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大營內,到處是一堆堆獵獵篝火,主將楊素下令,宰羊三萬只,搬出羊酒萬壇,犒賞三軍,十萬隋軍興高采烈,盡享勝利的喜悅。
在可容納千人的大帳內,楊素在為數百名有功將士舉行慶功大宴,立下戰功的將士濟濟一堂,肉山酒海,熱鬧喧天,楊素的心情極為歡暢,這是他十幾來打得最痛快的一仗,斬敵近四萬人,而隋軍只死傷不到三千,如此懸殊的傷亡對比足以使他名垂史冊。
他身邊不遠處的第一功勞席便坐著他的孫兒楊元慶,他箭傷達頭可汗,奪下金狼頭大旗,立功巨偉,使楊素揚眉吐氣。
“各位將士!”
楊素舉起酒樽,大帳里霎時間安靜下來,只聽楊素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大帳內回蕩,“這一仗打出了我們大隋帝國的軍威,這是三軍將士舍身殺敵的功勞,在我們歡慶勝利之時,我們也不應忘記為國捐軀的弟兄,我提議第一杯酒,敬給陣亡的將士,愿他們在天之靈安息。”
說完,楊素緩緩將酒倒在地上,數百將士也跟隨主帥將酒灑在地上,楊元慶也想起了陣亡的四位手下,張錦緞、趙明勝、賀、王三郎,他們已經無法和他共享此時的勝利,他心不勝悲思,默默將酒倒在地上,默默道:“我會去探望你們的父母妻兒,安息吧!”
這時,楊素舉起了金狼頭大旗,對眾人高聲道:“這是突厥可汗的王旗,突厥可汗也深受箭傷而逃,另外發現敵軍主力,探查敵情,使我們應對有術,這些功勞堪稱此戰第一,我的第二杯酒,就要敬給這位立下第一功勞的斥候火長。”
眾人的目光刷地向楊元慶投來,在戰場上,很多將士都看見了這位高舉金狼頭大旗奔馳的年輕斥候,楊元慶的臉有些紅了,他還不太適應這種眾目睽睽下的榮耀。
楊素端起酒樽又微微對眾人笑道:“我很自豪,因為這位少年火長就是我的孫,我為他而驕傲,楊元慶何在?”
大營內一片驚呼,原來這位立下頭功的年輕火長竟然是大帥的孫,楊元慶臉脹得通紅,走上前單膝跪下,“一軍二團三隊第五火火長楊元慶參見大帥!”
眾人見他滿臉通紅,大帳里頓時響起一片會意的笑聲,楊素也忍不住笑了,他將酒樽遞給他,“這杯酒賞給你,你可飲了!”
楊元慶接過這只沉重的酒樽,里面的酒足有兩斤,羊酒刺鼻,他不敢聞,屏住呼吸咕嘟咕嘟喝下,一飲而盡,他將酒樽朝下,向四周團團展示一圈,四周將士一片鼓掌喝彩,“好!好酒量!”
楊素微微搖頭一笑,其實他的意思只是讓楊元慶象征性地喝一口,沒想到他居然全部喝了,真是個癡兒。
“楊元慶,你所立功勞甚大,按照軍慣例,傷敵酋奪王旗者可連升三級,但這不是我的軍權能封賞,必須稟明兵部,由圣上親自加封,至少要兩個月后,你可安心等待。”
連升三級,那就是升為偏將了,讓所有人都為之羨慕,楊元慶也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但他心里早有打算。
這時,他酒意上涌,單膝跪下,抱拳昂聲道:“稟報大帥,楊元慶愿以軍功為我手下贖罪,望大帥恩準!”
其實楊素也并不想給楊元慶連三級,他還是少年,升官太快對他沒有好處,只是軍慣例如此,他如果不這樣做,軍將士會不服,不能因為是他孫而罷其功勞,讓楊素也很為難。
不料楊元慶卻是要為他手下贖罪,這讓楊素不由一怔,元慶竟然事先沒有和他說起此事,他心略略有些不高興,他勉強笑了笑道:“你的手下犯了何罪?”
楊元慶不敢說楊思恩和劉簡是逃兵,逃兵是大罪,除非是主帥赦免,否則任何功勞都難以洗脫,他含糊道:“我的兩名手下去年參加高麗之戰,身染重疾,和軍隊走失,沒有能及時歸隊,他們心畏懼,又重新投軍。”
這是楊元慶反復考慮才想到的理由,去年高麗之戰,隋軍水土不服,染病十幾萬人,大部分都不幸病死,染病而沒有歸隊,雖然和逃兵是一個意思,但性質卻不同,一個畏死而逃,一個是無法歸隊,只要不去詳細調查,基本上可以蒙混過關。
楊素是何等精明,一下便猜到了,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簡單,十有是逃兵,不過想到孫居然學會籠絡手下,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倒是有點手腕,楊素剛才的一點點不快也隨之消逝。
去年打高麗的主帥是漢王楊諒,如果要免罪,應該是漢王楊諒來決定,但楊素也知道,這點面楊諒會給他,也好,就借這個機會不讓孫連升三級。
“好!既然你有此心,那我就成全你,可以,你的功績可以為兩名手下贖未能及時歸隊之罪。”
楊元慶大喜,“多謝大帥恩準!”
楊素看了一眼大帳內的數百將士,又緩緩朗聲道:“楊元慶按慣例應連升三級,但他愿為兩名手下贖罪,那就去其兩級,升為百人長。”
大帳里一片遺憾之聲,奪旗之功,這么好的機會,卻只得了一個百人長,太可惜了,不過眾人也暗暗敬佩,肯為手下而放棄升官,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至少他們捫心自問就做不到。
楊素再一次舉起酒樽,高聲道:“這第三樽酒,是我敬在座的將士,敬所有隋軍將士,我們飲了此杯!”
“飲了!”眾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大帳內慶功宴還在繼續,楊元慶卻有點不勝酒力逃了出來,他已經喝了不下五斤羊酒,人人都來敬他,讓他著實招架不住,如果是上好的米酒倒也罷了,偏偏是刺鼻的羊奶酒,哎!不喝也罷。
酒意上頭,他有點頭暈腦脹,腳下也開始不穩,踉踉蹌蹌向自己營帳摸去,可走了十幾步,他便再也忍不住,直向楊素的寢帳后面沖去
過了半晌,他才長長吁了口氣,胃里變得空空,感覺到好多了,他仰望天上的一輪皎月,忽然笑了起來,他升百人長了,以后就叫楊百長,聽起來有點像楊白勞的兄弟。
“你這個混蛋,你竟然還敢跟我頂嘴!”不遠處忽然傳來怒罵聲。
楊元慶一愣,他聽出這是宇化及的聲音,他在罵誰?
“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滾!”
“那好,我走!”
楊元慶只見一個魁梧的身影從宇化及的大帳里沖出來。
“宇成都!”
楊元慶一下認出了他,他連忙迎了上去,“宇將軍。”
宇成都認出了楊元慶,他苦笑一下,“是你啊!怎么不去大帳受賞?”
“已經封賞完了,升為百人長。”
宇成都一愣,“怎么會,你可是奪旗之功啊!應是連升三級,難道因為你是大帥的”
“不是!”楊元慶搖搖頭,“也是一言難盡,我為兩名手下贖罪,去掉兩級。”
宇成都明白了,他有些感慨道:“你的手下有你這樣的首領是他們的運氣,而我哎!”
他長長嘆息一聲,為自己效忠宇化及這樣的小人而感懷。
“宇將軍,走走吧!”
宇成都默默點頭,和楊元慶一起向后營慢慢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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