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鎮東北隅,鎮守太監府。。
盡管總兵只有一個,但歷來從南京到其余各地,鎮守太監一般情形之下,總有兩個。按理這些人在京城里就很少低調,外放到了地方,自然更是作威作福,兩個人占一處宅子是決計不肯的。然而,在這寧夏城中,兩位鎮守太監卻是很鮮見地同住一處府邸。一個占據東路,一個占據西路,涇渭分明,平日里下頭的侍仆也很少往對面的地方去串門。
之所以是這么一種格局,原因很簡單,自打弘治十五年因劉大夏所薦,楊一清到陜西督理馬政之后,就大刀闊斧地整治了陜西三處邊鎮的種種舊病,其中最厲害的一條不是別的,便是裁撤了鎮守太監的用度。原本這寧夏城中亦是如其他地方一樣,兩個鎮守太監中,資歷較老的住鎮守太監府,另外一人則是在外另擇華屋美室,可楊一清這砍掉了他們每年用度中的一多半,彼時正是朝中諸大佬當政之際,鎮守太監就是惱火也無處告狀,不得不并在一塊。
而眼下的李增鄧廣,全都是正德改元之后方才外派過來的,對這種局促的環境原本亦大為不滿,奈何楊一清的薦主劉大夏是憤然致仕了,連帶劉健謝遷也被趕出了朝廷,可架不住楊一清背后有一個頂頂厲害的靠山。因而,敢怒不敢言的他們也只得接受了這個現實。現如今這位平北伯徐勛還親自到了寧夏,前幾日那個下馬威之后。兩人就更難受了。
所以這一天接著從京城過來的劉瑾特使司禮監奉御王寧,兩人不免唉聲嘆氣。他們的職司全都是重重賄賂了劉瑾這才得來,原以為陜西地處邊陲,總能有大把的好處。可他們的用度被楊一清一個慣例兩字卡得緊緊的。和總兵府那邊才剛搭上慶王的線,生意沒跑上兩次,就被才剛到來的徐勛給洞察了一個分明,這會兒簡直連調走的心思都有了。
“王公公,不是咱們挑三揀四,實在是這位平北伯太讓人捉摸不透了。慶王生辰宴客,總兵府人人都去了趨奉,他本該大發雷霆的。可反而讓仇鉞轉送了玉帶作為賀禮,可咱們這兒呢……我那個小舅子陳展雖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終究是兵部白紙黑字任命的副千戶,他說殺就殺了。這會兒人頭聽說還懸掛在黑山營的旗桿上!”
說到這里,盡管不曾親見,但那兒悄悄跑回來報信的老軍說得繪聲繪色,他就是晚上睡覺也仿佛能看到那血淋淋的腦袋,忍不住又打了個寒噤。隨即才又苦著臉說道:“我當初和老鄧來寧夏鎮,說好了向劉公公的歲貢,可如今別說這一筆,只怕就連這位子能否坐牢靠還未必可知。如今平北伯人是不在寧夏。可苗公公張公公成日里在城中四處晃悠,他們是什么牌名上的人。若抓著我和老鄧一丁點把柄,咱們就徹底靠邊站了!”
“話也不是這么說。”
王寧在京城一抓一大把的大珰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放在外頭,單憑他是劉瑾親信的名頭,就足以讓人高看一眼。然而,一想到在京城和徐勛分庭抗禮的徐勛人在寧夏,他也不能過度打包票,因而只是微微笑道:“劉公公自然能體諒你們的難處。畢竟,楊一清已經被人稱作是陜西王,給他撐腰的徐勛人又親自到了寧夏來,再加上苗公公張公公,你們自然撐不住。所以,這軍略邊務上的事情,你們就不要插手了,你們看看這個。”
見王寧從懷里拿出一封信函來的,李增鄧廣對視一眼,隨即齊齊站起身,李增率先恭恭敬敬雙手接了過來。打開信封取出里頭那薄薄一張信箋,他只掃了一眼就遞了給鄧廣,隨即又驚又喜地說道:“劉公公是說,在陜西屯田?”
“正是如此!”王寧得意地一笑,這才用手指輕輕敲著面前的桌子說道,“陜西三鎮地處西北,劉公公明察秋毫,核對過歷年賬冊,發現轉運糧食實在是太難了。與其每年耗費無數腳力錢把糧餉運上來,不如讓陜西諸衛開荒屯田,如此不但可以自給自足,而且還能夠向朝廷繳納夏稅秋糧,如此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鄧廣這時候也看完了手頭的劉瑾手令,一時看到了其中的巨大財路,頓時難掩激動地說:“劉公公此計真是大善,只是不知道這事……”
“這是劉公公的善政,當然不能交給那些啰啰嗦嗦的官員,就交給你們兩個!”王寧說到這里頓了一頓,見兩人都露出了深深的喜色,他這才似笑非笑地說道,“當然,這樣的好事,每畝地的出產里頭,你們別忘了給劉公公……”
“是是是,這是必然的,王公公就是不提醒,也合該咱們孝敬!”李增搶在前頭表了忠心,見王寧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想了想就又滿臉堆笑地說道,“倒是王公公不遠數千里到了咱們陜西來,我和鄧公公若是讓您空手回去,那也太不像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