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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偏殿,自太醫院院使孫之鼎回來說,皇太子讓準備針灸的方案后,一眾太醫便都是愁眉苦臉的枯座不語,他們都不是濫竽充數之輩,康熙這情況,他們都清楚,是腦內出血,兇多吉少,若是僥幸能挺過去,還是有清醒的可能,但康熙能不能挺過去?之后能不能清醒,多長時間才能清醒?卻是誰心里也沒底。
有關康熙的針灸治療方案,他們是早有準備,制定出來之后又經反復討論,卻是沒人愿意或者是敢于實施,因為康熙現在本就是命懸一線,即便是針灸,也不敢保證康熙不是死,而且,即便是有效,也不可能是立竿見影的效果。
而朝廷一眾王公大臣卻是歷來只看療效,康熙若是就此駕崩,他們按例也就是個即行革職,戴罪當差的處罰,畢竟還有日常侍侯護理康熙的周、羅兩位太醫做替罪羊。如果針灸之后,康熙當即駕崩或者是拖個一天半日的駕崩,那搭進去的可不就是幾個太醫那么簡單。
這筆帳,太醫院的一眾官員、太醫都會算,因此,在聽到皇太子讓準備針灸的方案之后,一眾人都不由一臉的苦澀,太醫看起來是榮耀無比,名利雙收,實則個中甘苦,唯有他們自己最清楚。
給皇帝、妃嬪治病,可是非比尋常,真正是‘一藥誤投,生死所系’此并非虛言,乃是御醫的真實寫照,別說是用錯藥,便是份量有誤。那也是禍不可測。除此之外,他們還得處處防著內府官員、太監設置障礙,不時得給這些人行賄孝敬,以免這些個小人從中作梗。銀錢都是小事,太醫畢竟名聲在外,不愁沒有進項。
他們最怕的是卷進權力斗爭的旋渦,宮禁之中,勾心斗角,爾虞我詐,變幻莫測,他們這些隨時進出皇宮的太醫。稍有不慎,便會卷入進去,慘遭殺身之禍。
康熙中風的背后隱隱約約有皇太子的影子,這事情。院使、院判和幾個當事太醫都是心知道肚明,皇太子如今又堅持用針灸治療,其用心亦是不言自明。
真不知道,此劫過后,太醫院能有幾人逃得活命?院使孫之鼎暗嘆了一聲。才打起精神道:“諸位,針灸治療應是在所難免,既然已無退路,只能拼力一博。再顧慮也是枉然。”說著,他取過針灸方案。提筆利落的署上自己的名字,而后遞給張院判。道:“皇上病危,乃是朝野矚目之大事,不要存僥幸心,都簽字吧。”
張院判接過方案,卻是大為猶豫,這哪是什么治療方案,純粹是生死薄,簽名之后斷無生理,就憑這十幾個太醫還能弄成法不責眾的局面?就在他猶豫之時,皇太子禎卻是帶著一幫人走了進來。
眾太醫一見,連忙起身準備行禮,禎卻擺了擺手道:“免禮,針灸方案可已制定出來?”
孫之鼎忙躬身回道:“回皇太子,針灸治療方案早已備下,皆因成功治愈的機率太小,未敢提出,微臣懇請皇太子三思。”說著,他便躬身呈上方案,道:“請皇太子過目。”
禎卻沒接,徑直在一張椅子上坐定,開口說道:“既是早備有方案,即說明針灸治療還是有一定的機會,不必再猶豫,竭心施為便是。”
一聽這話,孫之鼎也不敢再進言,忙躬身道:“微臣尊命。”
禎點了點頭,語氣溫和的說道:“皇上病情兇險危急,伱們不要有顧慮,盡管放手施為,事急從權,本宮給伱們最大限度的權限,扎針、藥方、用藥等都不必請示,只管施展伱們的手段。
若是萬一有不忍言之事,本宮絕不責罰,若能邀天之幸救醒皇上,便是擎天保駕之功,有功人員一律官升三級,賞銀二千兩,本宮還另劃撥十萬兩給太醫院以資獎勵。”
這話一出,孫之鼎不由一呆,皇太子這是什么意思?這到底是救康熙,還是殺康熙?不過,不管怎么說,有這句話,太醫院的一眾太醫算是有了條活路,他忙率先跪下,叩首道:“皇太子隆恩,太醫院上下,即便肝腦涂地,亦在所不惜。”
禎起身道:“皇上昏迷時間太長,要抓緊時間,本宮期待著伱們的好消息。”說著便快步走了出去。
一眾皇子、上書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皆是滿頭霧水的跟了出去,皇太子這話,可真是讓人難以琢磨,太醫們把康熙治死了,不追究責任,救活了有重賞,到底哪個才是重點?
出了西偏殿,禎掃了一眾兄弟一眼,才道:“皇阿瑪病危,諸位兄弟就暫在小湯山行宮住下,為皇阿瑪祈福吧。”
一眾皇子心里都清楚,老十四這是要軟禁他們,不過這理由卻是光面堂皇,無法駁斥,禩、誐、禑三人已是帶頭躬身道:“臣等尊命。”老三、老五幾個沒法,也只的躬身領命。
待一眾皇子退下,禎才帶著一眾上書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來到前宮正殿——日常處理政務的地方。
見禎一行進殿,值守太監急忙多加了幾盞燭臺,整個大殿立時明亮起來,禎落座之后,便招呼眾人坐下,微微沉吟,他才道:“諸位皆是朝廷股肱之臣,驟逢大變,當以何事為先?”
禎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要抓兵權,馬齊先前就欲表現,卻是被人搶了先,當下不再猶豫,立即便開口說道:“皇上一身之安危,系江山社稷之穩定,奴才竊以為,當前應封鎖消息,以免京師地方動蕩不安,繼則,令京畿兵馬嚴陣以待,以防居心叵測之人乘機做亂。”
聽的這話,幾個領侍衛內大臣心里都是一驚,康熙還未死呢,皇太子也還未登基,就開始要剝奪他們的兵權了?這可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光地卻是不動聲色的瞥了馬齊一眼,這種情況下,禎若是不掌控兵權,極易予人以可乘之機,可康熙現在能否清醒過來,還是未定之數,事情可不能做的太絕,否則萬一康熙清醒過來,則難以收場,而且只認康熙的那幾個上書房大臣和幾個領侍衛內大臣也未必會同意,若是引起爭議,反倒可能擱置下來。
略一沉吟,他便開口道:“皇太子身負監國之責,當此大變,唯穩為上,一則加強皇上陛駐行宮之警衛,二則加強皇宮之戒備,三則嚴控京師之兵馬,唯有掌控步軍營和西山豐臺大營,才能維護京師之穩定。”
禎一聽這話,便知李光地這是在提醒他,先不要動侍衛處、親軍營、前鋒營、護軍營的幾萬人馬,不由的暗暗點頭,這些人馬暫時不動也好,萬一康熙沒事,也好有回旋余地。
同是八爺黨大員的蕭永藻見馬齊已搶先表態,也不甘落后,立即便道:“皇上病情危急,奴才懇請皇太子召集皇族宗親、王公大臣前來,一則為皇上祈福,二則也防皇上召見。”
這法子是不錯,將各旗的旗主和王公勛貴都一并軟禁在小湯山行宮,可謂是徹底斷了亂源,不過,如此一來,再奪兵權可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微微沉吟,禎才沉聲道:“皇上病危,不容有亂,嵩祝,伱歷任軍中要職,熟悉營伍,西山豐臺大營統轄十二營,其中不少是伱以前的部屬,這幾日伱暫住豐臺大營,以防生變。”
嵩祝沒想到禎竟然會派他去坐鎮豐臺大營,皇太子這是在向自己示好?他微微一怔,立即躬身道:“奴才尊命。”
李光地卻是暗暗贊不已,皇太子這手段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此舉對嵩祝可謂是恩寵有加,嵩祝是康熙一步步擢拔起來的,對康熙忠心耿耿,有他坐鎮豐臺大營,豐臺大營絕對亂不了,康熙沒清醒過來之前,這部分人馬都可說是在皇太子的掌控之中,即便康熙清醒過來,對此也不會有意見。
更重要的是,皇太子通過這事釋放出來的信號,他會重用原來康熙信任的大臣,這有利于穩定人心,穩定朝局。
禎微微點了點頭,又接著道:“衍潢、富爾丹伱們幾個領侍衛內大臣職責差事不變,不得有絲毫懈怠。”
雖說職責差事不變,但經禎這個皇太子嘴里說出來,意義可就不一樣了,這意味著,即便禎登基,他們也可能繼續擔任領侍衛內大臣,衍潢、富爾丹幾人急忙齊齊躬身道:“奴才尊命。”
稍一沉吟,禎接著道:“富寧安、蕭永藻、富爾丹、伊德,伱四人連夜進京,會同禟、祥兩人,通知京城貝勒以上爵位的宗室趕來小湯山行宮為皇上祈福,也防著皇上萬一要召見他們。”
富寧安四人忙齊齊躬身道:“奴才等尊命。”
李光地原本還暗自奇怪,禎怎得閉口不提位置最為重要的步軍營,一聽這話,才明白原來不見露面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是去奪步軍營的兵權去了,他不由放下心來,太子行事周密果斷,手段老辣,根本無須多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