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黛玉跟在蔣氏身后,一路行來都在想著蔣氏方才在下馬車之艚說的那番話,如今細細想起來,卻還真是意有所指。
那個裝聰明的人自然便是阮皇后了,雖然她位居后位,但是以黛玉看來,阮皇后的心思在這深宮之中并不算是深沉的。
轉念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當年今上還不得志的時候,那趙皇后和吳太后有過節,自然是怎么打壓便怎么來?當時的阮家也只能勉強稱作書香之家而已,而阮皇后個人的資質遠遠不及她的胞妹——姚書玲的生母姚夫人。
若是阮皇后不是因為這原配的位子才登了后位,以她的資質,在這深宮里恐怕早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如今深得圣眷的皇貴妃,盛寵不衰的靜妃,還有昔日的德嬪—如今剛被封了妃位的淑妃,又哪一個是好想與的?更不用說,這三年一次的選秀,那些進了宮卻卯足了勁要往上爬的秀女們。
而阮皇后能走到今日,大概也是吃了不少悶虧才長了不少記性吧。
阮皇后不聰明,但是只要她不要再耍小聰明,有了吳太后的例子在前,阮皇后的中宮之位必然能坐穩的。況且上位者總是多疑的,如果大皇子有個不甚聰明的生母,恐怕比二皇子有個真聰明的生母要有優勢的多。
黛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宮中的事情若是能不摻和便最好不要卷進來。只是趙淵的身份不同,他是今上的親外甥,今上還打算栽培他,他還和手握重兵的吳家走的近,卻還真讓人有些傷腦筋。
不過不知是因為有蔣氏在身邊的原因,還是蔣氏的那番話起了作用,黛玉心里竟然覺得多了幾分底氣,只覺得步子都輕了幾分。
中秋宮宴每年都是設在宜景園里,今年自然是不會例外的。去年這個時候黛玉還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如今卻嫁進了護國公府,自然就跟以往不同。
林家如今沒有適齡的姑娘和哥兒,賈敏今日自然是不會來的。即使賈敏今日在坐,黛玉也不可能讓賈敏擋在她前頭·如今就只能靠著她自己應付了。
不過輩分大的夫人們見她是新婦,倒是極少和她說話的,卻有一些坐在黛玉身邊的年輕夫人們跟黛玉說了些話。趙淵如今封了世子,將來爵位是跑不掉的,那些夫人們也樂得跟黛玉攀些交情。
反觀蔣氏那一處卻正是冷清,這京中的夫人們都知道,西北大將軍府的夫人性子古怪·不太愛搭理人,誰都敢甩臉子瞧的。
能收到中秋宮宴宮牌的都是京中有頭臉的人,自然不會來蔣氏這里自找沒趣。
只是黛玉卻清楚,蔣氏私底下是性子如何。
今上雖然現在信任吳家,但是吳家還握著西北的二十萬大軍和鐵騎軍,今上怎么可能完全放心。如今是因為南邊昭王還有殘黨,西北的夷人又虎視眈眈。若是內憂外患一除,吳家恐怕還是會急流勇退·主動交了兵權的。
吳家現在兵權在握,若還有拉攏朝臣的嫌疑,將來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還能有多少?蔣氏這番做派·何嘗不是一種自保態度呢。
都說伴君如伴虎,黛玉還以為至少今上信任的人會有所不同。但是自從進了護國公府,她才明白越是和天子離的近的人,這種危機感才越重。
黛玉心下有些惻然,便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后皇妃們。
賈元春的份位還在,這宮中除了皇后和皇貴妃便是她份位最大。去年中秋宮宴賈元春未出席,今年倒是和皇貴妃二人一左一右分坐阮皇后兩旁。
想到賈元春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她雖然不待見賈家,但是若是賈元春肚子里的孩子活著,或許賈家最后也不會那般落魄。只是依照賈家人的性子,若是賈元春一舉得男·不說日后賈家人心大想爭嫡,便是賈家人仗著是皇子外家便更加放肆,說不定賈家倒的更快。
賈元春的孩子流掉了,對賈家來說,卻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從大婚進宮謝恩之后,黛玉便再也沒有見過賈元春了·就連賈家的人都是極少見的。
賈元春半年前眉間還是有些郁色的,如今倒是舒展開了,卻是和身邊的一個妃嬪談笑聲風的樣子,看著心情似乎不錯。而阮皇后當然是不例外的喚了自家的外甥女姚書玲去上頭說話。皇貴妃倒是似乎是有些累了,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才跟身邊的靜妃說上一兩句。
皇后娘娘又點出了幾位姑娘上前去說話,黛玉只是略微看了幾眼,幾個姑娘都是十二、三歲的模樣,黛玉倒是不甚清楚
她眼睛往前面逡巡了一番,便看到穿著藕荷色對襟羽紗衣裳的探春了。
探春今日打扮的極其素雅,在百花爭艷的人群里卻還是顯得極其打眼。黛玉留意了一番,便見她和幾個一般年紀的姑娘正在南安郡王妃身邊陪著說話。南安王妃也是滿臉的笑意,她嫡出的三姑娘正坐在她身邊,卻是異常的沉默。
黛玉眼皮跳了一下,卻立刻移開了眼睛。
這中秋的宮宴最是無聊,蔣氏的臉上已經帶出了分不耐煩。好在趙梓清和念姐兒似乎頗合得來,她們也不四處看,二人只是湊在一起,在蔣氏身邊說著小話。黛玉也只是時不時的掃一眼趙梓清,便也不再多管她。
等一場戲歇下了,宜景園外面便傳來了動靜,說是園子那邊傳了幾首詩過來,請眾位夫人姑娘點評一番。
在中秋宮宴里,這便是老生常談了。雖然黛玉并不覺得一首詩能看出什么品行來,但是架不住眾位夫人們樂此不疲,想通過這些詩來猜測人。
那女官一連念了上十首詩,都是以“月”為主題的。黛玉便跟著聽了,轉頭便見趙梓清和念姐兒似乎沒怎么聽進去,二人頭靠的更近了一些,聲音愈發說的低不可聞。
等那些詩念完,眾人便“嗡嗡”的開始議論起來,又是評論又是下彩頭說哪首詩能拔了頭籌,氣氛好不熱鬧。
阮皇后便笑道:“各位夫人都這般有興致,何不出來點評一番呢?”說著便點了幾位姑娘和夫人上前來細細說了一番見解。
這些詩都是由專人抄寫的一份,未曾署名。阮皇后見她們意見不一,便說若是誰猜準了,她可是有賞賜的。
黛玉去年還未出閣,賈敏讓她裝聾作啞,她便索性一聲不吭,連頭都甚少抬起。這一次,她倒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冷不防便聽到了阮皇后讓趙梓清和念姐兒上前去說話。
黛玉和蔣氏相互看了一眼,蔣氏眸子一瞇,便朝黛玉使了個眼色。二人都沒有說話,只看著趙梓清和念姐兒并行著上前。
護國公府和吳家雖然是軍功起家,但是傳到上幾代的時候,族中便出了讀書人。護國公府的二老爺趙時、吳家的三爺吳承業更是科舉出身。
因此家中的姑娘們都是要上家學的,要么便是請了先生來教,琴棋書畫卻也是略知一二的。都是看花容易畫花難,作詩難,評詩并不算太難的事情,趙梓清和念姐兒雖然先前在說小話,卻也是留心聽了的,便你一言我一語的把十幾首詩都簡單提了個遍。
到說哪首詩能拔頭籌時,二人先是顧左右而言他了一番,最后又說好幾首詩不相伯仲,倒是評不出來。若是真要憑,也只能有幾個第一。
黛玉微微松了一口氣,趙梓清先前雖然膽子有些小,但好歹在跟在她身邊半年,卻也不會怯場了。況且又有念姐兒這個天生膽子大的在旁邊,趙梓清似乎也鎮定了不少。
見趙梓清如今的樣子,黛玉便想著還是要讓趙梓清和念姐兒多相處,說不定念姐兒對趙梓清還能有一些影響。
眾人都以為這十幾首詩不過是為中秋宮宴平添一些氣氛罷了,后來才知道,這十幾首詩,反而是中秋宮宴最大的變數。
歷來中秋宮宴男客那邊的詩作都是要傳到宜景園來賞評的,能傳到宜景園的詩自然是出挑的,多半是金科的舉子或者是有才學的世家子作的。
黛玉還聽賈敏說過,在太上皇在位的時候,也是有上十首佳作傳進了宜景園,園子里的姑娘和夫人們也是猜誰會奪了頭籌。那時賀家的四姑娘劍走偏鋒,卻選了一首眾人都不選的詩,后來那詩竟然真的拔了頭籌。
那首連翰林院大學士都說劍走偏鋒,卻滿紙意境的詩,便是出于那一科的榜眼之手。
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刻意安排,半年之后,那榜眼竟然和賀家做了親,娶的正是當時賀家的四姑娘。隨著他們二人定親、成婚,這件事情便被好事人追根究底了出來,倒也算是一樁奇談了。
不過不管這位榜眼和賀家的四姑娘之間是天意還是人為,這樣湊巧卻充滿變數的事情,最好是不要落到趙梓清和念姐兒的頭上。見趙梓清和念姐兒攀扯出來那么多,況且又是隨大流,黛玉好歹是安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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