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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宇文智及即將進入利人市大門時,幾名武者攔住了他的去路。
為首之人正是秦瓊,他手執一根齊眉哨棍,目光冷視宇文智及,身后跟著他的幾名兄弟,程咬金和單雄信等人。
“是什么人,敢攔住大爺去路?”宇文智及馬鞭一指秦瓊罵道。
今天他帶著一百多名家丁,膽氣十足,誰敢惹他,他都絕不會容情,旁邊一名家丁認出了秦瓊,低聲對他道:“公子,這人就是那天晚上,老爺想認他做假子,被他拒絕的那個人。
宇文智及長長‘哦!’了一聲,眼中里充滿嘲諷之意,“秦瓊,你現在后悔了嗎?”
“我落榜果然是你們宇文家弄的鬼?”秦瓊滿眼怒火地盯著他。
“沒錯,一點沒錯,你本來考第一名,但我父親不喜,命兵部把你的名字劃掉了,怎么樣你后悔嗎?”宇文智及得意地大笑起來。
“今天我要討個公道,我要打爛你的狗頭,然后去天下宣揚,讓天下人都知道貪贓枉法的宇文家族!”
宇文智及勃然大怒,他一揮手,“給我打,打死這幾個狗賊!”
百余家丁一擁而上,掄起鐵棒長刀向他們殺去,單雄信等人早已等不及,他們大吼一聲,甩開膀子,舞動哨棒呼嘯著打去,當頭打翻數人。
就在他們動手的同一時刻,廣場四周的小巷沖出數百名武舉考生,手執各種棍棒、鋤頭,他們都很謹慎,沒有人拿兵器,這就是一個‘度’,拿兵器聚眾是造反,拿棍棒打人是鬧事,他們從四面八方圍攏上來,武舉舞弊不公,使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怒火和仇恨,他們個個身材高大,武藝嫻熟,打得眾家丁哭爹叫娘,仿佛無頭蒼蠅四散奔逃。
宇文智及心中害怕,他調轉馬頭要逃,就在這時,秦瓊高高躍起,劈頭一棒向他打來,宇文智及躲閃不及,被一棒打在額頭上,他慘叫一聲,翻身落馬,十幾名大漢一擁而上,將他按在地上拳打腳踢。
秦瓊見宇文智及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他一揮手止住了眾人,對眾人喊道:“武舉不公,我們去兵部討個說法!”
眾人齊聲響應,扔下棍棒,數百人浩浩蕩蕩向朱雀門而去。
讓我們把時間再向前推一個時辰,天還沒有亮,夜空依然漫天星斗,點點繁星如璀璨的寶石綴在天鵝絨般的深藍色天幕之上。
低沉而巨大的鐘聲回蕩在京城上空,鐘聲里一輛輛馬車和牛車,無數騎馬的官員從四面八方向向朱雀大街匯攏,車轅上掛著的橘色燈籠如浮光點點,和星空交映生輝。
這是京城獨有的一景,每天天不亮,伴隨著低沉的鐘聲,數千朝臣會浩浩蕩蕩地離家上朝,上朝時間一般都會很早,天不亮,卯時一刻舉行朝會,這樣可以保證朝會結束后,大臣們可以進行正常的公務,不會因為朝會而耽誤了處理政務。
每天上朝是京城官員一項痛苦的煎熬,而地方官員就會好得多,楊元慶是屬于在京的地方官員,盡管他的品階已經有了上朝的資格,但他一般不用上朝,如果他某一天想和京官一樣上朝,就必須事先向殿中監申請,得到批準后,以飛狐縣子爵的身份旁聽朝會。
天不亮,楊元慶也出現在已聚集了數千朝臣的承天門廣場上,時至初冬,北風強勁,承天門廣場上寒意森森,四周掛滿了大燈籠,在風中搖擺,將廣場照如白晝,此時上朝時間還沒有到,大部分官員怕冷,都躲到承天門樓內,廣場上等候上朝的官員并不多,三三兩兩,低聲談論著最近朝中發生的一些趣聞。
所謂‘天涼好個秋’,在這個時候,在官員群集的場所,沒有誰會隨意談論朝務是非,萬一旁邊長只耳朵,被政敵聽去,就會成為‘妄議犯上’的彈劾借口,談論朝政,那只是在書房和餐桌上做的事情。
楊元慶身著剛剛領到的四品緋色朝服,頭戴紗帽,站在廣場一個角落里,百無聊賴地等待著上朝開始,周圍的朝官他幾乎都不認識,也沒有可談之資。
他腦海里依然在想著今天要發生的事情,武舉終審發榜,昨天上午他去殿中監申請上朝資格時,便得到今天的朝議議程,其中第二項就是審議武舉名單,今天,他需要在眾朝臣面前表態,他心中略略有些緊張。
“元慶!”
旁邊有人叫他,楊元慶回頭,見是雍王楊昭,他滿臉笑容,步履蹣跚地向自己走來,看起來似乎瘦了一點,以前走路都需要人扶,今天居然能自己走路了,這倒是個可喜的進步,旁邊的大臣紛紛向他點頭行禮。
楊元慶連忙向他躬身施禮,“殿下!”
楊昭拉著他笑道:“今天怎么會上朝?”
“我只是旁聽朝會,在臨走之前感受一下朝會的氣氛。”
“哦!那你什么時候離京?”
“初步定在后天,先去郢州一趟,然后直接回大利城。”
楊昭點點頭,嘆息道:“你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再見了。”
“應該不會太久,最多一兩年,我還會回京。”
楊昭向左右看了一眼,便拉了楊元慶一下,走到旁邊一個僻靜處,低聲問他:“刺客之事有消息嗎?”
楊元慶向四周看了看,盡管他們站在一個僻靜處,但旁邊的大臣依舊偷偷向這邊望來,可以看見他們眼中露出的嫉妒之色,楊昭已被封為雍王,即將入主東宮,能和雍王有著這么親密的關系,著實會讓很多人心里不舒服。
楊元慶搖了搖頭,“很抱歉殿下,刺客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一點頭緒。”
楊昭也嘆息一聲,“確實也是這樣,僅憑兩支箭想找到刺客,確實比登天還難,此事就算了,以后我會當心,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
楊昭拍拍他肩膀笑道:“在大利城有什么難處,可以寫封信給我,我會督促各部,及時給你們運送物資,還有你家族的事,不要成為負擔,在邊塞好好效力,早日得到提升,讓那幫勢利小人后悔去。”
楊昭的誠懇使楊元慶內心有些感動,他默默點點頭,“殿下也要保重身體,希望下次回來,我能陪殿下去打獵。”
“我現在控制住口腹之欲,調理身體,你看,已經明顯瘦了一圈,力氣也長了,一個人走三百步沒有問題。”
兩人正說著話,旁邊忽然出現一人,給楊昭深施一禮,“微臣參見殿下!”
兩人一回頭,竟然是大將軍宇文述,他滿臉笑容,眼中只有雍王楊昭,對旁邊的楊元慶正眼也不瞧一下。
“原來是宇文大將軍,看大將軍樣子,好像最近又發財了。”楊昭開個玩笑似的笑了笑。
宇文述尷尬一笑道:“殿下說笑了,老臣就靠一點俸祿過日子,家境緊緊巴巴,哪里談得上發財,哎!京官窮啊,比不上地方官,那些地方官可是財源滾滾。”
“宇文大將軍日子過得緊巴,可是令郎卻過得很滋潤,前兩天在利人市酒樓里,我看見一群人拼命給令郎塞錢,還說武舉關照關照,那些黃金白銀把我眼睛都照花了。”楊元慶在旁邊輕描淡寫地笑了笑道。
宇文述臉色一變,厲聲道:“你是何人,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盡管他在楊廣的御書房見過楊元慶一面,但他已經忘了,此刻楊元慶當著雍王的面揭開他兒子武舉受賄之事,他的臉上掛不住了。
楊昭心中也暗暗一驚,他沒有想到楊元慶說話竟如此犀利,這種當面揭丑,是朝臣關系的大忌啊!會得罪宇文述,他連忙向楊元慶使眼色,讓他不要再說。
楊元慶卻似乎沒有看見楊昭的眼色,他依然淡淡道:“宇文大將把我忘了嗎?兩個多月前,宇文將軍不是派家將告訴漢王,說我去幽州抓捕竇抗,讓楊諒半路截殺我,這么深的交情,宇文大將軍居然不認識我?”
宇文述嚇得后退一步,死死地盯著楊元慶,“你是楊元慶?”
“我們見過,不是嗎?或許是大將軍貴人多忘事,不過沒關系,我想今天以后,大將軍會牢牢記住我,就像我一直沒有忘記大將軍一樣。”
楊元慶的語氣中帶著赤裸裸的威脅,使宇文述的臉色一連數變,他不知道楊元慶想做什么,但在楊昭面前,他卻不敢示弱,他瞇著眼哼了一聲,“楊將軍,你不過是個小小的鎮將,你這樣沒有證據地污蔑我,可是犯上啊!我參你一本,你會吃不了兜著走,年輕人,你還是太嫩了點。”
他向楊昭拱拱手,“殿下,此人污蔑微臣,我自會向圣上討回公道,請殿下不要相信他的胡言,微臣先告辭。”
他狠狠瞪了楊元慶一眼,轉身走了。
楊昭搖搖頭,對楊元慶道:“元慶,他是軍中重臣,你不該這樣得罪他。”
楊元慶望著宇文述的背影冷冷道:“殿下,此人貪贓枉法,公開受賄以破壞武舉,在天下武人心中嚴重損害圣上的名譽,殺他不足以贖其罪,我若懼他,那天下還有誰敢在圣上面前說實話,我連齊王都不懼,我還會怕他?”
楊昭心中暗忖,‘元慶胸懷磊落,不畏權貴,膽識過人,是一員悍將,自己將來有這么一個左膀右臂,倒也不錯。’
他點點頭,“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有些事一定要講證據,沒有證據,千萬不可隨即開口,以免被他反咬你一口誣陷。”
“殿下,臣明白!”
這時,大興殿的鐘聲敲響,在承天門廣場上回蕩,這是進殿的鐘聲,承天門廣場上,數千大臣迅速按品階和部寺列隊,沿著高高的白玉臺階,向大殿走去,臺階兩旁站滿了手執各種武器的殿前武士,個個身材魁梧,盔明甲亮,氣勢威武,日復一日的朝會,在侍衛的注視下正式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