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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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


更新時間:2012年08月13日  作者:賊道三癡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賊道三癡 | 雅騷 

選一場秋雨一場寒,中秋節前后晴朗了多日,到八月下旬接連下了幾場冷雨,單衣已不能御寒,要穿夾衫了。

馮夢龍、楊石香和夏允彝在金陵待了半個多月,于九月初五辭別張氏三兄弟,在瑟瑟秋風中登舟還鄉,沒覺得離別的凄清,但覺振奮和鼓舞,這些天與張原晤談,楊石香三人對翰社和翰社書局的前景更為看好,翰社書局十兩銀子一股共一千股合計萬兩本銀已然募齊,張原擴張書局的規劃也是有條不紊,每一步都有清晰的目標和可操作性—

翰社書局年底前要把馮夢龍在綠天館刊行的四十卷《古今小說》合成十冊改名《喻世明言》刊行,從今年十一月開始,每月刊印兩冊,《警世通言》前五篇以兩篇合成一卷刊行,要聘請優秀寫工、刻工,插圖版畫力求精美,雕版用木、用紙要精良,起先一、兩年不求盈利,保本即可,眼光要放長遠一些,先要把翰社書局精品書籍的品牌樹立起來,書局要借翰社的影響力打開銷路,翰社也借書局書籍的流行擴大自己的影響力,這是相得益彰、相輔相成的—

一旦條件成熟,張原就可利用翰社、利用翰社書局來宣揚自己的治國理念、道德理念和哲學理念,逐步形成一定的輿論氣候,當然,這一切必須要在忠君、保國、利民的大旗下進行,先讓自己占據道德制高點,這是讓反對者閉嘴的利器——

楊石香這次帶回去的還有焦的一部書稿,定名《焦氏筆乘》,約八萬字,張原這些天在澹園讀過這部稿子,這是焦以畢生學力在經學、史學、文章詞賦和醫學多方面的體悟和識見,涉獵廣博,筆力宏健,可說是見解卓異·字字珠璣——

焦著述宏富,張原獨選這一部由翰社書局出版是極有眼光的,首先,筆記體是晚明最流行的文體·廣大士人喜聞樂見,其次這部《焦氏筆乘》不象焦其他著作那般深奧難懂,而且焦在這部筆記里展現的開明的思想、鮮明的主體意識、反對因循守舊、不屑時俗拘束的言論都是張原欣賞的,刊行這部書正是為宣揚翰社的思想宗旨打基礎——

倪元璐沒有隨楊石香三人回去,他要等到冬月中旬與張氏兄弟一起回紹興,這些日子就住在聽禪居,有倪元璐在這里·張岱在國子監里就待不住了,干脆請假出監,每日陪倪元璐游山玩水,看倪元璐作畫,反而是張萼在國子監里待得長久,當然,張萼也沒在國子監里學到什么,唯一的成就是把那一百五十副昏目鏡、一百二十副近視鏡、一百只焚香鏡全部售出·得銀一千六百余兩,與張原一分為二,各得八百兩—

張原提議二人各取出五百兩湊足一千兩作為擴大鏡坊的本銀·待年底回鄉,鏡坊將取名為翰社鏡坊,按張原的計劃,要實行制鏡流水線作業法,每個鏡匠負責制鏡的一個環節,這樣既能提高工作效率和眼鏡質量,而且也不用擔心個別鏡匠跳槽帶走整套的制鏡技術——

對張原的提議張萼是欣然同意,他母親王氏上次寫信來都夸他節省,以前他在家哪個月不揮霍掉幾百兩銀子呢,這回去南京讀書·竟然沒向家里要過錢,大有長進啊。

張原謹遵父囑,專心讀書,每日上午在國子監聽博士講經,下午到澹園助焦編書,顧祭酒應焦之請又派了兩個監生來做張原的助手·主要是讀那些史料給張原聽,這兩個監生是黃尊素和阮大鋮——

九月十九,南京刑部判決書下,國子監監丞毛兩峰因為貪贓枉法不但官沒得做,還要杖四十、徙一年,毛兩峰案牽涉國子監司業宋時勉,十月十三,宋時勉因為受南京監察御史彈劾只好辭職,一個小小監生扳倒了五品司業,這在南都官場傳得沸沸揚揚——

十月十五傍晚,張原為宋時勉罷官事去向南京守備太監邢隆致謝,這是禮節,錦衣衛抓毛兩峰去審訊正是出于邢隆的授意,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太監最是恩怨分明,張原說起上回邢太監送給他父親張瑞陽的兩個禮箱,他父親不敢收,囑他找到送禮人婉言送還,邢隆大笑道:“令尊老先生真是太小心了,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雜家慚愧得很,想多送一些又怕張公子不肯收,那些小物事張公子必得收下。”

張原道:“公公這回是大破費了,施藥院已開建,花錢如流水。”

邢隆道:“俗云破財消災嘛,施藥院這銀子是要出的,行善積德也是雜家的本意。”

在內守備府用了晚宴,張原告辭出來,與穆真真、武陵三人行到通濟橋,見月色甚美,想著有些日子沒見到王微了,再過半個多月他就要啟程回山陰,總要去等候道個別——王微,張原毫無感覺是不可能的,王微之美,連瞎子都知道連太監都悔恨,張原也是正常人,當然很愿意看到這個美麗多才的女郎,看她巧笑嫣然、聽她嬌音悅耳,不動心、沒興趣怎么可能呢,但張原志存高遠,那種男子天生的占有欲被理智克制著,還有,每次看到王微,張原總會想到嬰姿師妹,嬰姿師妹是他心里的隱痛,他有堅定的救國之志,卻缺乏給嬰姿師妹幸福的勇氣,人,有時就是這么矛盾——

來到幽蘭館門前,幽蘭館的門沒開在正對街面處,卻有些偏,看著有些奇怪,武陵前去叩門,一邊喊:“薛童——薛童——”

門很快開了,薛童歡天喜地道:“小武哥,介子相公來了,真真姐——”說罷撒腿便往里跑,叫道:“微姑,微姑,介子相公來了。”

王微正食粳米粥,三樣小菜,簡單精致,這女郎自奉微薄,除了對品茶要求高,其余日用都很節儉但幽蘭館男女老少也有十多口人,每日開銷也不小,王微閉門謝客,坐吃山空—

檐下懸著的黑羽八哥聽到薛童叫,也趕緊叫喚起來:“微姑你好找介子—微姑你好找介子—ˉ—”

這些日子黑羽八哥也有長進,把“介子”兩字說清楚了,不再是“微姑你好找棋子”了,而是“微姑你好找介子”,好似王微整日望眼欲穿、尋尋覓覓找介子——

王微放下竹筷,小婢蕙湘端水來,王微漱了口,用絹帕拭了拭嘴唇,邁步出房,檐下那黑羽八哥還在起勁地叫著,王微嬌喝一聲:“閉嘴。”

那鳥立時噤聲,王微不禁“嗤”的一笑。

王微快步輕盈來到堂前,卻見張原立在階墀下,望著院墻邊那數十竿修竹,王微福了一福道:“介子相公,偷得浮生一刻閑嗎,哪得至此。”

張原微笑著打量這女郎,布袍竹釵,麗色天成,不事脂粉,極其耐看,說道:“路過,就來探望。”

王微延張原入廳坐定,小婢上茶,張原道:“時光荏苒,我五月初離開山陰來此,轉眼就是半年了,我與兩位族兄商議,下月上旬就要啟程回鄉。”

王微心里微微一跌,含笑問:“在國子監百余日,介子相公學業長進否?”

張原道:“讀了很多書,交了幾個朋友,在澹園為焦太史編書最受益,不虛此行。”

王微沉吟了一下,問:“那介子相公明年還來求學否?”

張原道:“交通不便,明年沒時間來了,要留在家鄉專心準備八月的鄉試。”從山陰到南京,一來一回,花在路上的時間都要兩個月,對見識過動車、飛機的張原來說實在是有點苦悶了,不過張原懂得風景是在路上,若是朝發夕至,錯過的也很多——

王微顯然對張原說“交通不便”頗為不解,從山陰到南京,無論陸路、水路都極順暢,哪有什么交通不便,卻也明白張原明年是不會來了,說道:“這么說介子相公是來和小女子道別的了?”

張原道:“雖然還要過些天才走,但怕到時酬酢事繁,無暇來向你告別,就先告訴你一聲,免得萬一倉促失禮。”

王微垂眼看著自己的白皙纖美的手,說道:“多謝,介子相公真把小女子當朋友呢,禮數周到——”

張原道:“不是嗎?”

王微抬眼含笑,曼聲應道:“是——”,又道:“相聚難得,王微想向介子相公討教一局圍棋,可好?”

張原自無不允的道理,便與王微紋枰對坐,王微笑問:“介子相公還是下蒙目棋嗎?”

張原道:“不了,讓修微姑娘占些便宜也好。

王微輕輕皺了皺鼻子,暗道:“我怎么占你便宜了,你若下棋分心能怨我嗎。”心里卻是有些歡喜、有些得意。

夜色沉沉,燈焰明明,這局棋下了很久,張原小勝,閑言數語,起身拱手道:“我要回去了,將交三鼓了。”

王微送張原三人出門,道:“介子相公何日離金陵請告訴王微一聲,總要為三位張相公送別。”

張原答應了到時派人來告知王微,回頭見幽蘭館大門偏僻,便隨口問了一句:“這門為何不對著街面開?”

王微聽張原問起這大門朝向,驀然想起一事,臉竟紅了起來,仿佛抹了一層淡淡胭脂,月色下猶可見桃花色,支吾道:“是我母讓人這么建的門—”

張原“哦”了一聲,一揖離去。

大雨滂沱,這兩天江西雨好大,小道碼到現在,雨沒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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