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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天子駕崩,喪事還沒辦完,洛陽就傳起新的謠言,說剛即位的天子劉協的確不是先帝的血脈,去年的那場驗血風波就是劉修搞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把事情引入歧途,利用先帝的仁慈隱瞞真相,打擊袁家和何家,同時趁機解決他們家來歷不明的問題。他雖然一時得逞,但是先帝最后還是發現了真相,所以被活活氣死了。
這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因為正處于大喪期間,主事的盧植忙得暈頭轉向,一時也沒意識到這謠言背后的動機,而大將軍董重和驃騎將軍宋豐更是一團霧水,宋豐只知道生氣,到處抓人,結果事態不僅沒有平定,反而越鬧越大,整個洛陽都在傳,而傳得最厲害的就是太學。
幾萬沒有事做、仕途沒有希望的太學生一聽到這種話題,頓時精神抖擻,一個比一個來勁,很快這件事就被渲染成了一個宮闈穢史,緊接著,私底下開始流傳一本小冊子,寫的是呂不韋送懷孕的趙姬給子楚,生了兒子,竊取秦國天下的故事。這故事寫得很吸引人,雖然沒有一個字和劉修有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里面的呂不韋就是劉修,趙姬自然就是宋皇后,而秦始皇就是剛剛即位的天子劉協。
車騎將軍宋豐抓人更加證實了這種說法,太學生們四散而逃,把這個謠言帶往四面八方,沒到兩個月,這個故事就天下盡知。六月,袁紹拿出一份所謂的遺詔,聲稱是先帝所留,封他為車騎將軍,要他廢去這個不是先帝血脈的天子,重立皇長子劉辨為帝。于是他拒絕接受洛陽的詔書,起兵討伐洛陽。
盧植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命人抓捕袁家,可是這時他才發現。閉門思過的袁家早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一些不知內情的仆人留守,袁家成員早就跑了。
很快,袁隗出現在汝南老家。振臂一呼,豫州刺史劉焉就蔫了,灰溜溜的凈身出戶,帶著兒子劉璋逃回了洛陽,豫州落入袁家手中。
盧植連忙請天子下詔,由大將軍董重領北軍駐守京畿,討伐袁家。同時任命曹cāo為前將軍,領兗州刺史,董卓為右將軍,屯長社,皇甫嵩為后將軍,屯潁川。
這邊詔書剛下達,兗州就出了事。曹cāo因為彈壓兗州士人手段過于暴厲,殺了對他言語不敬的名士邊讓。結果兗州人奮起反抗,把他趕出了兗州。曹cāo倉促之下,只得逃入徐州。充州落入袁紹之手,曹cāo失去了洛陽的支援,只得孤軍奮戰。在袁紹的迅猛攻擊下,曹cāo被困在彭城,動彈不得,虧得董卓率軍攻擊兗州,兗州那幫名士叫得雖兇,打仗卻不在行,被董卓打得落花流水,連連告急。袁紹無奈,只得留下一部分人圍困曹cāo,自己率主力回援,在陳留與董卓惡戰一場,以優勢兵力擊潰了董卓,屯兵酸棗。威逼洛陽。
南陽一帶的情況稍微好一些,一是因為朱儁、臧旻不相信袁家的借口,他們在反對無效之后,憤而辭職,趕到洛陽向天子效忠,削弱了袁術的力量,二是袁術陷入了劉表和皇甫嵩的夾擊之中,雖然總兵力占優勢,但是在皇甫嵩這個名將面前,他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困守南陽。而皇甫嵩雖然能打,卻因為兵力不足,糧草缺乏,也無力攻擊南陽,只能守住潁川以待支援。
盧植下令關中和并州出兵支援,并州還好,趙云出井陘,王允出滏口陘,兩路出擊,但是他們每人只有一萬兵,僅僅是在黃巾軍的策應下威脅冀州,吸引一部分冀州兵力,卻無力攻入冀州,給袁紹造成實質性的麻煩。
關中就麻煩了,這人馬剛剛開始召集,關中那些豪強就發出了不同的聲音,聲援袁家,質疑朝廷的決定,更有甚者居然帶著部曲出武關,支持袁術去了。荀彧和閻忠、傅燮一商量,這關中不能動,如果強行出兵,只怕打不著袁術,反倒可能被袁術攻入關中,于是他們聯名上書,請求暫緩行動,至少要等秋收之后,因為關中也沒有存糧。
盧植也沒招了,只得下令諸將暫且撤退,守住京畿,坐視關東落入袁家手中,只有曹cāo依仗著譙沛老家的支持,死守沛國、彭城一帶。在萬般無奈之下,盧植只得請天子下詔急速召回衛將軍劉修。天子任命的四個顧命大臣中,除了他,那三個人都是擺設,如今能靠得住的,只有劉修了。
這就是毛宗千里迢迢趕到北海的原因。
這些事情,大部分劉修都知道,他雖然人在北海,可是中原的情況他一直在關注,甚至可以說,如今這個狀況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畢竟離中原太遠,消息沒有那么及時,他了解的情況基本上還是一個月前董卓與袁紹在陳留大戰,初期取得了一些勝利的情況。
“這形勢可不好啊。”劉修看完盧植的親筆信,慢慢的折了起來,放入懷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可不是。”毛宗有些喪氣。盧植做了司空,他也水漲船高,現在是六百石的議郎,很受天子信任。不過盧植在這次變故中的表現不佳,宮里傳出了一些不好的評價,說盧植只是有學問,有道德,可是能力很一般,對朝局惡化到這一步應該負責任,就差要說他辜負先帝的信任,應該引咎辭職了。“關東膏腴之地幾乎全部落入袁家之手,朝廷要兵沒兵,要糧沒糧,這還怎么打?他們只知道說先生,可是讓他們自己來呢,還不如先生呢。”
劉修沒有說話,盧植雖然不能說無能,但是在這種緊急情況前反應的確不夠快,居然讓袁家從洛陽跑掉了,這也太疏忽了吧?如果有袁隗等人在手,估計袁紹也沒這么囂張,現在人質都沒有了,袁家還不甩開了膀子干?好在他除了反應有些慢之外,其他的應對措施都還得當,包括起用董卓、皇甫嵩這樣的名將,命令并州出兵威脅冀州,都是可圈可點的,董卓、皇甫嵩等人也的確是能征善戰,對付關東那些名士還有點勝算,否則早就一敗涂地了。
現在最大的變數是曹cāo,他在彭城還能支持多久,這非常重要,只要他還活著,那袁紹就不可能全力西向,一旦他敗了,那袁紹沒有了后顧之憂,一心一意的攻打洛陽,以洛陽的兵力只怕支持不了多久。
“先生為什么不安排伯珪南下?”
毛宗苦笑一聲:“別提伯珪了,先生倒是命令他南下的,他也召集烏桓人準備出兵了,可誰想到問題就出在烏桓人身上。他征集了一萬烏桓突騎,卻不告訴人家去哪兒,人家問了兩句,他就把人家殺了,結果一萬烏桓人一哄而散,他手下只剩下一萬步卒,兩千騎兵,雖然南下了,但是兵力嚴重不足,被審配擋在河間,寸步難進。”
劉修很驚訝:“有這事?”
“可不是,你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我也是出塞時剛剛聽說的,估計先生聽到這個消息,要頭疼了。”
“不光他頭疼,我也頭疼。”劉修揉了揉太陽穴:“我本來還指著伯珪抄袁紹的后路呢,現在看起來……”他連連咂嘴,真覺得有些頭疼。
“你再頭疼,也不能耽擱了,趕緊走。先生說,眼下他還能堅持一陣子,但肯定堅持不了太久,如果不能盡快扭轉這個局面,最多再支持半年,朝廷就會因為糧食的短缺而崩潰。”
劉修連連點頭,如今大漢幾個重要的產糧地都落入袁家手中了,確實不能再拖。拖的時間越長對袁紹越有利,時間長了,人們會慢慢接受這種現實,朝廷在道義上的優勢就會慢慢喪失。
“那你什么時候走?”
“走?”劉修一瞪眼睛:“這兒離洛陽近五千里,我就是快馬加鞭趕回去也得二十天,二十天之后,洛陽誰知道有沒有被袁紹攻克。”
“那你怎么辦?”
“我先給先生送個消息。”劉修搖搖頭:“他也是忙暈了,派你大老遠的來找我,卻把一個真正的兵法大家放在一邊不理。”
毛宗想了想,“你是說段太尉?”得到了劉修的肯定之后,他又苦笑道:“我實話對你說吧,如果段太尉不是你的兵學先生,他根本坐不住這個太尉。”
“為什么,又是重文輕武那一套,這都什么時候了?”
毛宗嘴一咧,非常無奈:“先生主事之后,對宦官們多加限制,不僅張讓、趙忠被斥退,就連同是顧命大臣的蹇碩現在都被推在一邊了,段公就是阿附王甫上位的,當年馬踏太學的時候,先生就在太學。如今舊事重提,段公還能落得好?”
“阿附王甫,那王甫的兄弟王智還是五原太守呢……”
不等劉修說完,毛宗打斷了他的話,搖搖頭:“已經免了。”
劉修一驚:“王智被免了,為什么?”
“就因為他是王甫的弟弟。”毛宗臉上的表情糾結到了極點:“另外,他當年還逼得蔡伯喈流落江湖。如果不是看在他曾經支持過你的份上,只怕就不是免職這么簡單了。”
劉修半晌無語,過了好久,腦子里突然冒出來四個字:書生誤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