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姍闌
二太太自以為是個有手段的,就沒把徐夫人放在眼里,眼見風波停了,便把那日的話都拋諸腦后。反正不管事成不成,二太太也不吃虧,不成有老太太撐腰,成了自己屋里又多件貴重物品……怎么算都是自己合算。
然而大太太卻安耐不住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徐夫人不會無端送她蘇繡,更不會把白花花的銀子白送給她,現在徐家要的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要是達不到要求,吃進去的不但要吐出來還要被老太太罵死。
不過老太太發話要推了徐家,這消息自然會傳到大太太耳朵里,而后匿名信的事情也傳了出來,大太太聽了一驚,煩得好幾晚沒睡著。
劉秉孝家的見大太太一連幾天眼圈是青的,茶不思飯不想的,問了究竟。
這一問,大太太再也扛不住,一股腦把事情說了出來,末了,著急道:“你說怎么可好?我幫她把信送到老太太手里,哪知弄巧成拙,她還想著要府上結親,現在眼看是不成了。你說,那些東西,那些銀票,怎么辦?”
“太太不如趁現在老太太沒追究,把東西還了徐夫人去。”劉秉孝家的搓了搓手,低聲道。
“你要我還回去”大太太睜大眼睛,跳了起來。
那些繡品還有一千兩銀票讓她還回去?這不等于割她的肉挖她的心嗎?這會就是把大姑娘賣了,也換不出這些東西來。大太太想著,使勁搖了搖頭:“再想想,再想想,一定能想出別的辦法。”
看來大太太還想把錢和東西留在身邊,劉秉孝家的的沒了轍,攤了攤手:“大太太,老太太那邊已經發話了,說不會和徐家定這門親事,您拿了徐夫人這些值當的玩意還有銀錢,就是把自己逼到絕路上呀?”頓了頓,又道:“太太您怎么就不想想,原先徐夫人和二太太走得近,這會卻主動找上門來,要真是好事,二太太能放了這條大魚?”
這話倒醒警了大太太。
是啊,要是好事,徐夫人何至于跑到自己這來?要是速度快點,現在保山都應該上門做媒定親,又怎么會惹怒老太太呢?
大太太尋思際,把銀票和蘇繡都拿了出來,放在圓木桌上,臉上一副極不舍的神情。
劉秉孝家的見大太太沒吭聲,便過去要歸攏了禮品和錢,打算一塊給徐夫人送回去。只是那手剛放在銀票上,大太太的手就按了下來,書了句:“再容我想想。”
劉秉孝家的嘆口氣,無奈道:“大太太,要為了這一千兩銀子變成了二太太的墊背,可是不值得啊。”
大太太思忖了半天,把手往旁邊挪了挪。
“太太,老奴不會害您,日后給大姑娘尋個好人家,她自然忘不了您的恩情,到時細水長流,您還怕大姑娘不會補貼娘家?”劉秉孝家的把銀票對折了一下,放進綢緞包里,笑道。
大太太撇了撇嘴,眼里露出不屑,道:“就她?我看賣了都不值這些錢。”
劉秉孝家的只笑不語,又和大太太商量何時把東西送回去。
就在大太太滿心可惜了這些物品時,一間兩人坐的寶頂翠色轎子停在寧坤府的東角門口。
“是何人?”守門的婆子朗聲道。
跟轎的丫頭跑過去,大聲道:“江浙守巡道員的家母徐夫人特來拜訪二太太的,還不開門。”
那婆子怔了怔,趕緊開了門。
沒多會,消息就傳到西院,月巧正好去靜心居拿了點心回來,在半路聽到這事,便急急忙忙回了榆萌苑。
“二姑娘,徐夫人又到府上來了,這會正坐在二太太屋里呢。”月巧一進屋,歇了口氣,道。
徐夫人又來了……杜熙月微怔了一下,不是老太太已經拒絕跟徐家來往了嗎?怎么徐夫人這次堂而皇之地登門拜訪了呢?她心里隱隱覺得不好。
看來想改變前世,改變命運不是一般的難。杜熙月心里苦笑一下,又看向月巧:“你一會去打聽打聽徐夫人和二太太說了什么,越詳細越好,然后再去趟靜心居,跟甘媽媽提一提這事,看看母親的反應。”
月巧一怔:“上次甘媽媽都說夫人不同意此事了,怎么姑娘還要去問?”
杜熙月道:“上次是上次。你以為老太太推了徐家,二太太不會跟徐夫人說明嗎?要是徐家知道結果還上門來,說明什么,說明徐夫人肯定有了什么條件可以攀上寧坤府。”
怕是今非昔比了……杜熙月想著,輕搖下頭。
月巧恍然大悟,道了句:“姑娘放心,我一定打聽清楚。”
晚上,月巧一邊伺候杜熙月吃飯,一邊把打聽來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后,又接著道:“聽西院的小丫頭說,二太太今兒對徐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客氣,我看二太太的臉變得可真夠快的。”
杜熙月笑不出來,問道:“徐夫人就去了二太太那兒,還去了別的院子沒?”
月巧聽了,搖了搖頭:“那倒沒有,大概和二太太說了近小半個時辰的話,便回去了。而且說話時,二太太特意把小紅支出去把守,屋子里只剩她們兩人,所以到底說了什么,誰也不知道。”頓了頓,又道,“不過二太太送徐夫人出來時,一路走了很遠,等送走徐夫人,二太太似乎有些不高興。除了小紅跟在二太太身邊,小丫頭們都不敢靠近二太太。”
只剩她們兩人……說什么誰也不知道……送走徐夫人……似乎有些不高興……杜熙月思忖這里面的話,不過一個守巡道員,不至于讓二太太如此熱絡更不至于跟徐夫人陪笑臉,總歸還有其他什么原因。
想了想,她問道:“送走徐夫人后,二太太有沒有說什么?”
月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倒沒聽到什么特別的,好像……”似乎月巧想起什么,低聲道:“二太太罵徐夫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勢,開口閉口都少不了靜國公府這四個字。”
這樣一說,杜熙月馬上明白過來。誰都知道徐家一直就沒個當官的,現在忽然出了個守巡道員,不得不讓人聯想到靜國公府,只是徐家和靜國公府攀親也差不多近兩年了,之前為何都沒動靜,就徐喬來了京城后,徐家一下子就多了個管道上的?這里面確有蹊蹺。
再往前推一推,徐家把自家女兒送進靜國公府續弦時,家里可沒個一官半職,而后那小媳婦不滿一年自縊,靜國公府最后不一樣還是接納了徐家送進來的其他姑娘。她覺得這里面的門道不像外界想得那么簡單,現在徐夫人又敢打著靜國公府跟二太太賣弄,只怕這次續弦的姑娘在婆婆家站穩了腳跟,得了寵,才讓徐夫人挺起脊梁骨來。
要是這樣……老太太就算不喜歡徐家,也不能擋了靜國公府的面子。
想到這,杜熙月靠在席面枕頭上呼了口氣,心里沒了底,到底今生能不能逃過前世與徐家的姻緣……她煩躁不安起來。
然而就在她煩躁的同時,老太太那兒也得了消息。
相比之下,老太太倒鎮定自若,她閉目養神,手里捏著一張嚴府送來的回信。半晌,叫了聲:“玲瓏。”
玲瓏趕緊湊到老太太耳邊,輕聲道:“老祖宗,您叫我有何吩咐?”
老太太微微睜眼,緩緩道:“你明兒叫婆子們都準備著,杜敏要回來省親。”
玲瓏道:“老祖宗放心,這事我明兒一早就親自跟了去。”
老太太輕點下頭,沒再說話,不過眉宇間露出一種輕松的神情:“順道也叫姑娘都過來見見三姑,上次她來得急,沒看到人就回去了。”
玲玲會意,笑了起來:“我明兒就叫姑娘們打扮得漂漂亮亮來拜見您。”
果然隔天一大早,榆萌苑就得了信,說是上午叫姑娘們去園子里賞花。
聽到這個消息,最不耐煩地當屬四姑娘,她不停搖著扇子,又拿帕子擦拭額頭上的汗,撇嘴道:“大熱天的,賞什么花?也不知道祖母她老人家怎么想的。”
大姑娘似乎也不大樂意,一面要秋棠大力地打扇,一面也不知道在嘟噥什么,不過看那表情是一副不稀罕模樣。
唯一杜熙月,什么話沒說,笑著應了話,又給了個銅板給傳話的小丫頭,叫月巧送出去。
不過,月巧也有些看不過眼:“這么熱的天,賞什么花?怕是要曬傷姑娘們的臉。”
杜熙月笑了笑,叫她去拿衣服過來:“事情來得越突然就越有隱情。再說,老太太和三姑不一樣要去園子里,我們這些小輩有什么好嚷嚷的。”
月巧拿了幾件衣服出來,供杜熙月挑選,嘴里還不停道:“就怕不是什么好事。我說怎么老太太說要姑娘沒見呢,原來還藏著一手。”
“那也比徐家強。”杜熙月穿鞋走了過去,想也沒想就說了一句。
月巧竊笑道:“瞧二姑娘說的,嚴府自是比徐家強。”
杜熙月一下子會意過來,指了指,嬌嗔道:“你就會打趣我。”
月巧笑得明快,點著話說:“我只是看姑娘很久沒見嚴公子了,怕姑娘想——”說到這,她故意拖長音,然后快速地蹦出兩個字來:“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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