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閑率領銳金營的騎兵只用了不到兩日便從鄆城趕到了須昌,匯合了朝求歌的洪水營。然后只在須昌停留了不到一個時辰,并沒有帶上洪水營的人馬只補充了干糧和水之后就立刻開拔。又一日半,從須昌趕到了宿城。此時,根據飛虎密諜送回來的消息看,王薄的十五萬大軍如今已經距離宿城不到半日的路程,若是李閑率軍晚來半日,便有可能被王薄的人馬堵在宿城外面。
鐵獠狼建議銳金營騎兵就在宿城外駐扎,與城內厚土營雄闊海的隊伍互為犄角。這樣不會有全部人馬都被王薄困在城內的危險,李閑卻并沒有采納,直接帶著銳金營的騎兵進了宿城。
宿城不過是個有一萬多人口的小縣城,城墻還不足兩丈,雄闊海率領厚土營拿下宿城之后派人修繕城墻,在城墻上加了一層裝滿了泥土的袋子,可即便如此,這樣的城墻高度論防御來說還是太低了些。
而且宿城城墻年久失修,在東門附近的一段城墻甚至裂開了一道大口子,趁著王薄的人馬還沒到,城墻上還有民夫在急急忙忙的修補著這道口子,不斷的往口子里灌注著泥漿,然后將沙袋子塞進去。城墻外面還有民夫在忙著設置拒馬,鹿角,雄闊海下令厚土營在宿城東門和北門外挖出來數不清的坑,這些陷馬坑這次的作用卻根本不是阻擋王薄軍的騎兵,原因很簡單,王薄雖然有十五萬人馬卻連三千騎兵都湊不出來。這些陷馬坑都挖在正對著城門的官道上,是為了阻止王薄下令以沖城錘撞擊城門。宿城的城門已經有些年頭沒有修過了,大門上有很多干裂出的裂痕,根本禁不住沖城錘的三五下撞擊。
王薄軍中缺少騎兵,究其根本是因為在魯郡岱山腳下那一敗,他三千輛大車的輜重都被齊郡張須陀繳獲,好不容易一路劫掠返回濟北郡,可是還沒走到肥城又被張須陀率軍從后面追上來一頓好殺,劫掠來的東西再次被張須陀全都搶了去。
這兩次戰敗,王薄軍中運送輜重的馬匹幾乎損失殆盡。
所以,李閑才會比王薄早半日到了宿城。李閑在鄆城得到消息的時候,王薄大軍距離宿城已經不足三百里。李閑率領銳金營騎兵先到須昌再到宿城,竟然還是比王薄快了,由此可見王薄的行軍速度著實不敢恭維。
李閑到宿城城門的時候,雄闊海已經帶著厚土營的將領們在那里等候。李閑停下大黑馬之后將面甲推上去,掃視了一眼在城門外等著他的將領們。雄闊海率領眾人上前一步,整齊的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參見將軍!”
李閑點了點頭,看了看正在城墻上忙活著的民夫微微皺眉道:“城墻破了?”
雄闊海道:“大前日宿城下了一場豪雨,城墻年久失修扛不住暴風驟雨,裂開了一道大口子,屬下已經派人修了兩日,只是因為急迫,卻只是先用沙袋子堵死。”
李閑點了點頭道:“先進城。”
然后他回身吩咐鐵獠狼道:“派游騎,搜索二十里之內,加派斥候,往濟北郡的方向查看。”
鐵獠狼立刻轉身安排斥候。
李閑側身對徐世績微笑道:“倒是勞得懋功兄一同受累,待擊潰了王薄的人馬后,李某再親自往瓦崗寨負荊請罪。”
徐世績擺手笑道:“無妨,若是換做我是你,只怕會將你投入鐵牢。”
李閑笑問:“鐵牢中可有美酒佳人?”
徐世績啞然,隨即笑道:“若是有美酒佳人,我便自己去鐵牢中了還輪得到你?”
李閑比劃了一個手勢道:“小氣!”
徐世績嘆道:“李將軍倒是大氣,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我們兄弟的軍餉,好歹也是跟著燕云寨的人馬出征的。”
李閑豪氣干云道:“戰后每人分發大美妞一個,待擊潰了王薄你帶著瓦崗寨的兄弟自去王薄軍中挑選就是。”
徐世績一笑,跟在李閑身后進了城。
一邊走,徐世績一邊仔細的觀察著雄闊海,越看越是驚嘆。
“好一條雄壯的大漢,敢問這位壯士姓名。”
雄闊海抱了抱拳道:“我乃將軍麾下厚土營都尉雄闊海!”
程知節看著雄闊海那雄壯之極的身形由衷的贊道:“便是單二哥也不如這位壯士身材雄健!”
李閑微笑著介紹道:“闊海,這位是東郡瓦崗寨翟讓大哥手下軍師徐世績,另一位是瓦崗寨馬軍首領程知節,皆是當世之豪杰。本來在鄆城做客,恰逢趕上王薄率軍來襲我宿城,徐軍師和程將軍兩人仗義相助,你來見過兩位豪杰。”
雄闊海早就從先一步趕來的密諜口中得知了徐世績的事,隨即笑了笑對徐世績和程知節再次抱拳道:“見過兩位好漢。”
程知節看著雄闊海,實在忍不住問道:“雄將軍擅長步戰?”
雄闊海點了點頭道:“正是。”
程知節看了看雄闊海手里那柄沉重的陌刀,下意識的吸了一口涼氣。他久經戰陣,自然看得出來雄闊海手中陌刀的威力,這樣一個大漢,這樣一柄鋒利巨大的陌刀,若真是一刀劈下來的話,當真能有人馬俱裂的威勢。見到了雄闊海,見到了厚土營的兵馬,徐世績和程知節對李閑的燕云寨更加的重視。
這還是為了隱藏實力厚土營的重甲得到了命令沒有出來,不然若是徐世績見到了那兩千重甲的話,說不得會驚懼羨慕的說不出話來。他苦心費力在瓦崗寨練兵數年,才練出了一萬灰衣軍,這一萬人馬是瓦崗寨最精銳善戰的士兵。可即便如此瓦崗寨整體實力也不如燕云寨,畢竟燕云寨人馬的底子太好,起點就遠高于一般的綠林隊伍。
李閑進城之后直接上了城墻,巡視了一番城防之后微微皺眉。宿城的城墻太低了些,最矮處無需使用云梯,便是五六人疊人梯便能登上來。
“將庫中所有菜油都取來。”
李閑想了想又問道:“城中可有石灰?”
雄闊海點頭道:“有,正在修繕城墻和城中縣衙,有不少石灰粉。”
李閑吩咐道:“全都運到城墻上來。”
徐世績忍不住插嘴道:“將軍若是打算死守,可以用沙袋將這段最低矮的城墻上隔出壁壘。這樣即便王薄的人馬攻上城墻,也無法擴大攻占的區域,再以弓箭手射殺,這段低矮城墻守的三五日當無問題。”
李閑點頭道:“如此甚好。”
雄闊海連忙吩咐手下士兵和民夫按照李閑和徐世績的吩咐將菜油石灰粉和沙袋往城墻上搬運,這段低矮城墻上的壁壘才堆起來,派出去的斥候就陸續回來報告消息。
“報,王薄軍距離宿城不足二十里。”
“報,王薄軍距離宿城不足十里!”
不多時,便能從城墻上看到東門外遠處一片塵煙飛起,遮天蔽日。
塵煙中,數不清的旗幟飄揚,黑壓壓的王薄軍如一道洪峰般洶涌而來。從城墻上遠眺,王薄大軍便如數不清的螞蟻一樣一眼望不到邊際。塵煙飛蕩,東半邊的天空都變得昏黃一片。那隊伍連綿不盡,東門外的整片大地很快就被鋪成了一片黑色。俗話說人過一萬無邊無沿,人過十萬接天連日。
王薄此次傾巢而出,十五萬大軍看起來那是何等的氣勢?
雖然在城墻上看到王薄的人馬潮水一般涌過來似乎很快便能到了近前,可足足一個時辰之后王薄的人馬才在宿城外緩緩停了下來。而那遮天蔽日的塵煙先如一陣颶風般狠狠撞在城墻上,頓時,城墻上的燕云寨守軍身上就落了一層塵土。
等塵煙散盡再去看,卻見城外大地早已經變了顏色。
黑壓壓的人馬,鋪滿了視線可及之處的所有土地。
李閑揮手扇散漂浮著的塵煙,指著下面王薄的人馬笑著問道:“懋功兄可曾見過數量如此之巨的人馬?”
徐世績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曾。十五萬大軍,看起來真如一道黑潮,將軍你呢?”
李閑微微點頭道:“大業八年,我在遼東。”
徐世績恍然,自嘲一笑道:“倒是忘了燕云這個名字。”
李閑笑了笑,指著王薄人馬又問:“懋功兄以為王薄這十五萬大軍如何?”
徐世績看著下面笑了笑道:“雞鴨再多,也是盤中之食,牛羊再多,也不過是案板上的肉。在我看來,這十五萬大軍,不過是插了草標賣頭的死人罷了。”
李閑微微瞇起眼睛,笑道:“懋功兄,我可不上你這當。就算是十五萬個不會動的草人,我砍完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就算是十五萬野狗,撲上來也能把宿城這低矮城墻撞坍了一片。你就算說外面是十五萬只兔子,我現在也不出去跟兔子打架。”
徐世績哈哈大笑。
王薄率軍在宿城外停了下來,手搭涼棚仔仔細細打量一遍宿城城墻。看了一會兒后王薄哈哈大笑,指著宿城方向大笑道:“如此低矮城墻,也想擋得住我十五萬大軍?”
他回身吩咐道:“孫干,你去城下問問,是燕云寨李閑那廝哪個手下守城,告訴他,出城投降,還有一條活路。若是被我破開城門,宿城之內雞犬不留。無論人畜,必將盡屠!”
他手下大將孫干領命,帶了幾十騎人馬出陣直奔城下。
離著城門口百米外站住,孫干仰著下頜大喊道:“城墻是燕云寨的哪個首領?知世郎說了,速速開門投降,不然我大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雄闊海看了李閑一眼,李閑微微頷首,他便大步走到城墻邊上,俯身對城外孫干大聲喊道:“某乃燕云寨李將軍麾下步軍都尉雄闊海,你又是哪個?”
孫干大聲道:“某乃知世郎手下大將孫干!”
聽到這個名字,李閑忽然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若是與他相熟之人看到的話,只怕立刻就會心中發寒,因為這種壞壞的笑容,正是李閑心中有了壞主意時候的表現。他緩步走到雄闊海身邊低聲說了幾句,雄闊海一怔,隨即嘿嘿笑了起來。
孫干問完之后見城墻上沒了動靜,于是扯著脖子大喊道:“知世郎說了,只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若是過了一炷香,就算你想跪下投降也就晚了!”
雄闊海聽了李閑的吩咐,往城下伸著脖子問道:“你真的叫孫干?”
孫干一愣,隨即怒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家孫將軍!”
雄闊海嘿嘿笑了笑,用最大的聲音喊道:“干!你娘好嗎!”
孫干一愣,隨即立刻被氣的臉色煞白。他伸出手指著雄闊海,可是憋了很久竟然一個字都沒能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