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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十米,中年男子臉上的傲色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生意人慣常的笑容。(/神印王座)只不過,他的笑容要更親熱親切一些。
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在于他看見,城門口的王成義頭盔上的花翎。
這花翎,是四品的象征。
中年男子名叫張天泉,是錢黃郡最大的茶葉商,往常也不是沒有見過四品官員,在錢黃郡,身為三品封疆大吏的郡臺,他也多少有些往來,下屬的四品官,有幾個甚至可以以兄弟相稱。
可這里是官員多如牛毛的京城,京城這地方,隨便到大街上拉個人或多或少都是哪個六品官員、七品官員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兒子或侄子,而這些六品官、七品官又或多或少跟哪個三品官四品官認識……拉拉扯扯下來,外地的人來京城,只要不是被欺壓得厲害,一般都是能讓就讓。
張天泉雖然不在意京城的普通百姓,像可能是托關系才混到城門守衛這個油水不小職位的城衛們,他同樣可以直接無視,最多也就打法點銀子而已。
可一個四品將軍,他卻不敢。
能當官的,哪個不是依附著一兩個更大的官員,甚至可能是某一個派系的成員。王成義能坐上城衛將軍這個關系重大的職位,有個大靠山更是十拿九穩的事情。這要惹著了,隨便來個罪名就能把他一百多車的茶葉給查封掉。而且查了,他也只能望天大哭,根本就沒辦法。別說他跟錢黃郡的郡臺交情一般,就算好得沒話說,錢黃郡郡臺在錢黃郡或許一言九鼎,但跑到京城來,也不是誰都買他的帳。
正因為如此,張天泉不僅堆上了笑容,而且右手也不由自主的摸了下衣襟。那里,放著不少的銀票。都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但在他這種巨富眼里,閻王才是最難纏的。
五米左右,眼看王成義竟迎了上前,張天泉的心跳,頓時撲通撲通加速起來。他是第一次來京城,自然不會在這里認識什么人,堂堂四品將軍迎上前,在他看來,或許是沖著他身后一百多輛馬車茶葉而來,卻絕非是因為他財勢雄厚過來獻殷勤。
堂堂一個四品將軍,而且是替皇帝把守第一道門的將軍,別說一個郡里的巨富,京城巨富也不一定能當得他親自迎接。
四米,三米……張天泉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他想不明白,堂堂一個四品將軍怎么會親自在大冷天陪幾個城衛守城,雖說這是天子腳下,可也沒盡職盡責到這種程度的。
可再想不明白,事情已經擺在眼前,張天泉猛吸了口氣,雙手抬起,朝著王成義拱了拱,堆著笑容道:“將軍,鄙人錢黃郡夏風茶莊的老板張天泉,不知將軍怎么稱呼?”
王成義拱了拱手,卻是沖著林東,也是堆上了笑容:“林掌柜,拉到客人了?”
林東點了點頭,馬春拱手回禮道:“承蒙王將軍和張老板關照。”
“恭喜恭喜!”王成義連忙道喜。
馬春只得笑呵呵的答謝。
一旁,張天泉有些懵了。這情形,似乎不是沖著他一百多車茶葉過來的?
“林掌柜,馬管事,里邊請。”王成義做了個請勢,想了想,又看向張天泉,客客氣氣道:“張老板,里邊請。”
張天泉頓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點頭從衣襟中掏出一疊銀票放在衣袖當中,而后上前幾步,朝王成義的手中塞去:“將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大冷天,給兄弟們買碗熱茶喝。”
“張老板,你這是干什么?”王成義驀然板起了臉龐,冷冷看向張天泉,肅殺之色徐徐而出。
王成義能成為守城將領,除了關系夠硬之外,也得有真本事才行。(/神印王座)這一板臉,自有一股騰騰殺氣。這殺氣,豈是張天泉能夠抵擋的,雙腿一軟,若非還算見識過大場面,幾乎就被嚇得跌倒在地。
“喝、喝茶!”張天泉的牙齒有些顫抖,他不明白,京城的官員就不是官員了?當官的,有幾個會不要銀子的。更何況,來之前他也找來過京城的商人打聽,甚至連進城給守衛好處費的行情都知道。
可現在的情形,卻明顯不似他預料的那般,只要有銀子就好說話。
他哪知道,不是王成義不想要,那么一疊銀票,最上面一張他看得清楚,是千兩的面額,如果都是一樣,等于有一萬多兩銀子。這對他而言,已經是個不小的數目了。可偏偏,林記客棧的掌柜在場。
林記客棧的名聲,王成義是知道的,好得沒話說,這種店鋪的老板,自然也是一身正氣,要不然也結交不到同樣一身正氣的清流王。這要是被林記客棧掌柜看到自己收一大筆銀子,當面開口還好辦,退回去就是了,可要是清流王去林記客棧的時候,當成瑣事聊出來,那就夠他吃不了兜著走了,以清流王厭惡貪官的脾氣,沒抓到證據也就罷了,抓到證據,保不準就得要他人頭落地。
一萬兩銀子是不少,卻還遠遠沒到王成義可以鋌而走險的程度,自然是反過來正氣凜然一番。
“喝茶?喝茶需要這么多銀子?再說,我們都是替皇上辦事,給這么多銀子,是不是你的貨物有問題?”王成義冷聲喝斥,一萬多兩銀子收不到,他不敢對林東產生怨言,他只能把怨氣給堆到張天泉的頭上。
沒事拿出這么多銀子勾引自己,又不知道偷偷給,不怪這個張老板怪誰?
張天泉急了,急得火燒火燎,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手上的銀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不是沒有和官員打過交道,打過交道的官員當中,也不乏正氣凜然的、做婊子立牌坊的、喜歡擺架子的,可都有個他不怎么懼怕的前提。一個郡的巨富,對于本郡的官員,除了郡臺還帶著敬畏之外,其它的官員,哪怕結仇都無法動搖他的根本。
這位四品將軍,和郡臺一樣,都手握他的身家性命。偏偏又不像郡臺那樣見到銀子雖然也照樣端架子,卻不會陰晴不定。
“張老板不知道王將軍公正廉明,誤以為和其它城的將軍一樣也在情理當中。不知者不罪,王將軍還請息怒。”林東忽然開口插了一句,沒辦法,這位張老板是他們林記客棧儲物間推出的第一個客人,不止是銀子那么簡單,還有著檢驗儲物間的價值是否正如預期的作用。
“不敢不敢!”王成義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臉上的殺氣蕩然無存。他發現自己高估這位林掌柜的正義感了,這位林掌柜,同樣也是凡人,多少還是向著自己客棧的客人。
張天泉的眼珠子一突,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林東,突起的眼珠子中,帶著深深的敬畏。
他終于看明白了,這位王將軍,完全是沖著自己剛才冷聲喝斥的林掌柜而迎上來的。
堂堂一個四品將軍,對一個客棧掌柜獻媚,這得需要多大的靠山才能做到。
客棧,在什么地方都是小本生意,一個需要掌柜親自出來拉客的客棧,這小本生意明顯做得還不怎么樣,竟可以結交到連四品將軍都需要卑躬屈膝的人物,張天泉算是真正理解京城的大街上,隨便拉出一個人來都可能有著驚天靠山這句話了。
眼前這位,就是最好的證據。
“多謝,多謝林掌柜美言,鄙人剛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見諒。”初冬,冷風,張天泉的額頭,卻開始冷汗直流,比起剛才面對王成義時還要更快一些。
他忽然記起,他剛才對林掌柜的態度并不好。
“張老板哪的話,王將軍,可以開始檢查貨物了嗎?”林東笑著搖了搖頭,看向王成義。
“檢查貨物?”王成義一愣,仔細看了眼林東,見他神色正常,不像是故意給剛才找場子的意思,連忙點頭,揮了揮手:“進城!”
張天泉如釋重負,這段經歷雖然短暫,卻是他這一輩子最為忐忑心驚的時刻。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張天泉吩咐護衛隊長帶隊進城檢查貨物安全,自己則開始繞著林東左言右語,如同林東是他的貴客一般,生怕有些許冷場惹對方不快的地方。
貨物一輛輛檢查了一遍,確實都是茶葉無疑,車隊開始進入城內。
到達不遠處的林記客棧,眼看林記客棧的規模和進出食客的衣著,張天泉自然又是一翻驚愕與不解。
住宿條件方面,張天泉自然是挑不出毛病。而住宿的價錢,定價雖然有些高,但別說經歷了城門口的一番事情,就算沒有那事,在張天泉眼里也只是九牛一毛,自然也沒什么異議。
把車隊安頓好,林東習慣了各種特色推出的第一天親自全程盯著,因此和馬春再度帶著一幫伙計直奔城門口。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回林東和馬春等人,是坐在門洞里享受著王成義親自張羅的好茶。
原因,自然是林東想明白了,借助王成義來拉客,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王成義平日里雖然沒有在門口吹冷風的習慣,但整天幫林記客棧抬高身價,對他來說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畢竟,結交林記客棧,也間接等于和清流王拉上了關系。
這之后,一切順利起來,天色也逐漸由明轉黑,眼看就快要到城門關閉的時候,林東正打算起身,遠遠的,三匹高頭駿馬呼嘯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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