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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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夫人上午出去同那些平日熟識的夫人們喝茶小聚,也是聽了幾句嘲笑之語,惹了一肚子的氣,這半會兒勸著女兒,心里也是惱怒委屈,忍不住眼淚掉得更急,抱著女兒心肝肉的喊著,母女倆哭成一團。
吳家老爺從外面回來,瞧得她們母女模樣,眉頭狠狠皺了起來,揮手攆了丫鬟婆子們下去,怒道,“哭什么哭,天又沒塌,誰讓她當初跑去趙家自找沒趣,如今才知道沒臉見人,不嫌晚嗎?”
吳湘云哭得鬢發散亂,衣衫皺褶,聽得爹爹喝罵,不敢反駁,又實在氣不過,只得嗚咽道,“爹爹既然當我是聯姻的工具,先定親給豐年哥哥,又轉給趙德,如今豐年哥哥回來,為什么不能再把我重新定給豐年哥哥?”
“你,你這不孝女,我和你娘只得你這么一個女兒,誰舍得送你去聯姻,當初也是你中意趙豐年,我才豁出臉皮親自上門求親,就是你大伯有些打算,也是再定親之后的事,趙豐年失蹤,把婚約改到趙德頭上,你也點頭了,如今又來埋怨我們,是何道理?”
吳夫人瞧著吳老爺臉色不好,趕忙擦了眼淚,上前替他拍著胸脯后背,又喂了他半杯溫茶,這才勸道,“老爺息怒,女兒家選夫主是大事,那趙豐年確實比趙德強百倍,如今他又當了家主,于大哥的盤算并無沖突,不如…不如就再上門探探趙家口風?”
吳湘云聽得母親替她求情,也是眼巴巴盯著父親,吳老爺無奈,長嘆一口氣,“大哥那里還沒有消息傳來,想必是朝中又有了什么大事牽絆,我還不知他到底有何安排,若是貿然…”
吳湘云見得父親猶豫,立刻下了床跪倒哭求,“爹,女兒不知大伯有何安排,但是什么安排也離不開銀子,豐年哥哥如今是趙家家主,只要女兒嫁了他,趙家就與我們吳家分割不開,自然要一力幫著大伯行事。若是我嫁了趙德,趙家只要裝裝樣子,分家另過,有事的時候,還怎肯出力?就是大伯在這里,聽得此事,也必定會支持再改婚約。”
這話說得著實有道理,吳老爺雖然喜好詩書,稍顯迂腐,腦子卻是不笨,嫁趙豐年比嫁趙德有利,他如何會想不到。
只是吳家怎么說也是彤城里數一數二的書香門第,當初趙豐年失蹤,更改婚約,就已經被人暗地里詬病嘲笑,如今若是再次把婚約改回,那簡直就是把臉面丟光了,吳老爺如何也拉不下顏面去趙家探口風,但是,吳家在朝中所圖之事必定需要銀錢支持,而女兒又如此絕食相求,吳老爺也是狠不下心。
吳湘云心下氣惱,眼珠兒滴溜溜轉了轉,又道,“昨日,關家妹妹聽得我病了,上門來探望,說起胡家已經下了帖子,要請豐年哥哥去赴宴,他們打著什么心思,不猜也知道。若是爹爹礙于顏面,猶疑著不肯上門,說不定,沒幾日趙家就成了胡家姻親了,到時候,別說大伯要怪你,就是女兒寧可餓死,也不嫁趙德!”
“此話當真?”吳老爺這下可有些坐不住了,胡家在朝中與自家可是死對頭,當初女兒中意趙豐年,定下親事之后,趙家家業愈大,胡家可是后悔至極,如今若是被鉆了空子,不就是白忙一場,還搭了個女兒?
“行,明晚我就去趙家走一趟,先探探口風再說,若是豐年哥哥還氣惱更改婚約之事,爹爹一定要好好解釋幾句。”吳湘云大喜過望,一迭聲的囑咐父親。
吳老爺無奈,瞪了女兒一眼,“為父行事,還用你教導不成?放心吧,就是爹爹此行不成,你大伯若是要用到趙家,也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得償所愿的。”
“多謝爹爹。”吳湘云吃了定心丸,渾身好似立刻就充滿了力氣,轉向娘親笑道,“娘,女兒要再裁兩套新衣,首飾頭面也要添新的。”
女兒歡喜,做娘親的放了心,自然是滿口應下,吳老爺想著這幾日城中的閑言,囑咐道,“這事有長輩出面,你就不要再去趙家吵鬧了,若是再惹出什么流言蜚語,徹底毀了名節就完了。記得,天下好男兒多的是,趙家不成,還有別的人家可選。”
吳湘云心里不以為意,臉上卻很是乖巧的應著,“是,爹爹,女兒一定不再惹爹爹氣惱了。”
吳老爺滿意的點了頭,起身出門,吳夫人又囑咐女兒幾句,喚了人重新上了熱粥,看著女兒吃了滿滿一碗,這才離開。
自從上次冷言冷語攆走了吳湘云,趙豐年就認為兩人之間那點緣分算是徹底了結了,待得父親痊愈,哪怕再嚴厲處置那母子倆,念著血緣情分,也會留趙德一條性命,到時候分他個鋪子,或者小田莊,再娶了這吳家小姐,也就算仁至義盡了。
而他和吳湘云,充其量就是個兄長和弟媳,也只能是兄長和弟媳。
可惜,這終究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他完全低估了女子的執著與厚臉皮,注定被這朵爛桃花把個安寧日子攪得天翻地覆。
這一日,把各個鋪子里的事情安排下去,有幾個堂兄弟和風調雨順照料著,倒也不能出大紕漏,趙豐年難得空閑,吩咐廚下置辦了一桌酒宴,請了幾個知交好友飲酒閑話兒。
不必說,白展鵬算一個,書癡陳家鼎也搖著扇子上門來,一碰面就抱怨趙豐年重金輕友,回鄉一月才想起友人,那模樣語氣,就好似這一年并不曾分別,只是隔日在碰面一般自然熟稔,趙豐年心頭溫暖,上前抱了他,大力拍著他的后背,倒惹得這書呆子也紅了眼圈兒,之乎者也念了一堆,最后終是掙扎笑罵,“你個冷面財神,枉我還替你寫了幾千字的悼文,好不容易活著再見面,你居然就下死手拍我。”
趙豐年哈哈大笑,扯了他出來,順手推到一旁,又與他身后的另一個青衫男子對視而笑,猛然同時出拳重重轟到對方胸口,那男子蹬蹬倒退兩步,笑罵道,“你這家伙就是命硬,大難不死,功力居然還漲了不少。”
趙豐年笑得更是得意,“我就是三年不練功,欒鴻,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欒鴻也不反駁,上前重重回了他一個擁抱,白展鵬當先入了席,一邊抓起酒壺倒酒,一邊調侃道,“差不多就松開吧,再抱下去,怕是就有人以為千金公子失蹤一年,轉了性情,入了龍陽之道了。”
趙豐年和欒鴻同時扭頭瞪了他一眼,然后松開彼此,整理了身上的衣衫,彬彬有禮的互相謙讓著入了席。
四只白玉酒杯碰到一處,聲音清脆悅耳,趙豐年張了張口,心中好似有千言萬語,卻是挑不出一句完整的,最后還是白展鵬說了句,“干杯,慶賀暌違一年之久的相聚。”
欒鴻和陳家鼎都是點頭,沉聲附和,“為團聚干杯!”
四人仰頭喝干杯中酒,舉筷夾菜,慢慢吃喝,慢慢說起這城中的新鮮事兒,卻都是絕口不問趙豐年為何失蹤一年之久,畢竟誰家都不是小門小戶,那些陰暗之中的詭計,誰都見過經歷過,卻也都知道那不適合挑到陽光下談論,哪怕他們是過命的交情,家丑卻是不能分享。
陳家鼎最是不勝酒力,不過三巡輪過,就是頭暈臉紅,嚷著要回家,而且還要趙豐年親自送他回去,眾人都是大笑,多年的交情,誰都知道這書癡是個妻管嚴,這般行事絕對是怕他的妻子誤會,想要拉著風評最好的趙豐年做人證。
欒鴻就打趣道,“陳兄,好不容易出來小聚,怎么也要盡興而回,左右嫂夫人都是惱怒罰跪,起碼你喝個痛快,也算夠本。”
“就是,就是,”白展鵬幫腔道,“咱們兄弟成家的越多,以后相聚可是不易,都要看女子的眼色行事了。”
“這話是何意?”欒鴻瞇著眼在白展鵬和趙豐年這間梭巡,半晌仿似明白了什么一般,濃眉斜挑,英氣俊朗的臉孔,立時就多了三分促狹,笑道,“難不成,趙兄要與吳家小姐重續姻緣?不是我多嘴,那吳家小姐也是個女中豪杰,天下間敢沖進男子家門示好的女子,可沒幾個,顯見她是對趙兄動了真心…”
不等他這話說完,那邊廂陳家鼎已是大聲反駁道,“錯了,這話大錯特錯!趙兄千萬不能娶那吳家小姐回來,要知道她當初與你定了婚約,就該從一而終,你失蹤之后,不過三月她就改配給了趙德,不管有什么天大的理由,都是變節,這樣的女子婦德有虧,怎們能娶回來做妻子?”
欒鴻卻是不以為意,伸手倒了一杯酒,硬是灌了陳家鼎喝下去,哈哈笑道,“你把家中悍妻制服,才有資格說這話。”
陳家鼎臉色紅透,抓起酒壺,咕咚咚又喝了一大口,梗著脖子道,“我是憐惜我那悍妻,伺候老人,照料孩子,還要操持生計不易,跟了我這書呆子,讓她受了委屈,這才多謙讓一些。”
白展鵬掃了一眼慢悠悠吃菜喝酒的趙豐年,嗤笑道,“你們這些怕媳婦的人,多得是借口。”
欒鴻這次可是瞧出了端倪,抓了白展鵬的袖子,問道,“白賢弟這話是何意,難道趙兄也是怕媳婦的?趙兄成家了?”
白展鵬剛要開口,就聽窗外有人應答道,“他不但成家了,還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原本歪倒在椅子上的四人,猛然坐直身子,三個驚疑,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