已勒令其關門停業,并賞錢兩千吊通緝其兩名東主萬戚、萬邦兄弟,日期就是昨天。
這時,一名士兵小聲道:“將軍,張太守來了!”
楊元慶回頭,只見張云易帶了一群官員快步走來,張云易拱拱手笑道:“楊御史也知道這家船行的惡事嗎?”
楊元慶淡淡道:“船行作惡已經兩年了,不知多少船毀貨毀,嚴重阻礙了南貨北上,張太守怎么昨天才發現呢?”
“哎!通濟渠漕運涉及十幾個郡,不是江都一個郡能解決,雖然我也有所耳聞,但苦于沒有證據,直到韋御史主持大局,我才下決心把萬記船行關掉,可惜韋御史……”
張云易嘆息一聲,“還有人說萬記船行是我張云易的產業,簡直是無稽之談。”
這時,沈光匆匆走上前低聲道:“將軍,船行已是空宅,所有的帳本和記錄都被燒掉了,地下倉庫里連一安錢都沒有。”
張云易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他故作恍然道:“原來楊御史是要錢,錢有,昨天我們封店時查封了幾千吊錢,如果楊御史想要……”
張云易欲言又止,眼中充滿了嘲諷之意,楊元慶笑了笑,“張太守誤會了,我沒有這種想法。”
楊元慶一揮手令道:“傳我的命令,徹底燒毀萬記船行,將它們所有船只拍賣!”
張云易臉色一變,“楊御史,人犯尚未抓到,官府還沒有審案,就這么毀行賣船,不妥吧!”
楊元慶冷冷道:“這是我楊元慶的一貫做事方法,如果張太守覺得不妥,可以去圣上那里彈劾我。”
他也不瑤會張云易,轉身便揚長而去,張云易盯著他的背影,目光陰毒到了極點。
熊熊烈火吞沒了萬記船行和千濟船行,江都城上空濃煙滾滾,在城外碼頭上,兩家船行的六千余艘漕船正在拍賣,密密麻麻的船只封滿了運河,拍賣是用最簡單直接的辦法,二十吊錢一艘,每人最多只能買五艘,不準挑選,按照順序交錢發船。
消息轟動了江都城,數以萬計的商人和船夫們跑來買船,一般這種漕船,一艘最低也要百吊錢,竟然只賣二十吊,這種低廉的價格使碼頭上變得熱烈火爆,幾乎每個人都是買五艘上限,很多都是全家上陣。
順著運河向北走五里,靠河邊有一座村莊,運河在村莊前形成一個月牙形的水灣,于是這座村莊便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明月灣。
村莊不大不小,百余戶人家,幾乎家家都靠運河吃飯,但職業只有兩種,要么是給官府做船員,要么是給兩大船行做船員,沒有第三種選擇。
在村西頭有一座大宅,占地十余畝,和整個村子的風格顯得格格不入,但這座宅子的主人卻樂善好施,給村里修了橋,還每年給村里的十幾孤寡送糧送鹽,誰家生孩子,誰家娶媳嫁女,主人都會送厚禮上門,因此這戶人家也極得村里人敬重,大家相安無事。
中午時分,幾乎全村人都跑去江都碼頭買船了,村落里變得空空蕩蕩,一名騎馬人從遠方疾奔而至,在大宅前翻身下馬,敲門進了院子。
“先生在嗎?有主公緊急命令!”
“什么情報?”
屋子里走出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他便是這座宅子的主人,他身后跟著一個比男人還要高壯的女子,‘啊!啊!,比劃兩下,竟然是個啞女。
“我知道子!”
老者點點頭笑道:“啞姑覺得不安全,進屋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