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枚殺手做農夫正文
莫說荷塘里的蓮子待采,農忙時沒功夫打理的湖塘,經過一個月的產子、生長,滿塘的魚蝦蟹也需盡快捕撈。
“我說老夏,今年的魚蝦是又增產了?”勞嬸站在湖塘邊的柳蔭下,搖著蒲扇笑呵呵地問著忙了一上午正在岸邊休息乘涼的湖塘管事老夏。轉頭又看向停在岸邊的豐收漁船,幾個面帶笑意的小廝正利落地將船上滿載的魚獲搬上前來運送的雙馬拉的廂式大貨車里。
“可不是,忙了兩天,送出去好幾船了,還有一大批需要捕咧。”老夏灌了口涼茶,擦著汗喜滋滋地說道。
“真好。下一船讓我選兩條,最好弄兩只湖蟹嘗嘗,老頭子念叨好久了。”勞嬸翻了翻荷包,正巧有幾十個銅子,夠她買幾尾大魚兒,幾只蟹了。索性讓她家漢子吃個飽。
“甭急。夫人交代了,最后一船,就是讓你們挑的。”老夏見狀,忙阻止勞嬸,每年兩次的捕撈期,總會留一部分給村民們選買。說是買,不過就收點辛苦錢,譬如外頭賣的魚兒,要銅子一斤,這里就收八個銅子意思意思。
“?那可太好了。啥時候收工選購?我早點來,老夏,給我留點大的哦。”勞嬸一聽,樂呵呵地收起荷包,朝老夏叮囑道。
“放心,沒見這幾船上來的都是大個兒嘛。小尾魚兒我還舍不得撈上來呢。”老夏敲了敲煙斗,瞇著眼笑呵呵地看著眼前這片在陽光的折射下波光閃爍的美麗湖塘,“看情況,還要兩天。最后一船時。村長會在祠堂敲鑼提醒。”
“老夏,收工咯。”搬完魚獲的小廝,朝岸上的老夏揮揮手。“聽說今個兒大廚房燉了牛腩肉,趕緊去搶。晚了就沒口福了。”
“牛腩肉啊?確實有口福了。聽說你們大廚房的菜可美味了。廚娘是宮廷御膳房里出來的?嘖嘖……咱家老頭子上工時比在家吃得還滿足。”勞嬸搖著蒲扇笑說:“時候不早了,咱也回去了。老夏。趕緊回去嘗嘗牛腩肉去,最好問問廚娘咋做的。過年時我燉了一次,家里沒人說好吃。嫌騷味重,又嚼不爛……”
“那好辦,你隨我一道去,你家漢子不是也在那里嗎?去嘗嘗大廚房的午膳,就曉得了。”老夏笑呵呵地收起煙斗,撣撣身上的柳絮。.負著手朝勞嬸揚揚頭。
“那怎成?主家的規矩我又不是不曉得,嚴著咧。”勞嬸猛搖頭。
雖然水瀲那丫頭老讓她沒事就過去坐坐,可她也知道,那宅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從王府出來的,規矩不比尋常的大戶人家。剛開始確實與田嬸經常過去找水瀲丫頭聊天敘舊,可這幾年三鎮一合并,那丫頭的事兒明顯多了不少,最近還聽說絲織坊開工了,她三天兩頭就往秀峰腳下跑。而自個兒又忙著農耕收種,忙完自家地里的活計,又幫主家做了十來天的臨工,這一來一去的。竟然也有個把月沒見著那丫頭了。
“你又不是去搞破壞的,走走走,大不了我那盤牛腩肉給你。”老夏拎起草帽,率先走出柳蔭叢。
勞嬸失笑地搖搖頭,想想家里中午就她一人,大兒媳這陣子回娘家住,回去也是熱熱早上的稀飯將就,索性隨著老夏往主家走去,也不知有沒有機會遇著水丫頭,抱抱她家的小三子。
如今的村道兩側,栽種的柳樹、銀杏已經很繁密,一入夏,伸展開的枝椏樹葉足以將村道遮擋地嚴嚴實實,僅有少許斑駁的日光透過枝條投射下來,從一入“合園”,至主家大宅,這條別院主干道堪稱四季如春,夏季陰涼,冬日暖融,若不是怕影響到往返的馬車,村民們都想搬個躺椅在樹下午睡呢。
一路上,勞嬸聽老夏興致勃勃地聊著“合園”近段時日的新氣象,譬如醬菜鋪到水月城開分鋪,譬如進城的官道兩側要開荒造民宅商鋪,譬如繁洛城要改名叫”繁洛郡”……
“咦?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勞嬸詫異地問道。前面事她都聽村長嘮嗑的時候說起過,可繁洛城要改名這么大的事兒,村長若是知曉不可能不提及啊。
“嘿嘿,這事兒呀,我早上剛聽大管事說起的,好像是帝都來的。”老夏搔搔頭皮,其實是他去找大管事匯報湖塘的事兒,正巧聽見大管事夫妻在聊這個事兒。
“怪不得!不過,好端端的,為啥要把繁洛城改為繁洛郡?咱大惠有叫郡的嗎?”勞嬸不解,不過,這些都是朝廷政事,與她們這些鄉野村婦沒啥關系。說得難聽點,就算是大惠改朝換代,他們的生活也不見得會有多大改變。如今連地里的賦稅也免了,更加沒影響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主宅偏院的大廚房門口。正欲腆著臉跟在老夏身后進去,就聽梁嬤嬤的招呼聲傳來:“勞嫂子!遠遠就瞧見是您。夫人說等您用完膳去書房找她,她正巧有事找您!”
“喲,嬤嬤太見外了。我這不聽說大廚房的牛腩燒的好,想來取取經……夫……夫人那里我馬上就去……”勞嬸滿臉漲紅,感覺有種做壞事被逮了個正著的沒臉。
“呵呵,咱方大娘可是受過御膳房師傅指點的,您可隨時找她來切磋。那老奴話傳到了,先去給主子們送午膳,您若還沒用膳,就去大廚房嘗嘗方大娘的手藝。”梁嬤嬤極其客氣地話了幾句家常后,傳達完蘇水瀲的吩咐就去端幾個小主子的膳食了。
勞嬸聞言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起梁嬤嬤說的水瀲丫頭找她,想必是關于她大兒子鐵匠鋪的事了。前陣子已聽田嬸與村長提過,只是過了個農忙,快忘了這茬事,沒想到今個兒過來會找自己談。
那可是好事呀。她早就企盼著大兒子一家也能安安穩穩地日進百銅。
這樣想著。牛腩肉也不急著品嘗了,先去找水瀲丫頭……呃,不。該喚夫人了。不然,讓主家上下笑話自個兒沒規矩。
蘇水瀲端坐書案前,蹙著眉凝神了良久。方才提筆給遠在帝都的梁玄靜夫婦倆寫了封信。昨個兒收到“廣刺樓”傳來的帝都方面的最新消息,她嚇了好大一跳。
大惠大皇因病禪位。將大皇之位傳與了年僅五歲的九皇子,而襄王爺樓遐邇則被大皇封為監國,在九皇子未滿歲之前,協助新皇處理大惠國事。
這也就罷了,更吃驚的是,護國公梁玄靜告老返鄉,執掌兵權的梁恩載則被沒收兵權。被封為繁洛郡郡王,僅轄繁洛郡。
繁洛郡,就是繁洛城,十日前被大惠新皇更名,并從大惠個城市版圖里割裂出來,成了一個相對的小郡。從七月始,繁洛郡的一切政策調度全部遵從郡王之令,無需再向大惠繳納任何賦稅。不過好在出入郡的手續與出入大惠國界相比寬松不少,好如此一來,繁洛郡與周邊城國的商貿往來。只會好轉。
如此一來,繁洛郡真真正正地成了個的不受大惠皇室干擾的小城。就郡王待梁恩載回來大刀闊斧地改革。之前束縛手腳的條令,如今毫無后顧之憂地一一頒布了。
只是,她擔心的是老王爺老王妃。雖然聽兄長的來信說他們很好,這陣子正在遣散家仆,收拾行囊,準備前來繁花別院頤養天年。
她依然忍不住心頭的憂慮提筆給兩老寫了一封家書,斟酌良久的擔憂沒有寫入信里,只勸他們保重身體,早日返家。是的,這里才是他們今后的家。
“夫人,勞嬸來了,奴婢讓她在堂屋候著。”信芝柔聲的匯報打斷她的沉思。
“好,我馬上出去。”蘇水瀲點點頭,手筆后,將信箋用紅泥封好后交與信芝,“下午得空替我送去‘廣刺樓’,順道去趟醫館,給凈之傳個話,就說大哥要回來了。”
“是。”信芝將信箋小心收入懷里,收拾干凈桌案,與蘇水瀲一道往堂屋走去,“夫人,午膳就在堂屋用嗎?今個兒有方大娘燉的牛腩肉,吃過的人都說好。”
“好,你也去用膳吧。對了,問問勞嬸有沒有用過午膳,沒有的話就在堂屋與我一道吃吧。”蘇水瀲在書房外的簡易洗漱架上洗凈雙手,就往堂屋走去。
她找勞嬸確實是為鐵匠鋪一事。前個月,聽養心堂傳來的消息,城里兩家鐵匠鋪為了爭客源吵架,其中一家的漢子被另一家用燙火的鐵叉傷到了眼,算是殘廢了,傷人者如今被代理城主押入了大牢。這兩家鐵匠鋪也算做到頭了。
留下一家的大兒苦苦支撐,卻因技藝不熟,很多大件接不了。這不,代理城主前來找阿曜商議,希冀能將“合園”的勞永富借出去。
這事兒端午就該找勞家辦了,可近期事兒正多,她都給忘了。今個兒聽梁嬤嬤提到勞嬸在宅子里,就連忙找她過來征詢。
“勞嬸,你回去與勞叔商量看看,若是他愿意,鋪面有官家找,頭兩個月不需要任何租金,日后就按照普通鋪面的租金支付,若是他愿意,這個月就可以開始。當然了,‘合園’的意思,希望他在這里的鋪面不要結束,每個月回來幾天,替村民們修補修補家用鐵器。”
“沒問題,丫頭,哦,瞧我,又沒規矩了,夫人,我代永富應了。城里的活計多,養家糊口也輕松些,莫說每個月回來幾天,就是每月三旬每旬都回來幾天也行。”勞嬸一拍大腿,爽快地應道。能有官府出面替他們找鋪面,這么好的事,打著燈籠都沒法找,誰拒絕誰就是傻子。
“勞嬸還與我客氣什么,我還是習慣您喚我水丫頭。”蘇水瀲笑著嗔道,見勞嬸一口答應,想也不會再有問題,總算解決了一件心事,拉著勞嬸嘗起方大娘做的燉牛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