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久花x)
可是,現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如過不答應黎君的條件,任黎家堅持不接內務府訂單,事情鬧大了,私自開征貢獻稅的事兒被傳到萬歲耳朵里,他這個知府遲早會被下了大獄,見阮鈺要發作,左鋒連連給他打眼色。
這事兒終和自己無關,果真因為自己壓不住火氣,把事兒辦砸了,怕是一口黑鍋又被扣到頭上,瞧見左鋒的眼神,阮鈺強壓下心頭的暴躁,索性做起了壁上觀。
看著兩人眉來眼去的,黎君只淡淡地笑。
空氣沉寂下來。
良久,左鋒站起身來,道,“……既然黎家財力艱難,本官也不能落井下石,就暫時免了輪回和花香浸膏的貢獻稅吧。”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多謝左大人照顧。”黎君也跟著站起身來,嘴里保證道,“待左大人的免稅文書一到,黎家立即投產。”
他還想要官府的免稅文書?
左鋒身子一僵,他原是打算先含糊地應下,再回去同師爺商量對策,誰知黎君給他來了個不見兔子不撒鷹。
僵立片刻,他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大步離去。
看著左鋒僵直的背影,阮鈺嘴角彎了彎,抬腳跟了上去。
送走兩人,黎君一轉身,秦健正立在門口,“公子,白姑娘來了……”
黎君神色一震,“……在哪兒?”
秦健朝西屋努努嘴,“……見兩位大人在,白姑娘就去了西屋。”
“黎大哥……”聽見兩人走了,穆婉秋已推門走出來。
她身穿淡紫色玫瑰錦緞窄襖,墨玉般的青絲挽成美人髻。髻頂少有地別了一只鏤空蝴蝶金步搖,上綴淡紫色水晶流蘇垂落在額前,隨著穆婉秋輕緩的動作搖搖曳曳,發出輕微的碰觸之聲,空靈嫵媚,于清純中生生地多出一份妖嬈來,直是風華絕代。只一眼,便奪了黎君的呼吸,他用盡全力才克制著自己沒有上前抱她。
“阿秋來了……”好半天,他才發出一聲低啞的問候。
穆婉秋已走到他跟前,“……他們來什么事兒?”語氣中毫不遮掩地帶著股擔憂。
一聽說阮鈺左鋒雙雙來了檀香院,穆婉秋心便一直懸著。
黎君眉眼都是笑,“……是來給黎記免稅的。”
“……免稅?”瞧見黎君滿眼笑意,穆婉秋心里一輕。卻還是疑惑不解。
“左大人免了輪回和花香浸膏的貢獻稅……”一邊說著,黎君把她讓進書房。
早有人將阮鈺和左鋒用過的茶杯撤去,重新上了新茶。
“……難怪黎大哥堅持推掉內務府訂單,原來你早看透了左大人的心思,到底讓他低了頭。”聽黎君說完,穆婉秋欣喜若狂,“……我們又可以生產輪回了?”抬頭一笑,頓時如桃花綻放,滿院春色。
直讓黎君的心砰砰跳了兩下。他笑著點點頭,“少則三天多則五天,左大人的免稅文書一定能下來,阿秋可要受累了……”
“我就盼這一天呢……”穆婉秋欣喜的模樣恍然情竇初開的少女。
黎君寵溺地搖搖頭,問道,“……阿秋找我有事?”
驀然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穆婉秋神色一僵。下意識地看看左右。
黎君揮揮手。“你們下去吧……”
帶眾人悄悄退了下去,秦健親自守在門外。
“……什么事兒?”黎君也斂了神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穆婉秋如此鄭重。
“我……”略一猶豫。穆婉秋抬頭鄭重地看著黎君,“我想借些銀子……”
一怔神,黎君隨即呵呵笑起來,“我當什么事兒,阿秋竟這么鄭重,想用多少。阿秋只管說便是……”黎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這還是穆婉秋第一次和他開口。黎君心情格外好。
對上他一臉漫不經心的模樣,穆婉秋不覺有些心虛,她別過目光,小心翼翼地說道,“一百萬兩……”
“一百萬兩?”黎君一陣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穆婉秋,“阿秋要這么多銀子干什么?”
柏葉坊再擴張再快,一下也用不了一百萬兩啊。
“……我想盤白記大香坊。”
“……盤白記?”黎君皺皺眉,自語道,“……白記的房產地業加起來倒是值一百萬兩,不過……”黎君聲音戛然而止。
形勢不同,白廣生中了柳家的圈套,被黑道逼得四處躲債,白家覆滅在即,隨便給多少銀子,白廣生都得咬牙往外兌。
以柳家的獨夫狠戾,能給到五十萬兩已經是仁慈,穆婉秋花一百萬實在有些冤枉。
“……是用五十萬兩購買百分之八十的股份,白廣生占百分之二十,換了柏葉坊分號的牌子后,依然由白廣生經營。”穆婉秋解釋道,“另外五十萬兩是借給他的,用白記繡坊、白府和白記大香坊的剩余股份抵押。”嘆了口氣,“白廣生需要一百萬兩才能脫困,不幫他脫困,他也不會把白記大香坊出手。”
五十萬兩買百分之八十的股份?
只一閃念,黎君就算出按穆婉秋出的價兒,盤兌白記大香坊的總價是六十二萬五千兩,比他預期的要高,可有柳家爭奪,這個價也算是最有競爭力的底線了,最主要的,留給白廣生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讓他繼續經營大香坊,這對白廣生是天大的誘惑,他此后一定會忠心耿耿地為穆婉秋賣命,對穆婉秋來說,這樣即避免了白記因盤兌而產生的動蕩,留住白記的客戶,穆婉秋又得了一個忠心的手下,可謂一舉兩得,仔細算計了一番,黎君由衷地點點頭,贊嘆道:“……阿秋的手段越來越高了。”想起她不久前才趁自己入獄之際,用柏葉坊的旗號低價詐去了德盛昌一半的股份。不由呵呵笑起來,調侃道,“……阿秋這乘人之危的功夫我都甘拜下風。”
聽出他弦外之音,穆婉秋臉色一陣漲紅,小聲嘟囔道,“柏葉坊也有黎大哥的股份,算一算黎大哥也不吃虧嘛。”
他是不吃虧。可她敲詐的是他父親!
放在外人身上,黎君非把她剮了不可,可是,看著穆婉秋三月桃花般紅透了的臉,黎君心中竟是別有一番縱容,暗嘆道,“……如能常看到她如此嬌顏,別說一個德盛昌。即便傾盡所有又如何?”心里感慨,臉上正色說道,“……阿秋以后再不可如此對待父親。”
父親可是她將來的公公。
“……我知道了。”微低著頭,穆婉秋聲音低如蚊子。
滿意地點點頭,黎君認真想了想,“……一百萬兩銀子倒是不難拿出。”
“真的?”穆婉秋眼前一亮,“要一天之內!”
“可以……”黎君點點頭,只是,他話題一轉。“阿秋打算拿什么酬謝我?”難得遇到一個對商機如此敏感的女子,黎君也起了爭斗之心。
不是真要她付出對價,他很想知道,從純商業競爭的角度,她會用什么底價說服自己借錢給她。
一百萬可不是個小數目,他相信她心里一定有計較。
“……我。”聲音低低的,穆婉秋心撲撲亂跳。
以為她話沒說完。黎君等了許久不見下文。就問,“……什么?”
臉色緋紅,穆婉秋抿了抿唇。說道,“我!”聲音比剛剛高了一些。
“你?”黎君有些懵懂,他錯愕地看著穆婉秋,突然渾身電擊般一顫,他騰地站起來,臉色微微漲紅。“……阿秋終于答應嫁我了?阿秋終于肯嫁給我了?”怕自己聽錯了,黎君眼睛都不敢在眨一下。他屏息靜氣地看著穆婉秋。
聞到迎面傳來的淡淡幽香,黎君感覺他的心都停止了跳動。
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
“不是……”出乎意料,穆婉秋慌亂地搖搖頭,“我發過誓言,此生不嫁人也不做外室,黎大哥想要……我……我可以給……”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目光飄向別處,穆婉秋不敢再看黎君的眼。
難怪她會裝扮的這么妖嬈嫵媚,原來……
沒由來的,黎君一陣暴怒,不嫁他又不做外室,卻要把身子這么給他,那他們這算什么?
一次純粹的交易!
漸漸地,黎君臉色由紅變黑又變的青黑,扶著桌案的手背上青筋蹦起一寸多高。
感覺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悶的暴躁氣息彌漫開來,穆婉秋心里一陣無措,按她以往的經驗,黎君這是怒了,下一刻他就會暴走。
早就不怕黎君的暴怒,可是,今天若是借不到錢,白記大香坊就會和她擦肩而過。
下意識地,穆婉秋想撲過去,不準他轉身就走,這個條件不行,他們還可以談別的,只是,剛剛說了要獻身,她這時卻是萬萬不能再撲過去了,她僵直著身子,緊張地看著黎君,“……白記大香坊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得到它!”
想起前世臨死前柳鳳那猖狂的笑,穆婉秋渾身都忍不住瑟瑟發抖,這一刻,她太想親眼看到柳鳳失去她前世所擁有的一切了。
所以她竟不惜把清白之身賣給他!
有些失望,黎君感到胸口一陣絞痛,仿佛心臟被抽離了胸膛一般。
久久久久黎君才透出一口氣。
沒有像穆婉秋預想中那樣轉身就走,他慢慢地坐了下來,伸手拿起紙筆刷刷寫了個支付令,蓋了印鑒遞給穆婉秋,“……阿秋拿去賬房兌吧。”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可穆婉秋就是感覺一股寒意直沁心底,借到了銀子,原本應該高興的,可她心里卻空落落的,仿佛丟失了一件很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