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若弼?’
高熲愣了一下,此人現在應該在仁壽宮才對,找自己做什么?高熲立刻吩咐兒子,“替我請他進來。”
高表仁匆匆去了,不管高熲心中怎么想,也想不出賀若弼找自己的理由,楊元慶砸賀若府之事,雖然已傳遍小半個京城,但還沒有傳到高熲耳中。
片刻,高表仁把賀若弼領進書房,賀若弼一進門便躬身求救,“請高公助我!”
高熲微微笑了起來,幾年未見,賀若弼的急暴脾氣絲毫不改,也不知他出言不忌的致命毛病有沒有收斂。
“賀若將軍,請坐下說吧!”
高熲給兒子使個眼色,高表仁便退了下去,房間里只剩下高熲和賀若弼兩人,高熲給他倒了一杯茶笑道:“這是洪州西山白露茶,我最為喜歡,嘗一嘗,建議賀若將軍少喝酪漿多喝茶。”
賀若弼哪有心思喝茶,他咕嘟一口,將茶一口吞下便嘆道:“高公,我今天被人羞辱,毀戟砸門,兒子也被打成廢人,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特向高公求策。”
高熲好奇地問:“誰敢如此羞辱賀若將軍?”
“楊太仆的孫子楊元慶!”賀若弼恨恨道。
“元慶!”
高颎愣住了,“那孩子回來了?”
賀若弼聽高熲稱楊元慶為孩子,他心中著實不爽,他不敢發作,只能忍住氣,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高熲。
這幾年高熲身為庶民,深入民間,對賀若三虎的劣跡早有耳聞,他一直不懂,賀若弼這些年連續重挫,為何他的兒子卻囂張依舊,難道不怕得罪掌權者嗎?昨天吃晚飯時,他還和家人說起做人要低調,并引賀若弼的三個兒子為反例,不料今天事情就來了,居然被楊素之孫楊元慶砸了門面。
他對楊元慶記憶猶新,尤其記得他小時候一個人打六個人時的勇烈,以楊元慶恩怨分明的性格,賀若三虎必然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憤之事,才引來楊元慶的慘烈報復。
想到當年元慶的志向是‘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現在這么年輕便已積功為偏將,幾追當年的圣上,高熲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什么時候要見一見他。
賀若弼見高熲臉色居然露出笑意,臉頓時沉了下來,拉長了聲音道:“高公!”
高颎壓根就不想管賀若弼這件事,莫說和元慶有關,就算無關,他也不想管。
在高颎看來賀若三虎是罪有應得,賀若弼自己兒子被打傷,他就暴跳如雷,可他兒子打死別人,他卻輕描淡寫,不聞不問。
高颎喝了口茶淡淡道:“此事,我建議賀若將軍去找楊太仆,或者找玄感,畢竟你們以前是姻家,什么事都好坐下來商量,賀若將軍以為如何?”
自從賀若云娘去世后,賀若弼和楊素的關系已經冷淡了很多,有時候他甚至忘記楊素曾是他妹夫,賀若弼恨聲道:“我猜楊元慶來砸我府、傷我兒,十之八九已被楊素的默許,他心中若還念一點點云娘舊情,就不會休她,更不會縱容孫子,高公,除了找楊素外,是否還有別的路可走?”
高颎搖了搖頭,“圣上病危,太子登基在即,以楊素之功,必為百官之首,我勸賀若將軍還是忍了這口氣吧!以現在楊素的權勢,你得罪不起。”
高熲的話實在太刺耳,賀若弼脹得滿臉通紅,他再也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楊廣能登基嗎?我不妨告訴高公一句實話,鷹犬坊關著那人,根本就不是廢太子。”
這句話太突然了,讓高熲大吃一驚,鷹犬坊關的不是楊勇,那會是誰?那楊勇又在哪里?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高熲急追問
賀若弼猛地發現自己失言,他神情慌張,連忙擺手,“此事我不知,高公不要問我。”
高熲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賀若弼眼光閃爍,不敢和高熲對視,顯得心慌意亂,他連忙岔開話題,“依高公的意思,我只能去找楊素嗎?”
高熲注視他半晌,這才緩緩道:“不去試一試,賀若怎知不行?”
“那好吧!多謝高公指點,我就不打擾高公休息,告辭了。”
賀若弼匆匆告辭而去,高熲送走他回到書房,背著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他還在回味剛才賀若弼的失言:‘你以為楊廣能登基嗎?我不妨告訴高公一句實話,鷹犬坊關著那人,根本就不是廢太子!’
這句話太令高熲震驚了,他是一個極有政治智慧之人,從這句短短的話中,他敏銳地嗅到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不能!他不能身處暴風漩渦中,他會被牽連。
他一抬頭,正好看見兒子高表仁走進書房,他當即吩咐兒子,“立刻收拾東西,我們明天一早立刻京城返鄉。”
高表仁愣住了,“父親,發生什么事了?”
“你不要多問,立刻去命家人收拾細軟,快去!明早城門一開,我們就必須離開。”
高熲心急如焚,他恨不得今晚連夜就走。
深夜,一輛馬車在前往仁壽宮的御道上疾速,十幾名侍衛騎馬跟在一旁,馬車行至宮途驛站時停了下來。
驛丞是一名低級小官,姓秦,三十五六歲,非常精明能干,秦驛丞官雖小,見識卻大,連皇帝楊堅都夸獎過他,甚至相國、親王之類,在他眼中,平常得已如家常便飯。
雖然此時已是一更時分,但秦驛丞卻沒有睡覺,這段時間前往仁壽宮的官員絡繹不絕,晝夜不停,大部分官員都要到他驛站歇下腳,吃一點飯,讓他疲于應對,他也聽說圣上這幾天已病危,他更不敢休息了。
“哎!圣上是千年難有的好皇帝啊!應該再做一百年皇帝才好,真希望他平安無事。”
驛站門口,秦驛丞和另一名從事正聊著天,感概皇帝勤儉仁德。
“我也希望平安無事,也好讓這些官員早點回京去。”
從事已經困頓不已,哈欠連天,累了一天,他實在沒有精神,現在只想上床睡覺。
秦驛丞也很有點累了,他看了看御道遠處,如果沒有人來,那索性就關門睡覺,看了半晌,御道上沒有動靜,秦驛丞站起身正要吩咐關門,忽然,御道上隱隱傳來了馬蹄聲,似乎還遠,但在寂靜的夜晚聽得格外清晰。
秦驛丞臉色露出一絲苦笑,又來人了,他連忙吩咐眾人,“去準備一下吧!估計要吃點東西。”
眾人無奈,只得抱怨著進屋去,片刻,馬蹄聲越來越近,秦驛丞也看清楚了,是一輛馬車,旁邊跟著十幾名侍衛,車轅上沒有燈籠,不知來歷,不過秦驛丞心里有數,向仁壽宮去的官員,至少都是四品以上,他不敢怠慢,擠出了一臉職業笑容,他已看出,馬車在減速了。
馬車果然在驛站前停了下來,馬車內傳來一人低低的聲音,“殿下,吃點東西吧!”
聲音很小,但秦驛丞還是聽見了,‘殿下?’他愣了一下,這個儀仗可不像親王或者郡王的排場啊!會是哪個殿下?
車門開了,下來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三縷長須,容貌清雅,秦驛丞一眼便認出來了,這不是駙馬爺柳尚書嗎?
他慌忙上前行禮,“柳尚書,這么晚啊!”
來人是當朝駙馬柳述,娶蘭陵公主為妻,官拜吏部尚書,同時兼兵部尚書,是朝中極具實力的重臣,他看了一眼秦驛丞,便淡淡吩咐道:“簡單準備一點飯食,要快一點。”
“是!卑職明白,請柳尚書進去休息。”
柳述卻回頭從車上扶下一名男子,身材中等,穿著黑衣,用黑巾覆面,一雙眼睛精亮,目光中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威嚴,他隨意看了一眼秦驛丞,竟使秦驛丞生出一絲下跪的沖動。
秦驛丞慌慌張張跑去準備飯食,心中卻暗忖,‘不知這是哪個殿下,竟然黑衣遮面。’
“殿下,去休息一下吧!”柳述恭恭敬敬道。
黑衣遮面人點點頭,跟著柳述進了驛站,在西花廳坐下,他和柳述坐在里間,侍衛們在外間吃飯。
坐了片刻,柳述起身道:“殿下稍坐,我去更衣,很快便回。”
黑衣人點點頭,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或許是遮面喝茶不便,他便將面巾掀起一角,卻不小心使面巾掉落,露出一張清瘦白皙的臉龐,恰好此時,秦驛丞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蒸餅進來,他一眼看見了露出真面目的殿下,他一下子呆住了。
嚇得他渾身一哆嗦,‘當啷!’銅盤落地,蒸餅滾得滿地,黑衣人迅速將面巾遮住臉,凌厲的目光射向秦驛丞,坐在外間的幾名侍衛聞聲沖了進來,手按刀柄,惡狠狠地盯著在地上撿蒸餅的秦驛丞。
黑衣人一擺手,“你們都退下!”
幾名侍衛退了下去,黑衣人冷冷看了一眼秦驛丞,最后他目光變得平淡了,“你什么都沒看見,是吧!”
“是!是!小人什么都沒看見。”
秦驛丞端起蒸餅,便慌慌張張出去了,柳述正好回來,他望著秦驛丞慌張的背影問道:“出什么事了?”
“這個驛丞進門不慎,被門檻絆了一跤。”黑衣人若無其事地淡淡道。
柳述點點頭,便坐了下來,片刻,秦驛丞又送來了飯食,眾人都低頭吃飯,很快便簡單地吃完了夜宵。
馬車又重新啟動了,柳述在車窗里遠遠望著秦驛丞不安的臉龐,便又狐疑地問黑衣人,“他真的沒發現什么?殿下,事關重大,我們絕不可心慈手軟。”
“他確實什么都沒有看見!”
黑衣人有些不高興道:“父皇病危期間,你們不可隨意殺人,聽見了嗎?”
“是!殿下,臣明白了。”
馬車起動,向被夜幕籠罩的仁壽宮疾駛而去,秦驛丞長長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自言自語,“真是奇怪,他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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