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姍闌
其實杜熙月心里也沒幾成把握,一來她連蜜秋關在哪里都不知道,二來她在東院能找的人也只有大奶。可大奶自從跟宸爺鬧翻后,似乎銷聲匿跡一般,這段時間再也沒見她那股神氣勁在東西兩院晃蕩了。
杜熙月想著,心里不免一陣煩躁。即便現在去找了大奶,幫不幫是一個問題,能不能幫上又是一個問題。
然而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畢竟王姨娘賣了老太太一個人情,這樣的事情,大奶不可能不知道。再說大奶也是王家人,要是在節骨眼上的事情要是推脫或猶豫,就徹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果真如此的話,杜熙月一定設法讓王姨娘不再給她半分情面,在夫家若沒個娘家人撐腰,就是娘家再硬實又如何?日后真有什么事,王府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凡事還得王姨娘幫稱著才行。
杜熙月盤算好最壞的結果,長呼了口氣,思量著這話怎么說的好,也沒注意腳下的路,從梅花門進東院后就一直沿小路穿了過去。再等她回神,已經在東院的花園子里了。
真是越煩越亂杜熙月緊皺著眉頭,朝四周看了看,思量著抄條近道去大奶那兒,就朝假山嶙峋的小徑那邊走去。
這條路一般只有春秋兩季太太們有雅興了,又得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才會來這賞花聽鳥,平日里鮮有人來,就是傳菜的小丫頭只要不趕時間的都不愿意走這條路,雖近走路時卻得處處小心,穿洞彎腰,還得提防被石尖掛破裙子。
杜熙月也走得小心翼翼,她提著裙子,步伐不得不放慢下來,但算算時間,還是要比其他路花得少。
她正注意腳下,就聽見山石那頭傳來一陣低低的歡愉聲。
杜熙月一怔,頓了下腳步,站在原地細聽了會,不知那邊兩人在呢喃什么,隨后就聽見一個男人爽朗地笑出聲來,道:“我還能不知你那點小心思,蓉哥兒要走了,你就奔到我懷里了?”說著,又傳來一陣衣服磨挲發出的窸窣聲。
是宸爺……杜熙月認出那男人的聲音,眉腳挑了一下。但她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被人知道撞見這樣的事情總歸不好,杜熙月心里尋思著,嘴角微微翹了翹,躲在石頭后面不發出一點聲響。
那女孩兒的“咯咯”笑出聲來:“要不是我告訴你,你這會還蒙在鼓里呢。”
杜熙月心里一驚,這是因為蓉爺要走,才轉身投靠宸爺的。反正這哥倆都是花貨,一個在外面吃,一個在家里吃,還真不閑著……這會都吃到二太太眼皮底下了。
她心里暗暗冷笑,又聽見盼夏說:“今兒蓉爺把蜜秋給抓去逼供了,還不知道怎么樣呢……我倒勸他別再惹是生非,他偏不聽我的。”
宸爺聽著,笑起來:“他不聽你,我聽你的就是了。”頓了頓,又道:“這會我要回去,不然家里那個醋壇子又要發作了。”
盼夏有些不舍,訕訕地應了一聲,哀怨道:“你怎么跟蓉爺一個樣,玩過了不新鮮了,就想著找別人。”
宸爺道:“誰說的,你現在可是我的小心肝兒。你放心,蓉哥兒不在,自有我會照顧你,改天我再找你。”
杜熙月蹲在山后屏氣凝神,一刻不敢放松,直到確定宸爺的腳步走遠了,才慢慢站起身來。
盼夏低笑兩聲,語氣里充滿得意,道:“誰說我要呆在榆萌苑那種鬼地方……”
話音未落,杜熙月就冷“哼”了一聲。
“誰”盼夏驚呼道。
杜熙月從山石后不緊不慢地走出來。
“二姑娘……”盼夏一臉驚駭,哆嗦著嘴,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帶,生怕露出什么馬腳來。
杜熙月沒吭聲,冷冷地看著她,半晌一字一句說道:“蜜秋在哪兒?”
盼夏愣怔了一下,喏諾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杜熙月嘴角揚了揚,“二太太手段你是知道的,她最恨西院的人沒她的允許隨便亂竄,尤其是來東院。”
盼夏聽到“二太太”三個字,身子抖得跟篩糠一樣,帶著哭腔哀求道:“二姑娘,就算你去,也救不了蜜秋。”
杜熙月面無表情地看了盼夏一會,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二姑娘,二姑娘”盼夏忙上前拉住杜熙月的胳膊,嚶嚶地哭起來,“是真的蜜秋姐姐被蓉爺帶走了……”
是怕我去找二太太,這才說實話了。杜熙月鄙夷道:“那你說怎么辦?”
盼夏知道自己被人捏住了把柄,也不敢耍什么花樣,左思右想了會,怯怯道:“不然我帶姑娘去蓉爺那兒看看,可蜜秋是不是在,就不敢打包票了。”
杜熙月看她臉上的表情不像是說謊,便應了聲:“找到人,我自不會說出去。”
盼夏一聽這話,頭點得跟雞琢米似的:“二姑娘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把蜜秋帶回來。”說著,她把杜熙月帶到蓉爺住的院子那邊。
“怎么要人要到我這來了?跟她說,我這沒人。”蓉爺不耐煩地道,揮了揮手遣走來稟報的小丫頭,敞開衣襟斜躺在床上。
沒多會,大太太就急匆匆地進了屋子:“你倒清閑。”說著,她在床邊坐下來:“我跟你說,嚇唬嚇唬那丫頭,知道是誰捅到老太太那的就行了。”
蓉爺懶懶地翻了個身,漫不經心道:“這還用你說,我自有分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從湖廣回來,看我怎么收拾那告密的。”
大太太指了指,語氣頗有幾分警告的意味:“我告訴你,剛才杜熙月過來要人了,我叫人打發走了,別說我沒提醒你,走之前別再跟我惹出什么是非來。小心老太太發怒,真把你爹請回來,仔細了你的皮”
蓉爺不以為意地“嘁”了聲:“我又沒把那丫頭怎樣,不過是派人把她關到柴房里去了,看把母親嚇得。”
大太太哼了聲:“總之這次,你給我放機靈些。”說完,便冷著臉回去了。
在路上,大太太有些不放心,又叫劉秉孝家的去柴房那邊看看。
“劉媽媽放心,那丫頭在里面躺著呢。”守門的小廝嬉皮笑臉地往柴房指了指。
劉秉孝家的在窗口看了眼,見蜜秋一動不動地面朝里躺著,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只是閃念一過,她又急著回去給大太太回話,也沒多問什么,就轉身回去了。
這邊杜熙月回到榆萌苑沒多久,二太太就從老太太那兒折回了西院。
周福荃家的一邊伺候二太太更衣,一邊問了句:“太太,二姑娘事情就這么辦了?”
“不然呢?”二太太表情淡淡的,“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周福荃家的在一旁附和道:“那是,要跟太太玩心思,還嫩了一點。”
二太太擺擺手:“蓉爺那事前后想一想,我猜就是二姑娘干的,別看她平時沒四姑娘咋呼,不叫的狗才可怕。”
“可我看了那字條的字跡,不是二姑娘的字跡。”周福荃家的遞了茶上來,接著道。
二太太睨了一眼,道:“你怎么跟劉秉孝家的一樣,說話不經腦子的。”
周福荃家的頓時醒悟過來,陪笑道:“瞧我這腦子,連太太的一半都趕不上。”
二太太沒接下茬,又叫周福荃家的把小紅叫進來。
“這段時間把二姑娘盯緊點。”二太太交代了一句。
小紅領命,退了出去,轉身去了榆萌苑。
一進西廂房,小紅便覺得屋內的氣氛不對。她以為是杜熙月沒找到蜜秋,正悶氣呢。
“二姑娘,蜜秋姐姐還沒回來嗎?無錯。”她關心地問了句,接過含巧倒的茶,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紅腫,像是剛哭過似的。
杜熙月只搖頭,不說話。
“這怎么好?”小紅端起茶杯,剛要喝,又放了下來,“不然我一會回去再去跟二太太提一聲。”
“千萬別……”杜熙月垂了眸子,哭喪著臉道,“東西院的關系本來就不好,我怎么能因為個丫頭挑起母親和嬸娘之間的矛盾。”
這話雖言不由衷,但杜熙月只能這么說,如果二太太真想管,早就出手了。就算現在小紅過來,也不過是代表她自己的意思。
小紅聽罷,沒吭聲,又說了些體己話,便起身要走。
杜熙月也沒留,只說:“抽空過來喝茶。”就打發含巧出去送客。
申時三刻,盼夏趁含巧出去提食盒,偷偷溜進了西廂房。
“二姑娘,人是找到了。”盼夏咬了咬嘴唇,“但是蜜秋姐沒了……”
沒了杜熙月一愣,半晌問了句:“怎么沒了?”
盼夏遲疑了一下:“聽東院的小丫頭說,咬舌自盡了。”說著,她抬起頭,眼里噙著淚跪在地上淚哭道:“二姑娘,你說的事,我可都做到了,蜜秋姐姐我幫您找了,可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您方才答應我的事情可得作數呀。”
杜熙月深吸口氣,只問:“怎么會咬舌自盡的?”
“被蓉爺唬的……”盼夏只怕被告到二太太那去,也顧不得許多,口無遮攔道。
“快說到底怎么回事?”杜熙月掃來凌厲的目光,嚇得盼夏一哆嗦。
盼夏結結巴巴地道:“蓉……蓉爺說,要是蜜秋姐姐不說出寫紙條的人,就把她丟給小廝們輪了……”后面的話小連她自己都聽不見了。
“是這樣啊……”杜熙月怒極反笑,朝盼夏揮了揮示意她出去。
盼夏還未出門,就聽見屋內傳來“啪”的一聲,瓷器摔碎的聲音,她縮了縮脖子,趕緊跨才出門去。
閱讀設置
保存設置
最新評論
發表評論
部分優質作品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