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韓吟的問題,江靜夜選擇的是沉默。
過了好一會她才道:“那符器,反正已經損毀了,不如賣給我吧。”
韓吟微揚了眉,直接拒絕:“不行!”
江靜夜焦躁起來:“都已經壞了······”
“壞了可以修復啊,再說這是留念的東西,怎么可以隨便賣給人呢!”韓吟說著又試探:“我倒是奇怪,你明知道壞了,買去干什么?”
“這你用不著管!”江靜夜深吸了一口氣道:“二十顆陽靈石,你賣不賣?”
二十顆陽靈石對韓吟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但擱在整個修仙界,充其量也就夠買一般的符器和靈藥靈果什么的,這些都不是她需要的,她自然看不上眼。
她回得很干脆:“不賣。”
江靜夜揚了聲:“一顆聚靈修為的妖獸內丹。”
內丹除了服用來提升修為,還可以煉藥煉器,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可是韓吟仍然拒絕:“你不用再說了,不賣就是不賣。”
偏偏江靜夜不信這世上有買不來的東西,無視她的話道:“你開個價吧。”
韓吟微勾了唇角:“沒看出來你財大氣粗哎,竟然讓我開價!好吧,看在你這么誠心想要的份上,我也不漫天要價了,你拿龍筋鳳翎來,再告訴我買了這符器有什么用,我就賣給你。”
龍筋鳳翎!
這還不是漫天要價?
江靜夜有種被戲耍的感覺,頓時惱了:“好些的法器也不值龍筋鳳翎的價!”
韓吟撇撇嘴:“可是這符器的威力你也看見過,能擊殺粹養修為的化蛇,都抵得上一件攻擊法寶了。”
“是啊!”江靜夜冷笑起來:“可是它現下已經損毀了,價值還不如一件符器!”
“這你不是早知道么?”韓吟奇道:“你早知道這符器損毀了還非要買,我不賣吧,你讓我開價,我開了價,你又回過頭來拿這符器被損毀了來說事·你究竟是想要怎么樣啊,能爽快一點么?”
要比打斗,估計韓吟三兩下就被江靜夜打趴了,但要比斗嘴,十個江靜夜也不是韓吟的對手,頓時就被問得語噎。
江靜夜郁悶了·她是真的想買那替身玉符,可是龍筋鳳翎這種稀世材料,別說去打去買了,她連見都沒有見過······
她還待再說,不想韓吟忽然緊緊的握住了她的胳膊,驚呼了一聲:“你看那邊。”
那邊?
江靜夜憋著一肚子氣,不耐煩的放眼望出去,見前頭洛云卿已經往右邊折飛而去,右邊······她也愣了一下·右邊的天空中懸著一朵浮云,浮云上依稀可見山川水色,草木殿宇,還有星星點點零落的燈光……
這是海市蜃樓么?
符陣這種東西不是一成不變的,稍微調換掉幾道符或陣法·就有可能將符陣的效用改頭換面,因此慕十三單手按在龜甲上,不是要摧毀整道符陣,而是要用靈力強行抹去那限定只有五行靈氣才能開啟符陣的禁制。
這就好比一道上了鎖的門,你有鑰匙,你就能直接打開鎖,輕輕松松的推門進去,但你要沒有鑰匙·除了毀門之外·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毀鎖。當然摧毀符陣上的禁制,其難度與摧毀一道門上的鎖不可同一而語·慕十三需要在抹去禁制的瞬間,立刻布下另一道差不多的禁制,因為布置符陣的要訣只有兩個字——
平衡!
一旦平衡被破壞,整道符陣就會徹底崩塌。
好在這種事情他從前沒少干過,認真說起來那替身玉符上頭的符和陣法組合起來也算是一道精致的中型符陣了,加上他有足夠的沉著和冷靜,因此當符陣上的禁制被他精純渾厚的火行靈氣一點點消磨而去,眼見就要崩塌之時,他身上就有帶著金芒的火焰熊熊竄起,瞬間從他的右臂匯聚直下,幻成一道又一道復雜的幻符,隱沒在他的右掌心里。
四周因符陣將要崩塌而逆亂的五行靈氣在這一刻又平穩下來,一如那靜臥在湖泥里動也不動的千年老龜。
慕十三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掌上靈氣再催,符陣被立刻啟動,先前消失的幻門也再次出現,只不過繞成幻門的那些五色幻符,此刻變成了單純的火焰顏色,還閃爍著一點點金色的光。
符陣被啟動了,他倒有點遲疑起來,需要進去么?
他發誓他真的只是出來散個步而已,順便再找找那個害他法術反噬差點吐血的蘇星沉,可是眼下事實擺在面前,憑蘇星沉的修為肯定破不掉這道符陣,不可能預先躲到仙府里伏擊他那兩名師侄,那么按照原先的打算,他好像應該散步回去喝茶吃消夜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道符陣布得極其精巧,費了他不小的勁才破掉,倒勾起了他的興趣,覺得事實可能偏離他從前的推測,說不定五行宗那已經飛升的宗沒有把寶貝全都帶走,還留了幾件在仙府之內,否則為什要布下這么繁瑣的符陣,還弄了一條化蛇在附近看守?
唔,反正是順道,那就進去看看好了。
慕十三帶著赤螭,踏入了幻門之中。
一頭獬豸百無聊賴的趴在云端上甩了甩它的尾巴,它身后是廣袤而又深邃的夜空,夜空之下有一座雄奇的大殿,一輪皓月靜靜的掛在殿宇檐角之上。
四周,很安靜,靜得它再次打起了瞌睡,想要沉沉睡去。
這一千多年來,它就是在睡夢中度過的,如果不是方才遭到了打擾,它大概還能再睡上幾百年,才會醒過來活動一下筋骨。
然而,今夜似乎注定不能太平。
獬豸剛有了點朦朧睡意,就警覺的睜開了眼睛。
遠處的天邊出現了一道赤紅色,來得好快,須臾就到了它的面前,它這才看清對方原來是一條剛成年的赤螭。
赤螭同它一樣,血脈中帶著上古洪荒的氣息,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它可以很自豪的認為自己的品級比赤螭高那么一丁點·不過眼下的問題在于對方成年了,它卻尚未成年…···
獬豸立刻謹慎的立了起來,可是緊接著它又看見了躺在赤螭背上的那名白衣少年,于是從鼻腔里“嗤”了一聲,又趴回了原處。
一條同修仙者締結了生命契約的赤螭!
墮落啊這是墮落!
生命契約分兩種,一種是與對方同生共死·另一種是把自己的生命共享一半給對方,而這條赤螭同那少年締結的生命契約顯然屬于后一種,因此實力再強大也沒有用了,它只要拍死那名少年,這條赤螭的生命就會被分享掉一半,再拍死一次,他們兩個就可以一起去死了。
獬豸又瞇了眼睛,輕蔑傲慢的喝斥道:“你們兩個擅闖了禁地,還不快速速退去!”
慕十三本來想打個小盹·結果被這轟隆隆有如雷鳴般的聲音吵了起來,他只好翻身坐起,轉眼打量了一下這朵浮云,還有浮云上頭微縮的山川水色,草木殿宇·以及面前這頭體型大如蠻牛,渾身布滿青色長毛的獬豸。
他一眼就瞧出這頭獬豸還未成年了,不然常態的體型不可能這么小,于是懶懶一笑:“小家伙,方才過來的人去哪了?”
一聲小家伙,激得獬豸渾身的青毛都倒豎了起來,它立刻就站起來出聲咆哮了:“卑微的人類!你怎么敢這樣稱呼我!我是······”
“不就是一只沒成年的獬豸么?”慕十三打斷它道:“快說,人去哪了?”
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對它說話!從來沒有人敢!
獬豸喉頭滾出的咆哮聲簡直要轟聾人的耳朵了·無形的威壓也從它身上迅速鋪陳蔓延了出去·而且前一刻還清朗的夜空,一剎那間就風云色變·不知從哪里飄來了許多大片大片的烏云,烏云就懸在慕十三的頭頂,他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云中無數的青色閃電,有如亂舞的小蛇一般在那里飛竄來去。
這般自然異變,難測天威,讓獬豸自信能嚇倒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卑微人類,可是卻沒想到那個它以為下一刻就要被嚇得趴在赤螭背上不住顫抖的少年,卻仍然懶洋洋的坐在那里望它,唇角甚至還帶上了一抹微諷的笑:“別裝模作樣了,你們獬豸不是這天地間最守規矩的法獸么?我一沒犯天條,二沒殺人如麻,作惡多端,三沒搶先攻擊你,四沒壞你定下的規矩,你敢用雷劈我么?”
被…···被說中了······而且這人的語氣里還滿帶了赤裸裸的挑釁…···
獬豸的威壓蔓延到了方圓十來丈的范圍內,它頭頂烏云中的閃電也越聚越多,多到快要像水漫過池沿一樣泛濫出來了,偏偏它想嚇的那一人一螭,仍然無動于衷。
“夠了吧?”慕十三微揚了眉:“你還沒成年,要施展這樣的威壓,讓你很吃力吧?”
就像一個水泡被銳利的針戳破一樣,獬豸頓時蔫了下來,但它不想泄了氣勢,仍然咆哮著:“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說過了么?”慕十三斜睨著它:“方才來的那幾個人呢?”
獬導喉頭滾出雷聲:“被我生吞了!”
說完,它還有意打出一串清晰響亮的飽嗝來。
然而慕十三對它這般作為的評價只有四個字:“果然幼稚!”
獬豸徹底無力了,它想激怒這少年對它動手的,這樣才可以拿雷劈他,可是人家偏偏就不上當,也不闖它守護的云中大殿,因此它再想撕碎這個人,也被身體中那無形的本能束縛著,無法對他下手。
它只好趴回云端,低聲吼道:“你也跟他們一樣,是來闖殿的么?”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