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朋客棧
吳不善的臉色有些不善,眉宇間還透著一股擔憂。[]
“費六進裴府已經超過一個時辰,這很反常……按照事先約好的,他進裴府無論見不見得到裴矩,最多不會逗留超過半個時辰。費六雖然年輕,但做事并不草率。現在看來……十有是出了什么問題。”
他嘆了口氣,想起那個總是一臉笑容的小伙子心里就一疼。
“咱們不能再停留在順朋客棧了,找地方藏起來。”
他擺了擺手下令。
喬七平日里和費六關系最好,此時聽說費六可能出了事哪里還忍得住。他連忙上前幾步攔在吳不善前面,哀求道:“檔頭,咱們不能不救費六!”
“救人要救,但現在必須先走。”
吳不善沉聲道。
喬七急切道:“我信得過費六,據算真的陷在王咆手下那些人手里,費六也絕不會把咱們招出來。他是個漢子!”
“我也信得過費六!”
吳不善語氣中透著痛苦:“可我不能因為信得過他,就把咱們幾十條人命壓在這信任上!現在就收拾東西走,找個地方棲身。而且從今天開始,大伙不能聚在一起了。分頭去找地方,以后要聯絡到城西小廟里留下暗記。”
“可咱們總得做點什么!”
喬七依然攔在吳不善面前。
“我會做。”
吳不善說完這三個字,繞開喬七往門外走了出去。喬七跺了跺腳,不甘的低吼了一聲。其他密諜開始收拾東西,有人走過來拍了拍喬七的肩膀嘆了口氣。眾人將東西收拾好之后,道了一聲珍重隨即散去。他們都是經歷過許多危險經驗豐富的密諜,都知道吳不善的決定雖然有些冷血,但絕對是最正確的。[]
喬七沒有走,而是留在客棧等吳不善回來。
吳不善出了順朋客棧的門,一路順著大街往裴府方向走了過去。他故意多繞了幾個圈子,又在一家還開著的茶樓喝了杯茶吃了些點心。然后在路邊攤子上買了一塊肉,拎在手里加快了腳步。
經過裴府門前的時候,他的腳步沒有慢下來一分。
裴府門口依然站著四個青衣小帽的下人,不時低低的交談幾句。正門關著,但正門旁邊的小門卻全開著。吳不善往那邊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眉頭卻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雖然只是一眼,但他卻知道確實出事了。
裴府是密諜一直關注著的地方,他自己也看過幾次。門口那些青衣小帽的下人有一個人腳上穿的是馬靴,雖然大部分被青衣下擺擋著,但吳不善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一個裴府的下人,怎么可能會穿這種后面帶馬刺的戰靴?
他快步從裴府門口走過去,轉過一條小巷子后又繞回了裴府后門。后門緊閉,看不到一個人在。他依然沒有停留,拎著那塊生肉大步而行。不時低頭看一眼那塊肉,裝作欣喜表情。
又走了三條街,他在一家酒樓的墻邊留下一個暗記。
王咆看了看面前這個已經被打的沒了人形的年輕男子,忍不住皺起眉:“我真不知道你們軍稽處的人是什么練就的身子,這般打都打不出實話來。說起來,李閑還真是讓朕佩服。如果朕手下也有你們這樣的忠實下屬,那這天下朕奪起來也會簡單許多。”
費六艱難的抬起頭,臉上都是恐懼:“陛下……求你饒了我。”
王咆站起來,走到費六面前看著那張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臉:“朕饒了你可以,那你告訴我你的同黨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說了,朕非但會饒過你,還會讓你從此享受榮華富貴。你知道,朕既然這么安穩的呆在洺州城里不走,自然是有了完全打算的。李閑手下雖然有幾十萬大軍,可終究會敗在朕手里。不過早早晚晚的事,若是等到那時候……你就算想說,朕也不愿意聽了。[]”
“我……我真的不是……不是李閑的人。”
費六艱難的喘息,眼神中都是哀求:“陛下……我真的不是。”
“朕這般勸你,你都不知道珍惜。”
王咆嘆了口氣:“繼續打,打到他說出同黨所在為止。但有一樣……在他說之前若是打死了他,朕就先剝了你們幾個的皮!”
“喏!”
幾個侍衛連忙應了一聲,有人從包裹里取出一個鐵鉗,緩步走到費六身邊,拿起費六的左手用鐵鉗夾著食指的指甲,猛的一用力就把指甲拽了下來。費六啊的慘呼了一聲,身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個侍衛一個挨著一個的把費六左手的指甲拔完,然后又拿起費六的右手。
“我說!我說!”
費六大口的喘息著,抬起頭看向王咆:“我是……我是王薄的人。”
“王薄……”
萬春宮御書房中,王咆一把將桌案上的茶壺都掃了下去:“當初裴矩推舉他接替我父親掌管大營的時候,朕就猜到事情絕不是那么簡單。現在看來此人自大營逃走之后竟是沒有陷在燕云軍手里,而是輾轉逃回了洺州。城門那段日子把守盤纏的那么嚴,他竟然還能溜回來……你們到底還做不些事!”
在一旁站著的夏侯不讓小心翼翼的看了王咆一眼,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如今洺州城被圍住,王薄想找裴矩無非還是投靠李閑。臣以為……現在裴矩府里押著的那個人不能殺,還要好好治傷,最好……能讓他把王薄引出來。”
“已經晚了。”
王咆怒氣未消的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道:“朕疏忽了,不應該當時就把那人扣住。應該放他走,然后派人跟著的。現在已經那人已經被打的不成樣子,放出去也沒辦法把王薄釣出來。”
“殺了?”
夏侯不讓問。
“再去審審,如果嘴里吐不出來什么有用的東西就殺了吧。他說的幾個地址,你安排人手盯著,先不要打草驚蛇。另外……城門的防守你要盯嚴一些,切不可懈怠,誰知道王薄在城里有沒有人接應,萬一沖開城門引燕云軍入城就再無回天之力。朕派出去的人馬最快也要一個月殺到齊魯之地,所以洺州必須守住最少一個月。”
“臣明白”
夏侯不讓點了點頭道:“如果陛下沒有什么事,臣就先回去安排。”
“去吧。”
王咆擺了擺手。
夏侯不讓出了城門,帶上自己的護衛直接到了裴府。沒走正門,而是從后門進去直奔前院書房。被軟禁在自己府里的裴矩沒挨打,甚至連吃喝都沒被限制。在他身邊伺候的還是他身邊的幾個老人,但是府里的護衛都換成了禁軍。
推開房門,夏侯不讓緩步走進去:“裴公,安好?”
裴矩把手里的書放下,站起來笑了笑說道:“此時為餌,大魚釣不上來,自然餌還是要留住的。”
夏侯不讓擺了擺手示意隨從守著門口,他關上房門說道:“陛下只是多疑,或許釣不上來大魚就給你官復原職了。”
裴矩哈哈大笑道:“你怎么這般天真?我只是有些惱火,我這一生,把前后三位帝王玩弄于鼓掌之間,最后卻折在王咆這樣一個山野村夫的假子手里。只可惜,所托非人。王薄那廝不是個做大事的,一招敗滿盤輸。”
他看了夏侯不讓一眼道:“為今,只求夏侯將軍保我一具全尸。”
“哪里話!”
夏侯不讓連忙擺手,看隔著窗子看了看外面壓低聲音道:“你府里困著的那個諜子我會留下,萬一燕云軍破城,這也算是一件功勞。我知道裴大人和燕王有些來往,若是洺州真的守不住,還請裴大人代為引薦。你放心,城破之前,我斷然不會讓人傷了你的性命。”
“既然你有這個打算,你為什么不索性直接些?”
裴矩站起來急切道:“如今兵權在你之手,若是你帶兵困住王咆,他拿什么抵抗?他殺王伏寶,軍中早有流言,王伏寶手下的那些將軍其實早有怨言,真要是圍了萬春宮,我敢打賭,王伏寶的老部下絕不會站在王咆那邊!”
“我再斟酌斟酌。”
夏侯不讓嘆了口氣:“我只怕萬一王咆安排的那支人馬真的成了事……”
“糊涂!”
裴矩冷笑道:“他若死了,那外面飛著的一支孤軍還能為他效忠?”
燕云軍大營
李閑將眾將召集起來,將手里的一份密保遞給身邊的徐世績讓他們傳看:“札木合的騎兵果然已經已經入關,走的漁陽郡。消息傳遞到大營,估摸著他已經往南沖出去很遠了。不過好消息是……他劫掠了大批的漁船,沿河而下。消息說他身邊出謀劃策的是個漢人女子,孤想了想,或是猜到了是誰。此人出身江南,還以為自己熟悉舟船之戰……已經在草原生活了幾十年,難得的是也白癡了這幾十年一成不變。”
“陳雀兒和來淵分兵兩路沿河北上,不管是誰遇到札木合的人馬,這一戰都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孤窮十年之力打造的水師,若是連幾千條漁船都打不贏,陳雀兒和來淵估摸著也沒臉再來見孤。”
“另外……”
李閑笑了笑道:“王咆那孤注一擲,也擲不出去了。”
徐世績看完了密報也笑了起來:“李道宗和薛萬徹的人都已經找到了王咆派出去的那支人馬,主公已經急令他們二人追上去將那支周軍困住。若是不出意外,那十幾萬周軍也到不了黃河岸邊。”
“攻城吧。”
李閑站起來,指了指地圖上洺州城所在:“只有一座孤城,卻妄圖改變天下格局……王咆有膽有謀,可惜……成事太晚了些。”
“明日,四城齊攻,就算王咆受的再嚴密……大不了拆了這座洺州城就是。”無彈窗閱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