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大寶,去看看轎子來了沒?”
“二丫頭,二丫頭人呢,去瞧瞧你二哥衣服換好了沒。”
“二寶,二寶,快點兒,轎子來了。”
“春生,將炮仗拿好,等會兒你和大林子一起點啊。”
天才麻麻亮,二妞家院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的燈籠,散發出溫暖喜慶的光芒,兩扇重新用桐油油過的大門上貼著大紅的喜字。
院子里人影攢動,屋子的滴水檐下也挑著八個大紅燈籠,將院子里映照得如同白晝,只是比單調的白天多了喜慶。
屋里紅燭搖曳,門上窗戶上有大紅地喜字,笑聲,吩咐聲,喚人聲,各種聲音混在一起,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慶的笑容。特別是二妞的爹娘,自從二鳳來她家后,就沒見他們倆人的嘴合攏過,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二鳳寅時末就全趕到了二妞家去幫忙,除了汪明浩因身子還未完全恢復,留在家里休息,其他人全都一起來了。
毛伢學堂里也放了假,他今天還要充當一個重要的角色——壓轎,他的八字和新郎新娘的不相克,正好二鳳家和二妞家又交好,因此就讓毛伢來壓轎。
毛伢最近這段日子個子長高了不少,性子穩了許多,一舉手一投足,隱隱有了讀書人的樣子,這自然得歸功于在學堂里受的教育。
而春生今天也穿著一身簇新的湖藍色衣裳,看起來精神奕奕,越發俊秀起來。
為此,早上二鳳還笑話了一番春生:“哥,今兒你怎穿上新衣裳了,可不要搶二寶哥的風頭哦。”
汪氏聽了佯罵道:“你這丫頭。大清早的就笑話你哥,今兒是二寶哥成親的大日子,他們家里來得親戚多。咱們一家人去幫忙。自然不能穿得太寒磣,讓人瞧不起啊。”
實則是今兒二妞的表姐月兒也會隨她娘一起來喝喜酒,因此汪氏特意讓春生打扮了一番。不過,未對他明說。怕他到時害臊,反而別別扭扭,讓人沒好印象。
這件事除了汪氏和汪老漢夫婦知曉,二鳳和春生他們都是蒙在鼓里的。
一陣香氣撲鼻,二鳳向院門口瞧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楊桃花到了,她是媒人。今兒可是重要角色啊,不敢怠慢。
吳氏和龍維根倆人眼尖,早就在等她,立馬迎了上去。吳氏拉住她的手,將一個紅包塞進她的手里,向堂屋內迎著,笑著說道:“哎喲,大媒人,今兒可要辛苦啦。“
楊桃花掂了掂紅包里的份量,滿意的笑著塞進袖籠里:“嫂子。和我這般客氣做啥,應該的,應該的。”
楊桃花眼睛正好看見二鳳和二妞站在一起,從鼻子里冷哼一聲。本想說幾句話刺刺二鳳,但想著二鳳家現在日子過得紅火,又買田買地,和往日已經不能相提并論,也不好太過得罪,只得算了。
二鳳瞧著楊桃花也不順眼,但今兒是龍二寶的大喜日子,她自不會去破壞,反而向她淡淡笑了下,算是見了禮。
然后她和二妞去廚房里盛飯給楊桃花他們迎親的眾人吃,楊桃花是媒人,為了表示謝意和尊重,今兒早上得給她吃雞湯下面條,然后外加一個大雞腿。雞湯昨晚就煨好了,面條也下在鍋里,就等著她來。
吳氏將楊桃花安置在桌子上首坐下,又喊了其他幾個今天迎親的一起陪她坐下。二鳳和二妞端著面條進了屋子,二妞將一大藍邊碗面條放在了楊桃花的面前,一個大雞腿明顯的放在面條表面,楊桃花滿意的笑了。
吳氏將另一碗有雞腿的面條則給了壓轎的小毛伢,慈愛的笑著道:“來,毛伢,這個雞腿呀就給你,這段日子,讀書也辛苦了,呵呵!”
毛伢忙起身擺著小手推辭:“嬸子,不用,還是給幾位哥哥吃吧。”
“哎喲,毛伢可真懂事,沒事,你吃你吃啊。”吳氏笑著摸摸他的頭,開心的笑著說道,毛伢笑著道了謝。
其他人則分了雞的其他部分,雞湯的香味溢滿了屋子,在旁邊瞧熱鬧的人都不自覺咽了下唾沫。
迎親的眾人吃過早飯,吉時快到了,穿戴一新的龍二寶出了屋子,一身大紅的長袍,胸口掛了一朵大紅花,整張臉上寫滿了喜字,頓時恭喜聲一片。
二妞的大姐大妞拉過準備上轎的毛伢,笑著吩咐道:“毛伢小兄弟,你坐在轎子里,等到了那邊落轎后,有人打簾子讓你出去,你可先別出去呀,一家要有人給了你喜錢再出去。還有,若給的錢少了,也不要出去,讓他們再給一次,記住哦。”
毛伢抓抓頭,不好意思應道:“大姐,這樣不好吧,好羞人的。”
“沒事,這是規矩,懂嘛。”大妞笑著摸摸他的頭說道。
汪氏在一旁也笑著對毛伢說道:“毛伢,就聽大姐姐的話吧。”毛伢這才點頭應了,上了轎。
汪氏看著抬轎的幾個年輕后生,這幾人也都是村子里的,很熟悉,她不放心的笑著叮囑道:“大旺,毛伢年紀小,還要勞煩你們幾人照應啊,可不要開他玩笑啊,呵呵。”
龍大旺咧嘴瞇眼笑著應道:“嬸子,您就放心吧,我們會照應好小毛伢的,讓他好好享享福哦,嘿嘿!”
另外幾個人也起著哄道:“嬸子,我們會讓毛伢在轎中跳舞的,哈哈。”
“你們幾個小猴精,可別逗毛伢啊,要不回來后,看嬸子怎么收拾你們。”汪氏故意拉下臉嗔道。
“哈哈,嬸子,放心吧,瞧您擔心的,我們幾個可是商量好了,不會顛著毛伢的。”大旺說道,然后故意向龍二寶擠眉道,“我們要顛也只顛新娘子啊,嘿嘿!”
龍二寶臉一紅,輕瞪了他們一眼道:“也不許顛。”
抬轎不但是力氣活兒,還有很多技巧,有什么“閃轎、顛轎”之說,曲子一吹,見了圍觀眾人,抬轎人一時興起,會使出渾身解數,抬出許多的花樣來。
什么前走三步,后退兩步,扭動腰肢,顛動腳尖,隨著曲子而翩翩起舞。大紅的花轎,柔軟的轎桿,顫悠悠,顛簸簸,上下左右,騰挪搖擺,幾百米的道路,都能走上個一個時辰。
轎子抬的精彩絕倫,花樣迭出,讓兩側圍觀人喝彩聲不斷,然而卻苦壞了轎中人,在連續翻轉顛簸顫悠中,轎中人會胃中翻滾,嘔吐不止,直吐得渾身無力,面色煞白,宛如患了一場大病一般難受。
這就是為什么汪氏和龍二寶會阻止龍大旺他們顛轎的原因。
“喲喲,咱們二寶兄弟是個會疼媳婦的啊,這媳婦還未進門,就護著了,將來那還了得啊,這媳婦還不得含在嘴里疼喲,哈哈。”圍觀瞧熱鬧的人群里立馬有人大聲笑著打趣著。
“哈哈,是抱在懷里疼哦。”又有人壞笑著接話道,惹得眾人大笑不止。
龍二寶的臉更紅了,幸好有人在一旁大喊一聲‘吉時到,起轎’,春生點燃了院門口的炮仗,頓時‘噼里啪啦’熱鬧的響起來,請來的樂隊也吹奏起了喜慶歡快的樂曲,迎親的隊伍出發了。
目送著轎子行遠,大家開始忙活起來,天色已然大亮了,二妞家的親戚都陸續趕了過來,家里更加熱鬧起來,寒喧道喜聲不停。
今兒天氣好,是個大晴天,二妞家院門前的大曬場已被掃得干干凈凈。因家里的院子小,喜宴就準備擺在這大曬場上,場地開闊又熱鬧。
汪氏和汪李氏她們在廚房里幫忙,二鳳和二妞一起,負責給來的客人端茶倒發果點,春生和汪老漢則忙著搬桌子凳子去曬場,還要負責去其他人家借桌凳,院內院外不停的穿梭著。
吳氏和一個年齡比她稍大些的婦人站在二寶房間門口,指著春生藍色的背影悄聲說道:“大姐,你瞧,那就是我剛剛和你說的后生,不錯吧。”
吳氏大姐認真的向春生瞧去,標致的堂堂相貌,干活時的賣力,沉穩了步伐,不禁滿意的點頭,抿嘴笑了。
“三妹,這后生相貌堂堂,家里條件又好,哪難瞧得上咱們家月兒啊。唉,都怪你那死鬼姐夫去得早,以至于讓家落到現在家底空空的份上,我怕人家會瞧不起咱們家。”月兒娘擔心的說道。
吳氏拍著月兒娘的手安慰著:“大姐,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春生他們一家人雖然日子過得紅火,在咱們村可算是數一數二的,但他們一家都厚道著。他娘跟我說了,不挑姑娘家貧家富,只求姑娘人好就成,這事只要你點頭應了,我就和紅云妹妹說去。讓她悄悄去瞅一眼月兒,若她覺著月兒能行,那合了八字后,這事就算成了。”
“噯,那敢情好,若能將月兒嫁去他們家,那可算是月兒十世修來的好福分喲。”月兒娘高興的應了,她相信自己的妹妹不會說話誆她的。
二鳳將剛續了熱水的茶壺端進了屋子,只見二妞正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說著話,看樣子很是親密,她并不認識。
“鳳兒,這是我表姐月兒。”二妞瞧見了二鳳,忙拉著那年輕的女孩子走到她身邊,笑著介紹道,并也將二鳳介紹給了她表姐,“這是我最好的妹妹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