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嚴真真沒有等到孟子惆的回答,便睡著了。任誰一路神經高度緊張地奔跑了大半天,也會覺得精疲力竭。盡管這中間還有兩次進入空間休息的機會,但精神始終繃得很緊。
她陷入昏睡前的念念不忘的話是:“螺兒還在山上,你讓人去接她回來……”
潛意識里,她不想暴露那個小白虎的山洞,所以只提及了山洞的入口。孟子惆輕“嗯”一聲:“放心,我會讓人把她接回來,不會讓她出事的。”
“讓王志中去吧,螺兒一定會很開心。”嚴真真的眼皮已經闔了起來。
她忘記了繼續追問地個挑撥皇王之間關系的人,或者是不想讓孟子惆為難。這些事,不應該是她該知道的。盡管看起來,孟子惆對于這個人,多少有點兒譜。
“好。”孟子惆柔聲答應,看著嚴真真呼吸漸漸清淺勻稱,才輕輕地把她攔腰抱起來,走往自己的房間,而不是聽風軒。孫嬤嬤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嚴真真已經睡得很熟,孟子惆則坐在一側,衣甲未解,看著她出神。一點余暉射進來,落在他的肩上,仿佛替他落滿了金色。看到孫嬤嬤未經通報便匆匆而來,他只是微微抬眸,朝她搖了搖頭,便揮手讓她出去。
這一刻,他只想好好地看看嚴真真。天知道,當他得知別院被焚的消息時,那樣的驚怒害怕,竟讓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斷然地發出了動手的命令。時間,對于雙方來說,都至關重要,誰都想做更充分的準備工作。原來的計劃里,他是想讓皇帝忍耐不住先動手的。
“王爺!”王志中佩著劍悄悄地掀起珠簾。孟子惆用手指做了個手勢,輕輕地為嚴真真掖了掖被角,把孫嬤嬤叫進去照顧才沉著人走入書房。不過,如果王志中敢直視他眼睛的話,便會發現,其實他喜多于怒。
“情況怎么樣了?”在寬大的書桌后坐定,他才淡然問道。盡管局勢因為別院焚燒,讓他沖動之下提前“動手”而稍稍失控但比起嚴真真平安歸來,這些還真算不了什么。付出百倍的努力去填補,他也愿意。
“東城區已被咱們控制了,若事有不諧,可從那里退走。”
“即使事情成功,咱們也要撤走。在京城里,我們的力量積蓄得太慢。平南王雖出手相助,畢竟人家也要發展,不可能全力助我。唯有回到封地三大異姓王互成犄角之勢,才有與朝廷漫天要價,落地還錢。”
“是。只怕那位布置了這么久,把王爺閑置京中十年之久,不甘心放王爺回封地罷。”王志中憂慮地問“即使朝臣,也有咱們收買不動的。”
“全部收買是不現實的,我們只需要其中的一小部分,在朝廷上有適當的話語權。”孟子惆冷靜地說道。
“可朝廷上替王爺說話的幾位,盡管看著數量是多的,可份量卻仍嫌不足。王爺您看,是不是可以讓剩下的那幾個,也適當地說兩句?尤其是……”
“不行!”孟子惆斷然拒絕“現在還遠遠不到時候我們要在真正需要的時候才動用他們。哪怕這一次支持我回封地的朝臣真有份量,那位也不會同意的。幸好這幾年在封地的建設已經初具規模不用他發明旨,只要朝廷里給一個默認的態度,三年五載,咱們便能站穩腳跟。”
“只怕那位不會讓王爺如愿。”王志中卻絲毫沒有被鼓舞起士氣,一張臉沉得如同被人欠了大把銀子沒還。
“由不得他!”孟子惆冷哼一聲,因為嚴真真的歸來而心情大好,臉上終于浮起了淺淡的微笑,“事情都安排下去了罷?現在有件事要你親自去做,連夜出發。”
王志中站得如同一桿標槍:“請王爺吩咐!”
“去接個人,就是王妃的貼身大丫頭螺兒,你認識的。”
“啊?”王志中張大了嘴巴,像呆頭鵝似的半天沒有動靜。
“是王妃的意思,那丫頭倒是個忠心的。若不是她,王妃就是躲過了火災,也躲不過熊災啊!你帶人即刻上山,去把她接回來。
只可惜咱們控制的城門,離碧霄山有點遠了。”
“無礙的。”王志中精神一振,“多跑一趟馬便是,也耽誤不了什么功夫。明兒一早,卑職再回來向王爺復命。”
“路上小心著些,聽說那丫頭受的傷不輕。”孟子惆看他一臉的激動,心中暗自好笑。
“是。”王志中的回答響亮了些,手中不自覺地握住了刀柄,青筋微跳。
“去罷。”孟子惆沒有再留難人家,揮手讓他退了出去。盡管步履一如既往的沉穩,可孟子惆還是從王志中的腳步聲里,聽出了他的急切。如果現在被顆在碧霄山中的是嚴真真,恐怕自己也會一反常態罷?
唇角噙著笑容,他坐在椅上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才把人叫進來,進行下一階段的部署。開了弓,便沒有回頭的箭。不過,那個幕后的黑手,他還是要找出來。把自己當槍使?而且還不惜火燒別院!
若不是嚴真真被悶了這么幾天,突發奇想地跑了出去,而且在山里迷了路,這一劫,怎么可能逃得過?因此,這一刻,他對這位神秘的第三只手的痛恨,更甚皇帝。
他不怕裝瘋賣傻二十年,卻怕從此以后,再也見不到嚴真真甜美的笑靨。買下別院,雖非絕密,但也沒有大張旗鼓。他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越到越來,臉色越是冷得像千年寒冰。
“是,王爺。”
“是!”
“得令!”
“遵命!”
隨著幾聲應和,書房里的人終于又再度走得一個不剩。孟子惆這才吁出一口長氣,看向天外降臨的夜幕,臉上緩緩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好吧,在一連串的壞消息中,終于還有一個最好的消息。
如果不是面臨著失去她,也許他還不知道,原來這個用紫參救了自己一命,然后咬著唇一臉倔強地避居聽風軒的女人,竟然在自己的心里,占據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王爺,齊側妃那里打發人送了一盅燕窩粥。”門外的書僮雖然稟報了,卻并沒有把燕窩粥端上來的意思。作為孟子惆的心腹,再隱秘的心思,也能猜著幾分。
“你吃了罷。”孟子惆頭也不抬,在宣紙上寫了兩個字。一只信鴿從穿外飛來,孟子惆親手把紙條塞入銅管,親手送出窗戶。
“齊側妃,王爺這會兒正有公事,怕是不得空兒。”書僮清脆的聲音,讓孟子惆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前陣兒病得七葷八素,這才消停了些日子,這幾日自己忙得也沒顧得上她,怎么又生龍活虎了?
“看來,這回請的郎中倒有些手段,下次得重請一個。”他喃喃自語,闔上了窗戶。
“我自找王爺,你一個小奴才還敢攔著?”齊紅鸞的聲音,果然中氣十足。孟子惆的眉頭皺得更深,卻沒有搭理。
“奴才只奉王爺之令,除了王妃,任何人不得進入書房。”書僮的聲音又干脆又爽利,卻聽得孟子惆又好笑又好氣。
他何嘗下過這番命令?不過,這話也許正說中了自己的心思。看來這小子也是可造之才,倒值得栽培。
齊紅鸞急了,若非聽說嚴真真今日回府,她哪里用得著強撐著起來化妝,急匆匆地趕來見孟子惆?在孟子惆的心里,嚴真真果然不一樣。
“滾開!”她怒叱一聲,便欲強行往里闖去。
小書僮卻一個箭步搶在頭里:“請齊側妃體諒小的,王爺的吩咐,奴才也不敢違背。”
齊紅鸞大怒:“我哪里有這閑功夫來體諒你?一個看門兒的書僮,也敢在我面前囂張!回頭讓王爺知道,拖下去一頓板子打死了事!”
書僮卻并沒有被嚇倒,仍是帶著三分笑意:“奴才性命事小,王爺的吩咐卻大。齊側妃請回,王爺吩咐過不見外人。”
“我是外人?”齊紅鸞氣得反倒笑了,“這王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我與王爺青梅竹馬長大的,如今又是他的側妃,這也叫外人?”
“側妃地位雖是尊崇,畢竟也只是妾不是元配妻子······”書僮說得一半,似乎知道自己說錯了,吐了吐舌頭,縮頭縮肩地定住。可是小身子卻仍當門而立,沒有絲毫讓開的意思。那話,分明是故意戳她傷疤的。
“哪里來的野小子,竟這般羞辱于我!”齊紅鸞久病之下,心緒本自不穩,聽得小書僮態度恭敬的“嘲諷”,更是氣得失了理智,“來人,把這奴才拖下去亂杖打死,以儆效尤!”
“奴才是王爺親自領回率的,自是王爺的奴才,而不是齊側妃的奴才。府中大小事務,王爺愁聽王妃。就是王妃不在,也有安側妃總管……”書僮的態度越發的恭謹,可說出來的話,卻把齊紅鸞的一把無名火,頓時燒了三丈高還不息。
孟子惆聳了聳肩,完全沒有想到這動作,是拷貝自嚴真真的。
“紅鸞。”他的聲音沒有動怒。
“是,王爺!”齊紅鸞高興起來,恨恨地瞪了一眼書僮,便欲邁步。誰知書僮卻仍然守在門口,寸步不讓。她正欲發火,書房里又傳來孟子惆的聲音:“你先回去,一會兒我得了空再去看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