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可休想從這個門里出去!”媛表妹把門關上后,背靠著門笑道。
逸哥拿手肘撞了撞身邊的嚴輔蒞,挑了挑眉,一臉壞笑:“我倒真沒看出嚴兄還有這一手啊!”
“事情壓根就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嚴輔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
“那你說是哪樣?”媛表妹走過來跟著起哄。
“我和熙姑娘不過是在靜國公府碰巧遇到了,就是這樣。”嚴輔蒞溫文爾雅地笑道。
“就這么簡單?”媛表妹一臉狐疑的模樣。
“是啊。”嚴輔蒞答道。
“你們兩個不可能就這么一遇見就認識了吧?快說,到底是長輩介紹的,還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逸哥年紀大些,對于男女之事懂得多些,自然不容易就這么糊弄過去。
嚴輔蒞“哧”地一笑,拿起手邊一支狼毫在逸哥額頭敲了一下,道:“哪有像你這樣的表哥,這么說自己表妹的?”
似乎這一敲提醒了逸哥,他偷瞄了眼坐在桌邊一聲不吭喝著茶、吃著酥梨餅的杜熙月,頓了一下,忽然覺得方才的話說得實為不妥,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我不過是好奇而已。”逸哥說著,摸了下額頭。
“就屬你最笨。”媛表妹也被嚴輔蒞的話帶了過去,把矛頭指向逸哥說道。
“我,我……”逸哥沒想到自己一下子被圍攻了,一時詞窮,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算了算了,這事被你弄得好生無趣,去吃茶點去。”媛表妹白了一眼逸哥,朝桌邊走去。
嚴輔蒞拍了拍逸哥兒的肩膀,跟著走了過去。
逸哥倒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明明剛才還在問嚴輔蒞和杜熙月認識的事情,怎么忽地一下子,目標就變成自己了。他撓了撓頭,最后一個在桌邊坐下。
媛表妹有一句沒一句和逸哥鬧著,嚴輔蒞在一旁附和地笑,只有杜熙月偶爾附和著笑笑,心里更多的是對嚴輔蒞的疑惑……她覺得他是有意在避開靜國公府那天發生的事情,也不愿意透露更多她和他之間的微妙關系——論親,他算是一位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表哥;論事,那盆能博得二太太歡心的姚黃,她還得感謝他才是。然而嚴輔蒞面色坦然、相處得得體分寸,更像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朋友。
想到這,杜熙月心里略微一沉,她覺得嚴輔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種老實親和之人,起碼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種。可轉念,身在豪門宅院里的人,又會有多少老實人……何況,她還記得他曾說過他的父親已經去世,孤兒寡母要想在一大家族里安身立命,可謂難上加難。
杜熙月回過神,看了眼正在和逸哥說笑的嚴輔蒞,暗暗地嘆了口氣。
“你怎么了?看你臉色不太好的樣子。”不知何時嚴輔蒞把目光轉向杜熙月。
“沒事,大概是昨晚沒睡好。”杜熙月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隨口說了個由頭。
“難道你睡不慣姑姑那邊?”媛表妹聽到這話,也把注意力轉向了杜熙月,關心地問道。
“你要睡不慣那邊,可以過來跟媛丫頭睡,反正她的床大著呢。”逸哥憨憨地笑道。
“謝謝各位的好意,倒是不用了,明天我就要回府了。”
“這么快?”逸哥有些驚訝。
“本來只能出來一天的。”杜熙月說著,朝著媛表妹笑了笑,道,“還托了媛表妹的福,我才能在華巷多住兩天。”
“你記得我們間的約定就行。”媛表妹一臉得意的笑道。
逸哥卻不以為然地笑起來:“她能有什么約定,肯定又是什么糖葫蘆、花生糖,媛丫頭天生就是個吃貨。”
話音剛落,媛表妹就在逸哥胳膊肘上狠狠地擰了一下,逸哥疼得“咝”地倒吸了一口氣,趕緊站了起來躲到嚴輔蒞背后,一只手還在被擰的地方來回磨蹭,嘴里直咧咧:“你個兇丫頭,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也不用你操心。”媛丫頭嘟著臉,回嘴道。
杜熙月被逗得笑起來,在中間打了個圓場:“行了行了,別鬧了。”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轉了話題:“我怕是要走了,估計過會甘媽媽就要來了。”
正起身,嚴輔蒞也站了起來,告辭道:“快午時了,我也不多留了,家里還等著我回去。”
“嚴兄怎么也要走,就留在這里用了午膳吧?”逸哥見一下子兩人都要走,覺得頓時沒趣,忙勸嚴輔蒞留下來。
嚴輔蒞笑著拱了拱手,推辭道:“今兒我本來就和家人說了回去用膳,這會我不回去,家里人等急了又該說我不是了。改日,改日再聚吧。”
逸哥見嚴輔蒞執意要走,也不好再挽留,轉頭又問向杜熙月:“你何時再來?”
“這個……我暫時也不能確定,若下次再去華巷就來看看你們。”杜熙月哂笑道。
“你別忘了我的糖葫蘆。”媛表妹倒是一臉著急的模樣。
“是,是,不會忘的。”杜熙月轉頭,捏了下媛表妹的小臉蛋笑道,然后又和逸哥告別。
媛表妹見杜熙月真的要走了,便叫了紫鳶帶著含巧和瑞香過來,最后由紫鳶帶路,嚴輔蒞、杜熙月一行四人向垂花門走去。
杜熙月在路上才發現嚴輔蒞是只身一人來王府的,并未帶一個小廝在身邊,不由上前快走了兩步,走到嚴輔蒞身邊,低聲說了句:“謝謝你送的花。”
嚴輔蒞儒雅地笑笑:“姑娘只記得承諾過的便可。”
杜熙月微怔,打量了會眼前這個穿著湖藍緞面長衫的男子,才注意到那雙深褐色的眼眸,似乎隱隱藏著什么,深不見底卻又耐人尋味。
這不是笄禮之年該有的神情……杜熙月想起在靜國公府第一次與嚴輔蒞見面的情形,忽然有種被他那種溫潤而親和的聲音所欺騙的感覺。
男人,她了解的太少……因為前世還未過門就死了,所以現在她只能亦步亦趨,站在旁邊暗暗觀察,只等待那個對的人出現,才能把自己放心的交給對方。
而眼前這個,杜熙月雖說不上厭惡,但也不會輕易就相信了對方。
婚姻,還得細細地挑。她給了自己一個安慰。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甘媽媽派的馬車還沒來,顯然瑞香和含巧面上都開始有些按耐不住了,再加上仲春的正午帶著些些熱燥,一行人的額頭已開始沁出了汗。
“熙姑娘,不然我帶一個人去門口看看怎么回事?若馬車還不來,我就派府里的車把你送回華巷去。”紫鳶向杜熙月福了福,請示道。
杜熙月遲疑了會,指著含巧和瑞香,說道:“讓她們兩個都跟著你去吧,我在這邊等就是了。”
“這……”紫鳶看向瑞香和含巧,蠕了蠕嘴,道“好,我這就帶著她們過去,姑娘請在這里稍等片刻。”
說完,紫鳶便帶著瑞香和含巧朝東角門走去。
見她們走遠了,嚴輔蒞才悠悠地開了口:“你把她們都支開了,留了我們孤男寡女在這里,小心被人看到傳到寧坤府去。”
杜熙月淡淡一笑,往旁邊挪了一步:“怕什么?你不是已經給二太太送禮了嗎?”
“那花可不是我出的錢,我不過是替人跑腿罷了。”嚴輔蒞漫不經心地笑道。轉而,又換了副好奇地神色問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要我送花給二太太呢?”
“那花是我兌現你的承諾。”杜熙月垂下眼回道。
“兌現承諾?我可沒看出來你兌現了什么。”嚴輔蒞瞇著眼笑,一副打趣的神色說道。
杜熙月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深褐色眸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讓二太太記住了你。”
嚴輔蒞聽罷,“哈哈”地笑出聲來:“好一個一石二鳥的方法。”
杜熙月一臉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輕笑了一聲:“雖然我不了解嚴府情況,但我知道對外傳聞最好的是我姑父那一房的……”剩下的話,杜熙月不說,嚴輔蒞也明白,沒有地位和權力便不會被世人所記住。
嚴輔蒞的臉色漸漸淡了下來,余下的話他未多說,只是朝杜熙月行了個禮,然后獨自一個人先離去了。
“沒有父親,就得另找依靠,否則永遠別想在族里出頭。”杜熙月看著嚴輔蒞的背影,嘴角掛著一抹笑。
另外,二太太之所以能這么輕易答應讓她出來,除了那封稱王姨娘生病的信外,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嚴輔蒞送的那盆姚黃……花錢是杜熙月自己出的,可大奶奶多得那幾句嘴,不得不讓二太太在心里對杜熙月另眼相看……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見了自家姑娘一面,第二日便送上一盆價值不菲的花兒來……換誰都會往男女之事上想一想……這不正中了二太太的下懷?
且不論二太太看不看得上嚴輔蒞,但就嚴家的背景,二太太是不敢小覷的。光憑這點,杜熙月就能姑娘中脫穎而出,在二太太心里留個好印象。
接下來就是王姨娘……
杜熙月聽著馬蹄聲打在地上的清脆聲,就知道馬車要來了,便收了神緩緩向聲音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