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傻話,這怎么可能不是我女兒,她的模樣…”趙豐輕叱妻子,慢慢放開她,照料她躺好,就去小心翼翼抱了女兒,半晌,才低聲接著說道,“她的模樣,像我…親娘,我看過她的畫像,在我父親的書房里,只不過,那時候不知道她就是生我的人…”
瑞雪這才明白他剛才為何神色里有悲傷之意,原來還有這般的原因,她自然不愿他傷心,就勸道,“若是母親泉下有知,必定也很是歡喜她的孫女與她相像。”
“嗯,”趙豐年點頭,輕輕的,甚至帶著一絲虔誠,親了親女兒小小的額頭,“這是我趙豐年的女兒啊。”
瑞雪繼續打諢,“不要忘了兒子,他也是你親生的,你這當爹的可不能厚此薄彼!”
仿似預知到了以后不受父親寵愛的日子,睡在藍色被子里的小子,突然醒了過來,哇哇大哭出聲。
瑞雪手忙腳亂的想抱起他,無奈身上還是沒有多少力氣,她一時著急又抻得下身又疼了起來,趙豐年想要幫忙,但是手里的小女兒聽得哥哥哭聲,也是湊了熱鬧,一起扯起嗓門附和,夫妻倆更是慌成一團…
張嫂子端了托盤從外面進來,隨手掩了門,抬眼見得他們夫妻這般模樣,想起她當初生大壯的時候,模樣也不多,就哈哈笑起來,“怎么,孩子醒了?別慌,他們怕是餓了。”
她說著就上前,把托盤放在桌子上,扶著瑞雪半坐起來,然后接過趙豐年懷里的小閨女,逗弄兩下,放到了瑞雪懷里,瑞雪本能的就解了衣襟,露出一側豐盈,孩子仿似嗅到了奶香,撅著小嘴就湊了上去,立時含住,大口吸了起來。
趙豐年在一旁瞧得妻子那胸前白嫩如昔,卻又豐滿許多,立時就紅了臉,扭過頭去,但是偏偏眼睛卻好似不是他的,總是會偷偷溜過去,瑞雪沒有瞧得他這般尷尬模樣,正在全心體驗著母親這個詞帶給她的新感覺。
女兒軟軟的小身子貼在她身上,濕潤的小嘴兒咬著她的皮肉,帶起的麻癢,就像電流一樣傳遍她的全身,激得她差點又淌下眼淚來,這就是她的孩子啊,需要她哺育,需要她用心照料,需要她一步步扶持著長大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是她的血脈…
張嫂子慢慢拍著懷里的小子,不時伸手指點點他的臉蛋兒,簡直喜愛極了,見得瑞雪懷里的小閨女吃得差不多了,就趕緊把他換了過去。
很快兩個孩子就都吃飽了,繼續閉著眼睛,嘟著小嘴兒睡去,張嫂子把青花大碗端過來,放到瑞雪身前,笑道,“妹子,多吃點兒,這是雞湯煮的面,還臥了荷包蛋,兩個孩子都等你的奶水呢,你可不能虧到自己。”
瑞雪拉好衣襟,笑著道謝,“謝謝嫂子,讓嫂子挨累了。”
張嫂子心疼的替她挽了袖子,嗔怪道,“哪里就挨累了,你生產的時候,嫂子都沒趕回來。”說完,又怨怪道,“這些人,當時都慌成一團,怎么就沒人記得給我個信呢。”
瑞雪剛才生產極耗力氣,肚中正是饑餓,又害怕營養不夠,孩子沒有奶水,抱起大碗,就大口吃了起來,哪里還顧得上說話,趙豐年看得心疼,過來勸她,“慢點兒吃啊,家里又不缺吃食。”
張嫂子也道,“灶間里還熬著豬蹄湯呢,保管你吃飽,別嗆到啊。”
瑞雪吃得飽足,才放下碗,用帕子擦了嘴角的湯汁,有些臉紅,說道,“就是覺得肚子里空,這會兒覺得好多了。”
“孩子都生了,肚子自然空,放心,過幾日就好了,我去跟翠娘她們說一聲,大伙兒都惦記呢,知道你醒了,必定歡喜。”張嫂子說著話就拾掇碗筷出去了。
瑞雪催著坐在床邊的趙豐年,“你也跟著擔心這么久了,去前院歇歇吧。”
趙豐年卻是搖頭不肯,想起剛才喂奶,就道,“不如請個奶娘回來吧,兩個孩子,你照料起來,怕是力不從心。”
瑞雪以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怎么想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吃別人的奶水,甚至還怕孩子對奶娘比對自己親近,此時聽得趙豐年提出來,就低了頭去摸兩個孩子的頭發,“我不想給孩子找奶娘,也許是我小家子氣了,做不來大戶人家的嬌貴夫人,我自己的孩子,總想自己親手喂養,親手照料。”
趙豐年伸手握了她的手,低聲勸道,“找了奶娘,你能少挨些累,再者說,你的奶水也不夠兩個孩子吃啊。”
瑞雪掙開他的手,微微攏在孩子身上,堅持道,“前三個月,孩子吃得不多,過幾個月他們若是飯量大了,可以喝羊奶,等到過了半歲,就可以吃米湯和雞蛋黃之類了。”
趙豐年瞧得妻子那般,好似生怕他搶了孩子去送人的架勢,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還想再勸的時候,屋門外已是傳來翠娘的聲音,“老板娘,還醒著嗎,我們進來了?”
趙豐年只得站起身,應道,“進來吧。”
屋門一開,居然進來大大小小五六人,云二嬸和翠娘當先走到床前,笑著給瑞雪道喜,瑞雪感激她們剛才跟著忙碌,開口道謝,卻被她們攔了回去,“都是一家人,又是這么重要的時候,怎么能偷懶不管?你娘家人都不在,我們商量好了,輪流來照料你。”
瑞雪趕忙拒絕,“各自手里都有事情要忙,哪能日日在我這里,再說,我這里有彩云彩月照料,劉嫂和金枝兒她們白日里也都在。”
云二嬸嗔怪瞪她,“老板娘跟我們還客套什么,她們都年紀太輕,不懂照料孩子,特別是彩云彩月,還是小丫頭呢,等我們這一月多教教她們,出了月子,她們也就上手了。”
瑞雪想想也是這么個道理,就沒再拒絕,抬眼瞧得妞妞和大壯幾個都站在幾步外,好奇的踮著腳尖往床上看,就笑開了臉,揮手示意他們過來。
大壯和黑子抬了胳膊互相撞撞,都是羞紅著臉不肯上前,妞妞卻是不管那些,撲上前,就抱著姐姐的脖子哭開了,“姐,妞妞以為你要死了,妞妞害怕!”
云二嬸正替小丫頭掖被子,聽了妞妞這般口無遮攔,趕緊呸呸幾聲唾到地上,說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末了還抖了抖妞妞的裙角,說道,“這孩子,你姐姐是有大福的人,神靈一定會保佑她凡事順順當當的,以后可不要說這樣的話,不吉利!”
妞妞撅撅嘴巴,還是不肯松開姐姐的脖子,瑞雪拍著她的后背,安慰道,“妞妞不怕,姐姐這不是好好的嗎,妞妞規矩還沒有學完,姐姐若是不在了,誰能治得住你這頭小老虎啊?”
大裝和黑子剛剛湊過來,好奇的看著酣睡的小師弟小師妹,聽得師娘心心念念不忘教妞妞規矩,就嘻嘻笑起來。
妞妞臉紅,自覺丟了顏面,就松了姐姐的脖子,跺腳不依,“姐姐,你就會笑話妞妞。”說完,見得大壯小心翼翼伸手去摸孩子的頭發,也是心癢,趕緊隨著湊熱鬧。
瑞雪左右瞧瞧不見吳煜的影子,就問道,“煜哥兒呢,可是嚇壞了,躲起來了。”
大壯瞪了妞妞兩眼,說道,“妞妞打了煜哥,煜哥許是躲哪里生氣去了。”
妞妞不服氣的反駁道,“他害得姐姐生孩子,當然要打他!”
瑞雪哭笑不得,什么叫害得她生孩子,這話真是別扭,但她也不好當即糾正,就妞妞這直脾氣,不定要問出多羞人的話呢,于是,就沖著臉色帶了疑惑的趙豐年,簡單解釋了幾句,末了說道,“那兩個姑娘是鐵大哥請來的,掌柜的見見吧,再幫我把煜哥兒喊來,這孩子心思重,別再鉆了牛角尖兒。”
趙豐年點點頭,屋里人多,也不好多說什么,囑咐瑞雪別太累,也就出去了。
云二嬸笑著瞧瞧幾個孩子腦門,笑道,“你們先生心疼師娘了,孩子也看過了,都出去吧,等過幾月,你們小師弟,小師妹能滿地跑了,少不得要鬧著你們背著抱著呢。”
幾個孩子正是玩得有趣,都是有些不情愿,但他們也懂事,行了禮都跟著出去了。
屋子里一時靜了下來,瑞雪輕輕拍著孩子,想心事,慢慢倦意上來,就睡了過去。
恍惚中好似聽得耳邊有動靜,就醒了過來,正見吳煜蹲在她的床邊,低著頭發呆,也不知道再亂想些什么,她就笑了起來,伸手拍拍他的頭,說道,“我們煜哥兒都不心疼姐姐了,姐姐差點沒命,煜哥兒也不惦記著,早些進來看看姐姐和小外甥啊。”
她本是開玩笑,想勸著這小子不必自責,哪里想到,吳煜早已是滿臉淚水,伸手就給了自己兩巴掌,“是我害得姐姐,都是我…”
瑞雪嚇了一跳,趕忙攔了他,顧不得下身還疼著,就爬起來,把他攬到懷里,緊緊抱著,說道,“煜哥兒你這是干什么,姐姐沒事啊,你看,孩子也生下來了,都是好好的,哪里就要你這樣打自己了?”
吳煜往姐姐懷里死命的蹭了蹭,哽咽著不肯說話,瑞雪無奈,只得像原來一般抱著他輕輕唱歌,果然,這小子漸漸就抽泣的輕了,她這才扶起他,隨意扯了袖子替他擦眼淚,嗔怪道,“都多大的男子漢了,還不讓姐姐省心,別自責了,姐姐的肚子月份也到了,就是你不惹這亂子,也要生了,只不過差個三五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