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姍闌
(加更)
杜熙月佯裝糊涂,直搖頭,道:“徐夫人給大太太送禮跟西院也沒什么關系,我又怎能明白。”
四姑娘見杜熙月油鹽不進,怔了怔,繼續耐心道:“二姐你想啊,祖母早不找晚不找,怎么偏偏出了這事就想著把姑娘都叫去呢?而且不讓我們說出去,為什么?是不想讓大太太、二太太知道吧。”頓了頓,她很自信地說了句:“如果我猜沒錯的話,祖母應該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要是不同意,就得找出合理的理由,推了徐家的好意……如果這時再說些有的沒有的,說不定就能借機將大姑娘從府里摒除出去,比如生病,需要去府外的宅子里靜養,避了風頭,再找個次等的人家嫁出去。
這樣一來,競爭對手就少了一個。
杜熙月冷冷看著四姑娘,沒想她這樣淡漠手足之情,滿心想得都是自己。
四姑娘見杜熙月不應,有些不耐煩道:“我也是為姐姐好,姐姐還得為自己好好打算才是。”說著,起身告辭。
杜熙月巴不得四姑娘快點走,留也不留,就叫月巧送客。
一出門,四姑娘的臉色就冷了下來:“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好心拉她一起,竟然還拒絕我?”
茜雪怕這話被杜熙月聽見,在后面勸道:“四姑娘別這么說,想必她二姑娘有她的道理。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下面姑娘不和,還不是你和二姑娘不利。”
四姑娘白了一眼,呲之以鼻:“你懂什么,那天堂會你也看見了,徐夫人看大姐、二姐,唯獨不看我。要是現在不先發制人,將來只能撿別人剩下的。”
茜雪聽著,嘆口氣:“姑娘,向來嫁娶都是長幼有序,就算你先發制人,還是得等著大姑娘、二姑娘嫁了才能輪到你。”
“那又如何?”四姑娘不以為意,“若有人家相中了我,我不信老太太就不聞不問,到時還不是她們隨便找門親事把排在上面的先解決了。”頓了頓,又道,“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在府里這么多年,老太太、太太的手段也略知一二,況且我看老太太這幾年也不大喜歡管事了,二太太現在有大太太、王姨娘牽制著,分身乏術,哪里管得到我們頭上來。”
說完,四姑娘得意地看了茜雪一眼,似乎對自己的分析很是滿意。不想,不偏不倚,這番話被杜熙月聽個正著。
沒想到四姑娘想得有夠透徹的,所以才敢撞著膽子跟自己談聯手對付大姑娘的事。
月巧似乎也聽到了一些,加上又不喜歡四姑娘,皺著眉哼聲道:“心術不正。”然后又轉向杜熙月,問了句:“二姑娘,明兒老太太若要細問,怎么辦?”
“實話實說唄。”杜熙月思忖了會,淡淡道。
現在思量再等又如何?四姑娘也不過是猜測而已……到底老太太會問什么,杜熙月心里也不敢肯定,還不如有什么說什么,免得弄巧成拙。何況,老太太定是知道了什么才叫她們去的,只要自己心無邪念,行得正站得直,又怕什么呢……
不過月巧對四姑娘的話有些上心,酉時初,她去廚房提食盒時,特意注意了一下,獨獨沒見花菱來提食盒,后來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下,得知隆哥兒晚上陪老太太吃飯去了,忙不迭帶著食盒回了榆萌苑,要把消息告訴杜熙月。
隆哥兒那邊難得跟老太太吃飯,又被請得突然,一下學便叫花菱更了衣,便去了老太太那邊。
老太太正由玲瓏伺候捶腿,瞇著眼小憩。
“老太太,三爺來了。”一個丫頭站在稍息間門口稟報。
老太太睜開了眼,“嗯”了聲,叫玲瓏出去待客。
“三爺在外屋吃會茶點。老太太方才歇著,這會才起來。”
隆哥兒見玲瓏笑得大方,自己卻不好意思起來,原本想早點過來討老太太一個歡心,哪知來得時間不對,擾了老太太的休息。
他訕訕地笑了笑,行禮道:“這會是不是我擾了祖母休息?要不然我先回去罷,等晚飯再過來。”
玲瓏見他臉上幾分緊張神色,“噗哧”笑出聲來:“三爺不必拘束,老太太剛起來需要緩緩神,一會便好。你先在這坐會,我進去看看老太太,一會再出來叫你。”
隆哥兒點了點頭,沒敢多言,又覺得嗓子眼有些發干,只顧著拿茶喝,沒一會茶沒了,也不敢開口叫人添水。
花菱見了,本想找來水壺給隆哥兒添茶。
隆哥兒卻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亂動屋里的東西。然后就這么干坐著,近半刻鐘。
“陪隆哥兒過來的丫頭是漣漪還是花菱?”老太太瞥了眼外屋,問道。
玲瓏朝外看了看,又確定了一遍,應道:“那丫頭是花菱。”
老太太輕下頭:“把她叫進來給我看看。”
玲瓏領命,把花菱帶進里屋。
花菱一見老太太,趕緊磕頭行大禮:“給老太太請安。”
“把頭抬起來。”老太太和藹道,把花菱細細打量一番,神色滿意道,“倒是個標致的人兒。”
花菱被老太太夸獎,臉一下子紅到耳根子,把頭低下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老太太見她不說話,倒樂呵起來,對著身邊的婆子們笑道:“一夸她竟害羞起來,也不說話,我看是個老實的。”
一屋人見老太太心情好起來,氣氛也活絡起來。
一個婆子機靈,扶起花菱,帶到老太太面前:“還不快點謝過老太太。”
花菱道:“謝過老太太。”
老太太開顏,指了指那婆子:“就你明白我的心思,一會跟玲瓏下去拿賞。”
聽見有賞,那婆子笑逐顏開,一個勁言謝:“謝老太太打賞,謝老太太打賞。”
老太太擺了擺手,又拉過花菱纖纖玉指,拍了拍,道:“好好伺候你主子。”說著,又轉向玲瓏:“一會把花菱也帶下去領賞。”便打發其他人下去了。
花菱微怔,總覺的老太太的態度對她不一般,可偏又不能表示出什么,只能言了謝,跟著玲瓏去領賞。
沒多會,玲瓏交代完事情,又回了稍息間:“老太太,打賞的事我安排妥當了。”
老太太點點頭,沒說話,又看了看屋外,給玲瓏遞了個眼色:“把隆哥兒叫進來吧,我們兒孫好久沒在一起坐坐了。”
玲瓏會意,出去把隆哥兒帶了進來,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并守在門口,不讓其他人入內。
“給祖母請安。”隆哥兒跪在軟墊上,給老太太磕頭行禮。
老太太笑道:“起來吧。”說著,又朝隆哥兒招了招手:“來,坐到祖母身邊來。”
隆哥兒見老太太倚在榻上,也不好擠著坐,便端了個杌子坐到老太太身邊:“我怕擠著祖母,坐在杌子上就好。”
老太太也沒反對,輕點了下頭,寒暄了幾句,便切入正題:“今兒我怎么沒見漣漪來?”
提到漣漪,隆哥兒就愣了一下,想起二太太叮囑的,蠕了蠕嘴,吞吞吐吐道:“回,回祖母的話,漣漪近來身子不舒服,太太說就把她抬回家養幾天再接過來。”
“這樣啊……”老太太瞇著眼,收了笑容。
“是。”隆哥兒應了聲,有偷偷脧了眼老太太,見她臉色不好看,沒敢多說什么。
“那倒是可惜了。”老太太撇撇嘴,道。
可惜?可惜什么……隆哥兒正欲問出口,聽見老太太又說:“我聽二太太說漣漪的父親封了宣德將軍,而且那丫頭與你又合,我倒想做額媒,把她納到你屋里去。”
一聽又是要撮合他和漣漪的事,隆哥兒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祖母,千萬別……”
可是話一出口,他就明白自己進了老太太圈套,只見老太太挑了挑眉,語氣冷了下來:“好好的姑娘,你怎么還不愿意?”
這順理成章的問題,在隆哥兒聽來心里一陣異樣。
他有些發虛,回了句:“怕是抬了姨娘委屈了她。”
“委屈?”老太太冷哼一聲,“她父親不過封了個從四品的武官,生母是個外面抬進家的姨娘,難道嫁給你做妾還委屈了她不成?”
隆哥兒沒想到老太太把漣漪的背景打聽得如此清楚,額頭冒出汗來,忙磕頭道:“祖母,一切事情怨不得孫兒。是那丫頭不知哪來的膽子,非要叫我娶她為正室,不然就吊死在屋里。”
“那還不是你混帳”老太太重重拍了下小幾,訓斥道。
隆哥兒縮了縮頭,沒吭聲。
老太太瞇著眼看了隆哥兒好一會,才道:“你若不喜歡別人,何必又跟人家相好給人家希望?之后鬧成那樣,卻又躲到書房不敢出來,聽說最后還是熙丫頭給你解的圍,真不知道你老子怎么生出你這樣的兒。”
丟杜家的臉這話即使老太太不說,隆哥兒心里也明白。
見隆哥兒不說話,老太太又厲聲道:“漣漪好端端怎么又回去了,你把這事也給我解釋清楚。”
隆哥兒哆嗦了一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喏諾道:“是,是二太太叫人把漣漪送回去的,至于為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日我去私塾上學,中午回來,漣漪便走了。”
見隆哥兒眼神沒再躲閃,老太太也沒再刁難他,只說:“日后對熙丫頭好些,少和她針尖對麥。”
隆哥兒一怔,他一直都以為老太太不管府里的事,現在看來老太太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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