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詳地倚在他的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靜靜地等著生命一點一點的流逝,穆婉秋心格外的寧靜。
英王還沒死,她的仇還沒報,就這么去了會有許多遺憾,可是,聽著石洞里滴答滴答的水滴聲,穆婉秋忽然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就這么靜靜地躺在一個人懷里,和他一起慢慢地死去,慢慢地化成灰,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那一刻,心靈空靜,她甚至忘了這世上她還有一個刻骨的仇人——阮鈺。
渾身暖融融的,穆婉秋漸漸地進入夢鄉。
被一陣咳嗽聲驚醒,穆婉秋猛睜開眼,“……黎大哥怎么了?”
“好像有煙……”黎君含糊道。
她怎么沒聞到煙味?
皺皺眉,穆婉秋揚起頭想看看黎君臉色,目光正落在他身后的石壁上,不覺身子一震。
黎君下意識地回過頭,若明若暗的篝火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忽長忽短印在石壁上,有如鬼魅,此外什么也沒有,不覺疑惑地回過頭,“……阿秋看到什么了?”
“……這里有幅壁畫!”穆婉秋猛坐起身來,手指著墻壁。
黎君循著她手指望去,果然,幽暗的火光中,墻壁上恍然雕著一個妙善觀音,頭帶真珠冠,瓔珞繞身,手持楊柳枝凈瓶,立在一座金光閃閃的千瓣蓮花臺上,模樣栩栩如生。
“乞靈山上有許多石洞,大都雕有這種壁畫……”黎君說著,見穆婉秋起身走向石壁,就抬腳跟了上去。
“先前聽黎大哥提到這是乞靈山,我就覺得哪不對……”站在石壁前,穆婉秋說道,“現在終于想起來了,這副壁畫我在魏氏術里見過……”說著話,伸手向妙善觀音足底千瓣蓮花臺上伸出的一支蓮蓬摸去。
魏氏曾在這個蓮蓬上做了特別標志。她一直百思不解,魏氏術里那副畫是用線條勾出的,看著沒什么特別感覺,面對真實的壁畫,看著盛開的千瓣蓮花中驀然伸出一只蓮蓬,穆婉秋總覺的哪不對,可看了半天又覺得很自然,仿佛就應該放在哪里。
“這里一定有問題……”嘴里嘟囔著。穆婉秋手不停地在上面摩挲著,“咦……”她突然叫了一聲,“這蓮蓬能活動……”手指旋轉,只聽嘎巴一聲。蓮蓬頭瞬間被掰向下面。
“阿秋小心……”正蹙眉看著,余光瞧見穆婉秋身子飄動,黎君一把抓住她,嘴里喊道。
話音剛落,只見兩人腳下的一塊巨石瞬間從中間裂開,露出一個黑噓噓的洞口,正要提氣向上,黎君心一動,抱著穆婉秋直線向下墜去。
輕飄飄落在一堆枯草上。穆婉秋和黎君同時抬起頭,只聽轟隆隆一聲巨響,頭頂那塊巨石已經緩緩地合上,穆婉秋眼前頓時一黑,開口問道,“……這是哪兒?”
“應該是另一個山洞,這里也許就有出口……”黎君語氣中帶著一股欣喜。他放開穆婉秋,伸手掏出火折。
果然是個石洞,比剛才那個小了一半,四處散發著一股霉味,黎君手舉火折四處打量著,“……這里好久不曾有人來過了。”
“這里還有蠟燭……”借著火光,穆婉秋一眼瞧見迎面的石案上對稱放著對一尺長的大紅蠟燭。
點了蠟燭,黎君隨手熄滅了火折。
紅燭一亮。穆婉秋立即發現石桌上面竟供著一塊大紅的牌位,逐開口念道,“宗師魏紅之位。”
宗師魏紅?
一怔神,穆婉秋驚呼,“這是魏大師的牌位!想不到她竟葬身于此……”目光落在石桌后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人圖上,問。“這就是魏大師嗎?”
“……我也沒見過魏大師的畫像,阿秋的秘籍中沒有她的畫像?”端詳著洞壁上的畫像,黎君搖搖頭,目光落在案頭的牌位上,好奇地叫了一聲,“……咦,怎么會是生位?”
“生位?”穆婉秋回過頭,“什么是生位?”
“生位就是為活人立的牌位,有的是為了報恩叫報恩牌,有的是求長生,叫長生位……”黎君解釋道,“生者叫祿位,用紅色牌位;死者叫靈位,用黃色牌位,這牌位是紅色的顯然是個生位,想是誰得了魏大師的恩典才在這里立了個牌位……”想起什么,笑看著穆婉秋道,“阿秋不知,白記大香坊就是因為得了魏氏隨手相贈的一個小四合香丸秘方起家,白家就為魏大師立了個報恩牌,早燒香晚換水供奉著,只是……”黎君忽然皺皺眉,“要立生牌應該去功德殿啊,立在這里常年不來燒香拜祭,又有何用?”
如此把一個牌位放在這里任其發霉,自生自滅,又何來報恩?
穆婉秋也搖搖頭,這些她一點都不懂,開口說道,“不管如何,我既得了魏氏術,就是魏大師的弟子,遇到了她的牌位,總得拜祭一番才是……”
穆婉秋說著,正要福身下拜,就聽黎君說道,“阿秋快看,這里還有字呢……”
身子一頓,穆婉秋循聲望去,果然,石幾的正前方刻著一溜小字,不覺低念出聲:
“我,魏紅,成帝十年生人,畢生致力于事業,所學編纂為兩本書籍,一本魏氏香料大全可供初學者筑基使用,另一本魏氏術收錄了我畢生所創秘方,藏于安康的別院中,我去之后任有緣者得之,得魏氏術并按書中所引尋到此處者,若誠心歸我魏氏門下,當行拜師大禮……”念完,穆婉秋神采飛揚地看著黎君,“魏大師同意收我這個弟子了!”臉紅撲撲的,如三月桃花。
身懷魏氏術,穆婉秋一心以魏氏弟子自居,但她也知道,自己的這本秘籍是父親豪奪,并非魏氏親傳,魏氏若活著,承不承認她這個弟子很難說。
看到魏氏的這段話,穆婉秋的欣喜可想而知。
黎君看著她盈盈地笑。
理了理衣衫,穆婉秋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叫了聲,“師父在上,請受弟子白秋一拜……”恭恭敬敬地朝魏氏的牌位磕了三個頭。
磕完頭,想起剛剛額頭觸到地面處似有一個圓鼓鼓的凸起,穆婉秋就伸手摸去,卻是雕在地上石板上的一只小巧的蓮蓬,隱于地面的灰土中,加之洞內燭光幽暗,不是她的額頭觸及,根本就發現不了。
又是蓮蓬!
想起之前蓮花寶座上的那個蓮蓬,穆婉秋想也沒想握著凸起的蓮蓬就像下旋去,只聽嘎巴一聲,蓮蓬轉動處地上裂出一條縫隙。
“阿秋小心……”見她伸手就要去掏,黎君一把拽住她,“像這種暗藏的機關,一般都會有暗箭之類的……”
也知自己有些莽撞,穆婉秋收回手嘻嘻地笑。
伸手拿起石桌上的長燭照著,是個不大的暗格,里面除了一個朱漆木盒外,再無他物,黎君這才伸手拿了出來。
盒子沒鎖,只是用一個彈簧別著,黎君輕輕一撥便崩開了,側著身子緩緩地打開盒蓋。
山洞中頓時一亮,恍如白晝一般。
“……夜明珠!”穆婉秋驚呼一聲。
只見盒子正中間躺著一枚拳頭大小綠瑩瑩的珠子,圓滑而光潤,光亮如皓月,出身相府,穆婉秋對寶物并不陌生,曾聽父親說夜明珠是“鎮國之寶”,象征著一個國家至高、至上、至尊、至崇的權勢富貴,大周就有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稱為皓月,被鑲在萬歲的龍冠上,世代傳承。
不想民間也有。
“……側而視之色碧;正面視之色白,潤如碧玉,澤如明月,這就是傳說中的皓月!”黎君伸手拿起來,饒是冷靜,一向以泰山蹦于前不變色自居,他此時也變了臉色,“……傳說這顆夜明珠三十多年前就失蹤了,竟是落入魏大師之手!”
“……它就是皓月?”穆婉秋吃驚地抬起頭,伸手接過去也學黎君那樣仰起頭看,她聽父親說皓月一直就在萬歲的龍冠上啊,“……黎大哥怎么說三十年前就失蹤了?”
“阿秋不知……”黎君笑道,“龍冠上的那顆是假的,是用上好的翡翠雕的賃品,外表看著一樣,夜間卻不能發光,不是這枚……”一口吹滅案上的蠟燭,“你看,不用燭光,只這一顆夜明珠,就能把這整個山洞照的亮如白晝……”指著墻壁,“連石壁上的細紋都瞧的清清楚楚……”
“真的呢……”看著石壁上的細紋,穆婉秋驚嘆道,“就像在太陽底下一樣……”轉頭看著黎君,“黎大哥怎么知道皇冠上的那顆是假的?”
“家父曾聽太子殿下親口提起,據說當年永帝爺曾派出許多大內高手秘密尋訪這顆夜明珠的下落,直到死永帝爺都念念不忘,立了一封密詔藏于內廷,囑令當今萬歲有朝一日尋到這顆夜明珠,才能打開遺詔,為完成先帝遺愿,當今萬歲每年都要派出大量的侍衛尋找……”
“原來是這樣……”穆婉秋喃喃自語,忽然抬起頭,目光閃閃地看著黎君,“既是國寶,黎大哥把它獻給萬歲,定能救了當今太子!”說著話,把手里的夜明珠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