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麾下許褚典韋兩將合力與呂布戰成平手,再出一將張燕逼得呂布落荒而逃,興許旁人看來這勝之不武,但郭嘉不以為然,兩軍對決,從來就沒有公平一說,否則呂布根本逃不掉,因為他胯下戰馬赤兔冠絕天下。
呂布逃命回去后,惱怒不已,但自己的確敗了回來,只好垂首不語。
揚起的手始終沒有揮下,董卓腦中交織著戰與不戰的念想,可是看到郭嘉身后將士們軍容齊整,斗志昂揚的樣子,他壓下了心中怒火,生硬地吐出一句話。
“郭嘉,今日你是否一定要與我廝殺?”
待張燕,典韋,許褚三將回去后,跨在烈焰駒上的郭嘉嚴酷的表情又變得輕松了些。
“太師,我說過,你贈我三成洛陽財富,再送一家人給我,我即刻帶兵離去。”
董卓瞇起眼睛冷聲問道:“你要誰?”
“蔡邕夫婦。”
郭嘉的答案讓董卓和李儒都是一愣。
他們沒有想到郭嘉要的人是蔡邕,按照他們先前的猜測,還以為郭嘉會索要天子,否則董卓也不會怒發沖冠命呂布去取下郭嘉人頭。
天子可是董卓的護身符,真要想從董卓手上搶天子,等同要他的命。
既然是蔡邕一家,董卓也就沒意見了,命人將蔡邕夫婦從軍隊后面的百官家眷中請出來。
早已得知帶兵攔路的人是郭嘉,蔡邕夫婦被推到陣前時,都是一副見了仇人的痛恨之色。
“太師,老夫不愿跟他走,太師不如現在將老夫格殺。”
在董卓眼中郭嘉連亂臣都算不上,是地地道道的賊子,蔡邕一代大儒,又是他極力拉攏的對象,不到萬不得已,董卓也不想把蔡邕趕走,可眼下自己的命和蔡邕相比,也只能犧牲蔡邕了。
或許所有人都認為蔡邕和郭嘉有死仇,此刻要蔡邕是為了報仇。
畢竟蔡邕之女受腐刑流放西北后,不到兩月便傳來病死荒野的消息,蔡邕夫婦連給女兒收尸的機會都沒有。
而導致慘劇發生的罪魁禍首,就是郭嘉,九成天下人都認為是郭嘉強暴了蔡琰,并且讓蔡琰懷孕,一代大儒蔡邕顏面掃地之余,更是痛失愛女。
策馬緩緩來到董卓軍前,郭嘉絲毫不懼董卓敢妄動,現在雙方既然已經達成共識,開始談條件,那貿然發難只會將事態推向惡劣的方向。
“蔡大人,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要你跟我走,是想讓你夫婦和女兒團聚。”
說完這句話,郭嘉調轉馬頭朝回走,卻又回頭輕聲說了一句話:“我有個兒子,叫郭燁,按血緣,他是你的外孫。”
蔡邕瞠目結舌,心頭雖還有驚疑,可已然信了八分,因為他清楚自己的分量,郭嘉要殺他,剛才已有機會拔劍。
身旁的夫人聽到蔡琰還活著又誕下一子,震驚與激動全寫在臉上,可又不能出聲催促蔡邕隨郭嘉而去,只好委屈膽怯地拽拽蔡邕的衣襟。
長嘆一聲,蔡邕垂著腦袋與夫人一同走向郭嘉軍中。
待蔡邕夫婦進入騎兵隊伍后,郭嘉再朝董卓說道:“太師,三成洛陽財富,據我探馬來報,你從洛陽運了數百車的財富,這樣吧,我只要一百車。如何?”
董卓壓抑著怒火,拳頭已經在顫抖,一旁的李儒見他還在猶豫,忍不住出言道:“太師,錢財身外物,若廝殺,損兵折將是百車錢財能比的嗎?”
這一點,董卓也想到了,可就是不甘心,本想據崤函之險抵擋關東聯軍,沒想到自己先栽在這里了。
“郭嘉,你若食言,董某就算今日葬身此地,也要與你拼個魚死網破。”
看著董卓忍著怒火的樣子,郭嘉颯然一笑道:“太師,你想想,我得了百車錢財,再與你拼殺的話,那為何不直接與你廝殺,伏擊不是更好嗎?”
言之有理啊,董卓和李儒對郭嘉的說辭還算認同,于是命部下押送百車錢財給郭嘉。
在士兵們忙碌時,董卓抬頭望了望一片森然的崤山,朝郭嘉高聲問道:“郭嘉,你這幾萬大軍,難道日后就待在關中了嗎?”
這一點李儒也甚為忌憚,倘若郭嘉隱匿關中,終究是一個巨大隱患,神情肅然地盯著郭嘉,看他有何答復。
郭嘉對此,一臉輕松笑容說道:“太師,這樣,我為你出個主意,關中東南西北四大雄關拱衛,函谷關你已有強將坐鎮,其他三處險關你到長安后派人去鎮守,而后堅壁清野,我若在關中,遲早不攻自破。若是太師嫌麻煩,入長安后再募大軍,想要剿滅關中勢力,易如反掌。只要我無城池立足,關中之地,誰也無法從太師手中搶走,不是嗎?”
瞇起眼睛驚疑不定的董卓也知道郭嘉說的有道理,遂不再問。
至于郭嘉將來會去哪里,董卓不在乎,倘若還盤踞關中,那等他到了長安之后再作打算。
坐在馬車中望著士兵押運馬車朝前方送去,天子劉協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郭嘉,你,你負了朕!”
董卓是亂臣,郭嘉是賊子,一句亂臣賊子,壓得劉協自己都幾乎窒息。
此時此刻,劉協終于明白了當年為何郭嘉不幫他,劉協認為郭嘉早已有了叛逆之心!
現在已經有了精兵強將的郭嘉,劉協知道,永遠也不可能讓此人為自己效力了。
待百車財富交割完畢后,董卓朝郭嘉朗聲道:“郭嘉,你要的,董某已經給你了,還不領兵離去?”
仰首望天,似乎在猶豫著什么,郭嘉最終露出一個善意十足的笑容。
“董太師,謝了,后會無期。”
就在郭嘉調轉馬頭的瞬間,異變突起。
驚天動地的響聲從崤山上傳來,董卓眾人抬頭望去,頓時驚得心膽俱裂。
只見崤山之上滾下無數巨木,雖然不是朝著大軍而來,卻轟隆滾落后堵住了前路。
巨木交錯堆積在了面前,董卓勃然大怒朝郭嘉嘶喊道:“郭嘉,你敢背約?莫不是以為我董卓真不敢與你刀兵相見?”
部隊掉頭正離去的郭嘉轉過身來,望了眼崤山上一隊兩千人從高坡下山,在高順指揮下去前方牽馬歸隊,再將目光投向董卓,郭嘉淡淡笑道:“董太師,如你所見,這崤山上,只有我的兩千兵卒,而我身后,只有三千。加起來也就五千兵馬,現在上來與我廝殺,太師必定讓我全軍覆沒。”
說罷,郭嘉仰天哈哈一笑,轉身肆無忌憚地離去。
董卓也看到了崤山上下來的人馬不過區區千人,而郭嘉此刻兵馬加起來如他所言,頂多五千。
殺不殺?
旁邊的李儒卻已經心神大亂!
郭嘉!鬼才,非虛名。
此時就算要去追殺郭嘉,要先挪開面前擋路的巨木,這要耗費時間,若是步卒前去追,那等于送死,就算兩條腿跑過了馬匹的四條腿,面對騎兵,去多少也是送死。
而郭嘉光明正大地說出自己只有五千兵馬,李儒是信不敢信,不信卻也起疑。
如果前方還有郭嘉伏兵呢?此人擅長奇謀制勝,此刻若是誘敵深入呢?
李儒面色灰敗地搖搖頭,自嘲一笑道:“此人,還是少惹為妙。”
董卓一邊命令將士移開面前攔路巨木,一邊朝李儒問道:“李儒,郭嘉若真有大軍,為何不殺我?”
惡貫滿盈的董太師自己也知道他現在是人人得而誅之,這點兒自知之明他還有。
李儒苦澀一笑,問:“太師,你若身陷絕境,天子會如何?”
暴戾之色充盈雙目,董卓切齒道:“天子必須死在我前面!”
李儒再問:“郭嘉是朝廷欽犯,就算擁兵割據,天下難容。除非天子赦免他,才能名正言順,可與太師決戰,天子必死,郭嘉半點好處都沒有啊。”
情況就是如此的微妙,不論郭嘉兵馬有多少,董卓不希望損兵折將徒生事端,又難忍郭嘉猖狂行為,想要廝殺,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重重哼了一聲,董卓算是忍下怒氣,卻又皺眉地問道:“郭嘉倘若盤踞關中,始終是一大患。”
李儒搖頭嘆道:“郭嘉此人屢屢身處險境而能絕處逢生,除了些許運氣,更多還是此人善于謀而后動,蟄伏近兩年后橫空出世,必定所圖不小,太師可以猜,郭嘉現在會去哪里?函谷關已被太師重兵把守,郭嘉離去的方向又是向西,難道太師還不明白嗎?”
董卓瞪大銅鈴般的眼睛,脫口而出:“益州!”
李儒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沉聲道:“益州牧劉焉根本就想不到如今關東聯軍與太師鏖戰之時,會有一路人馬殺去他剛剛站穩腳跟的益州,恐怕漢中與關中的天險通道,劉焉都未有重兵把守,因為關中并無大敵,在他想來,駐軍漢中要塞只是徒耗錢糧。唉,天下最大的益州,即將變天了。”
董卓沉吟片刻后問道:“那遷都長安,如何防備郭嘉?”
李儒澀聲道:“郭嘉就算攻下益州,五年之內不能向外擴張,太師若不放心,遷都長安后可派人鎮守南方雄關散關與隴右,郭嘉欲圖關中,兵強則取道隴右,兵寡則奇兵出故道奪陳倉。不過,太師,五年之內,郭嘉不會謀關中,五年之后,太師若還有意逐鹿天下,則與郭嘉一決雌雄,若只想雄霸一方,堅守險隘即可。”
向董卓進言后,李儒微微有些失神。
郭嘉,你選了天下最好奪卻最不該奪的一塊地方。
益州之北,太師斷然不會侵擾你。
益州之東,荊州如今一片混亂。
可是益州,稱雄一方綽綽有余,圖霸天下可就難比登天了。
郭嘉,你只想當一方諸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