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煩你轉告熙姑娘,甘媽媽明兒一早會準備好馬車送熙姑娘去王府,不過午時前會接姑娘回來。”窗外的丫鬟秉完后,又說了兩句客套話,便離開了。
這番回話讓杜熙月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看來明兒去王府的事是定了,只是這時間……她不確定媛表妹是不是上午就把人請來,如果和自己的時間湊巧便好,可若錯過,她再想下一次出來就難了。
想到這,她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真是沒一件順遂的事兒……杜熙月暗暗嘆了口,一邊想著明兒的各種可能,一邊慢慢地睡去。
隔天一早,杜熙月依舊起了個大早,甘媽媽那邊又派月巧送了衣服過來,不過這次和上次不同,衣服似乎成套,衣服上還放著兩色珠簪子。
“甘媽媽說這是夫人以前做姑娘時穿的衣服,一直壓在箱底沒動過。雖然料子舊了些,可花色時下又開始流行了,姑娘穿著正合適,這珠簪是商戶們送夫人的,夫人覺得款式太新,一直沒用,沒想到今天配上這衣服倒是好看。所以甘媽媽命我都拿來給姑娘,看姑娘是否喜歡?”月巧一邊叫人把折好的衣服放在炕塌上,一邊笑吟吟地說道。
杜熙月瞥了眼那秋香色繡著木蓮展瓣的半袖長衫,看那繡圖就知道是找上等繡工師傅做的,心里立刻明白對方說得不過是客套話,便垂下眸子應下了:“還真是勞煩甘媽媽這么為我操心。”
“甘媽媽說了姑娘是自家人,我們盡心盡力伺候便是。”月巧笑的得體,又福禮告退,只是這邊還沒走出門,內屋瑞香就傳來驚嘆聲,引得人側目。
“二姑娘,真沒看出來,王姨娘手里還藏著這等貴重織物的衣裳。”瑞香一手翻著長衫和下面豆綠色羅裙,一面艷羨地說道,壓根就沒注意到月巧的身影在門口停了一停。
倒是含巧機警,瞥了眼外屋,趕緊走到瑞香身邊拿起衣裙,提高聲音說道:“瑞香姐,還是趕緊伺候姑娘更衣吧,等會甘媽媽就要派馬車過來了。”
杜熙月在一旁無聲地搖了搖頭,她本想瑞香在寧坤府經過蓉爺一事后多少會長進些,卻不想這丫頭說話愈發的肆無忌憚了。
“含巧,你到外面看看甘媽媽那邊派人提食盒來了沒?如果沒人,你就直接去廚房提,也不要麻煩人家了。”杜熙月支開了含巧,留了瑞香在房內伺候。
含巧應了一聲,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瑞香,便出去了。
剩下兩人在偌大的房間里,顯得出奇的靜。
瑞香似乎還未意識到自己方才說錯了話,為杜熙月梳妝時,眼睛還不時瞟向那秋香色的長衫,眼里露出艷羨的神情。
直到梳完頭,瑞香又拿了鏡子放在杜熙月腦后,對著前面的鏡子笑道:“姑娘覺得今天這個發型如何?”
杜熙月輕點了下頭,說了句:“還行。”
“那姑娘今天想戴哪根簪子?”瑞香把方才送來的兩根珠簪擺在杜熙月面前,笑著問道。
“你看著好就行。”杜熙月連看都沒看那兩個簪子就隨口敷衍道。
“那就這支吧。”瑞香早就看中那根金翠臥鳳的簪子,拿起來也不再尋問杜熙月的意見,就替她戴在了發髻上。
杜熙月對著鏡子看了良久,覺得那根金翠臥鳳的簪子華麗得有些炫目,便取下來,換了另一根金墜腳扁簪,戴上去后對著鏡子微微一笑,那宛若桃花的面容頓添幾分明麗。
“姑娘不喜歡這鳳簪嗎?”瑞香在一旁略為惋惜地問道。
“今天在媛表妹那兒也呆不了很久,一席便裝即可。那套衣裙先放著吧,你把那藕荷色交領中衣和鵝黃比甲拿出來吧,下面配上那條月白素面長裙。”杜熙月一面起身,一面交代道。
“可那么漂亮的衣服……”
不等瑞香話說完,杜熙月就打斷道:“那衣裙自是有穿的機會,先收起來吧。”那聲調不高,語氣卻不容反駁。
瑞香悻悻地應下,沒再多問。
一時間,屋內又靜了下來。
沒過多久,含巧和一個小丫頭把食盒提回來了。
小丫頭機靈,放好食盒后,在杜熙月面前福了福,笑道:“姑娘,您日后有吩咐派姐姐們叫我們一聲就行了,這樣的粗活,還是留給我們做。”
杜熙月笑了笑,要含巧拿出兩個銅錢打發了小丫頭,又催促瑞香把交代過的衣裳都找出來,才安心開始用膳。
等吃完早食,剛穿好外衣,月巧就派人過來接杜熙月出去。
“怎么沒穿那套衣服?”在大門口甘媽媽看著杜熙月,微詫道。
“我覺得那衣服太過華麗,不適合去見媛表妹,所以暫時先收起來了。還請甘媽媽轉告母親一聲,謝謝母親的好意,到時我會將衣服帶回去的。”杜熙月臨行前,福禮說道。
甘媽媽微怔,又笑了起來:“也罷,等你走時我會派人幫你收拾的。”
杜熙月輕輕“嗯”了一聲,鉆進了馬車。
月巧在一旁看著緩緩前行的馬車,湊到甘媽媽身邊低聲說道:“甘媽媽,熙姑娘就這么出去,夫人那邊會不會……”
“不會。”甘媽媽目無斜視地說道,然后轉身進門,喃喃地說了一句:“和寶虞小時候真像……”
月巧聽著一怔,回頭看了眼已駛出巷子的馬車,跟著甘媽媽進了門。
馬車行得很緩也很穩,杜熙月坐在車內發現這輛車似乎不是昨天載她們去王府的那輛,車廂內的紗窗簾和坐椅上包得花錦緞子都是嶄新的。
與此同時,瑞香也發現了,她羨慕地“嘖嘖”起來:“二姑娘,這車這么寬敞這么新的,就是租也得花費不少銀子。”
“看來你挺喜歡王姨娘這?”杜熙月裝作不經意問道。
瑞香點了下頭,帶著羨慕的神情說道:“王姨娘這既沒府里那么多規矩,又有很多在西院都沒見過的東西。難怪王姨娘敢和二太太叫板,看來不是虛傳。”
杜熙月淡淡一笑,垂下眸子接著問道:“如果以后有機會讓你來這樣的地方,你愿意嗎?”
含巧在一旁聽著一怔,又偷偷瞥了眼一臉平靜的杜熙月和略帶遲疑的瑞香,一聲不吭地咬了咬嘴唇,之前她就知道二姑娘似乎就動了遣走瑞香的念頭,可真到這節骨眼上,她想起二姑娘對瑞香那種忽冷忽熱、看不出好壞的態度,內心不禁懷疑,她到底對二姑娘了解多少……
“快到了。”半晌,杜熙月沒等瑞香的答案,拉起紗簾往外看了一眼,轉了話題。
“如果有那樣的機會,我當然愿意。”幾乎就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瑞香就高聲回道。
杜熙月見一臉正色的瑞香,忽然笑了起來:“不過是個玩笑,看你認真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姑娘,我可是對你說的真心話。”瑞香說著,聲音又低了下去,然后嘆了口氣,“若我是姑娘,蓉爺還敢那般對我?”
杜熙月微怔,她覺得自己還真小看了瑞香……那句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確實是瑞香的心里話,也讓她明白了對于一個內心只有自我的人,情誼還能算得上什么……
所以前世的死,只能罵自己“活該”,誰叫自己信錯了人。
想到這,杜熙月只笑不語,等著馬車駛進王府的垂花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