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出了什么問題?”馬樹森詫異道。
“睡的姿勢太安逸了,拿被子當墊子,趴著睡,避免觸碰傷口。”宇星淡淡道。
“這也有錯?”話才出口,馬樹森就反應過來道,“這也是行為心理上的怕死表現?”
“廢話!”宇星斜了他一眼道,“要是一個人連命都不要了,還惦記那些傷口干什么?”
馬樹森愕然無語,細想想,還真是如此,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傷口的疼痛麻木恐怕也不能激起他半點的關心。
而人在大傷、重傷的情況下,心理就會變得相對脆弱,在這種狀態下就會不自禁地把心底最原始的想法給流露出來。宇星想要觀察的,也正是這些兵蛋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見馬樹森不說話,宇星念他年紀大了,便勸道:“馬老總,這十二個小時對于每個人都不那么輕松,咱們還是去吃點東西,回來再觀察吧!反正一切的錄像都會被中心電腦刻錄下來。”
馬樹森當即朝宇星瞪眼道:“你放屁!手底下的士兵正在受這樣的煎熬,我們身為上級,又怎能擅離職守?還吃東西?”
雖然馬樹森動了粗口,但他的話卻深合宇星心意,關鍵是宇星沒法分清老馬這話是真是假,想了想探問道:“那馬老總您的意思是?”
“不就兩天兩夜不吃不喝嘛,我這把老骨頭還扛得住。咱倆就在這守到最后吧!”馬樹森道。
宇星打量了馬樹森好幾眼。覺得他不像是在說謊,當即道:“那哪成啊!要是您真撐出了毛病,回去總長還不得一槍崩了我呀!這樣吧,咱們這兩天就吃饅頭加稀飯,您看可好?”同時,還向馬樹森的兩名警衛員打了眼色。
其中之一心領神會,趕緊道:“首長,您有胃病,這東西可不能不吃啊!”
“扯淡!我的決定有你插嘴的份兒嗎?”馬樹森偏頭惡瞪了那警衛員一眼,“老弟。我馬樹森說出口的話是絕對不會改的。”說完,就氣哼哼地坐了下來。
宇星無可奈何,只好聽之任之,反正他一塊守在這里。就算馬樹森真出什么事,他也能保他無恙。
時間飛速流逝,在馬樹森受胃痛折磨之際,地下室里那四千多人更比他難過千百倍。因為幾個小時過去,那些根本沒處理過傷口的兵蛋身上已經開始生蛆。
好在這些家伙都是經歷過血與火考驗的尖兵,神經足夠大條,這樣的事要是擱在普通人身上足夠令其頭皮發麻驚聲尖叫,但地下室里身上生蛆的兵蛋們卻完全把傷口上那白白乎乎會動的軟蟲給忽視了,其中更甚者,竟將那些蛆一條條摘下來放進嘴里咀嚼。
馬樹森看得直泛惡心。卻偶然發現宇星竟看得津津有味:“金老弟,你、你……居然在笑?”
“我不笑難道還哭嗎?但凡這些身上發了蛆的,那就已經是不怕死了。”宇星道,“但我不得不說,這不怕死也分好多種,其中有兩個極端是我最欣賞的。”
馬樹森下意識問道:“哪兩個極端?”
“一種是對自己生命的漠視,另一種是即使被猛虎殺死也要摟它幾根胡子下來。”宇星說一種就豎起一根指頭,“那些對身上蛆不聞不問的,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是前一種,而那些吃蛆的。絕對是后一種。”
馬樹森聽出宇星話里有話,忍著胃痛勉強笑道:“幾乎和絕對?這兩者區別很大呀!”
“當然大了!因為蛆這種東西本身就是蒼蠅卵孵化出的幼蟲,單就本體而言,它的潔凈程度跟嬰兒沒啥兩樣,不過它是以腐物腐血作為食物的。常常誕生在那些腐臭之地,所以人們常常直觀地以為它們的身體是由細菌組成的。其實在短時間內。蛆對人體的開放性傷口有清淤的作用,但時間一長就不好說了。”
馬樹森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宇星的思路,一聽就懂了:“你的意思是……過一段時間主動祛除身上蛆蟲的兵士可能知道這個原理?”
“對,就是這樣,所以我才說幾乎!”
馬樹森感慨道:“可從中央屏幕顯示的統計數據來看,身上長蛆的士兵還不足一千六,按你的說法還要從中再淘汰一些,那八百名額只怕綽綽有余!”
“那倒未必,即使是身上沒長蛆的這一多半人也不是沒機會進入最后的八百人大名單。”宇星好整以暇道,“進行第三大項考核的總共有4560人,能在地下室待夠12個小時就可以不用轉業,能待上一天的就可以獲得咱們總參的推薦信,夠上36小時的,就算通過,如果待足48個鐘頭的人大于八百,那36小時這批人就提一級發回軍區,可要是人數不足,那36小時這批人就得從時間長短補起,補到夠數為止。”
聽完宇星真真正正的最終安排,馬樹森滿臉疑惑,道:“金老弟,你不說那些人有怕死心理嗎?那你還選?”
“怕死歸怕死,就算是當尖兵的有怕死之心也不奇怪,只要他能在煎熬中撐過48小時,他就已經讓情報的時效性大大降低了,也就有資格進入最終大名單。”宇星解釋道。
“時效性!?”馬樹森馬上明白到宇星選人的計劃實在是很周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已經十個小時了,仍沒有監視屏幕上亮起紅燈,宇星心里也在暗暗為這幫兵蛋打氣,都不希望他們半途而廢。
可惜他的希夷太理想了一下,畢竟兵蛋們雖然都知道這只是測試,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到底會被關在地下室多久,在那種晦暗濕臭的環境下,人的負面情緒本就極易滋生,加之又有重傷在身,即使是心防格外堅固的特戰精英們也很容易心理崩潰。得虧來參加選拔這批人是特戰精英中的精英,才能夠支撐下這十個小時出頭的時間,但這也到了他們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極限。
馬樹森雖然胃疼,但他知道那些待在地下室里的士兵比他難過百倍,遂出言求情道:“十一個半鐘頭了,金老弟,你看是不是把開門的時間提前一……”
話還沒完,整合的顯示幕墻上就連續亮了七八盞紅燈,并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馬樹森眉頭大皺道:“怎么回事?”
宇星調閱了一下監控系統給出的實時記錄數據,不無遺憾地回道:“這幾個人在昏睡時無意中念出了紙條的內容。”
本想替這幾個兵說情的馬樹森一下子沉默了。隔了一會,他才道:“那就行文,你我共同署名,這幾個提軍銜一級,讓軍區安排他們好一點的單位轉業。”
宇星其實很想網開一面,但又十分清楚,到了他這個級別說出去的話端是覆水難收,便同意了馬樹森的建議,道:“也只能如此了。”
馬樹森神秘一笑,道:“當然,如果各軍區實在沒什么好單位安排,也可以讓這幾人調到咱們總參特訓處去當教官。不過,這只能是他們不接受轉業安排,而且沒有鬧情緒之后的事。”
聽到這話,宇星心中不得不感慨“姜還是老的辣”!
恰在這時,喇叭里傳出了“當當當”的鐘聲。
“這什么聲音?”馬樹森奇道。
宇星隨即解釋道:“沒事兒,就是我命人提前擱進地下室的座鐘響了!”經過這一段的相處,他已經發現了馬上將樹森優秀的一面,對其的觀感也變好了一些。
隨后,在宇星的吩咐下,自有士兵進入地下室接出了那些得了紅牌的兵蛋,讓異能醫療隊替他們醫治傷患和進食。
不過馬樹森也臨時建議,不要就此開門,因為開門就是給他們希望,而讓兵蛋們就這么撐下去才能真正檢驗出他們的心防底線,也便于總參對這批人有個更精確的了解。
宇星想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于是乎,十三小時、十六小時、十八小時……原來越多的兵蛋得到紅牌被罰出地下室,可仍有一部分兵蛋在堅持堅持再堅持、頑固頑固再頑固。即便是昏睡,這部分人都不會隨意胡言亂語。
雖然馬樹森越看越擔心,怕這些睡在臭水里身上爬滿蛆蟲的兵撐不住,但嘴里卻不斷念叨著:“好兵啊好兵,這些真是好兵……老弟,他們要是被你刷下來,我自己就想把他們調到外勤處去。”
宇星半開玩笑道:“馬老總,您是不是餓昏頭了?這些兵就算被刷了,那回去老部隊也是大有前途,憑啥跟你去外勤啊?”
很快,一晃眼三十多個鐘頭過去了,馬樹森餓得嘴唇發青臉色發白,還在那里死撐。宇星雖然很想勸他,但卻知道這時候勸無異于讓老馬前功盡棄,所以提都懶得提了,只是默默陪著他一塊挨餓。至于家里的老婆,他早用傳音通知她自己要出差兩天,所以巧玲根本不會想到宇星現正陪著個老家伙在監控中心干坐挨餓呢!
“嘟——嘟——”
馬樹森額頭冒著虛汗,招呼道:“快快,警報又響了,快派醫療隊進去幫幫那個兵。”
宇星馬上把命令下達了下去,回過身來卻發現馬樹森竟斜斜地載向地面。他被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扶住了老馬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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