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螺兒和碧柳······不會鳧水,快救她們!”真真緩過一口氣,又急忙道。
“放心,自有人去救。”孟子惆沉著臉安慰。
嚴真真聽出他口氣不善,知道今天這一幕,夠給他丟人的了。妻妾爭風吃醋,爭到了在皇帝和眾大臣面前丟乖露丑,實在讓人顏面掃地。對于孟子惆一貫以來的形象,也是個極大的打擊。
可這也不是她的主觀意愿啊!嚴真真有點委屈地想著,急轉頭尋找自己的兩個侍女。果然如孟子惆所言,他的侍衛們已經跳進水里,連帶著齊紅鸞也一同救了起來。
李莊諧也在第一時間下了水,不過似乎動作比孟子惆差了一點,此時正鼓著腮幫子有些生氣,奔迂來拉住嚴真真的手;“王妃姐姐,你沒事吧?趕緊換身干衣裳,不然會得風寒的。”
嚴真真答應一聲,只覺得他的手比自己更冷,知道這一幕,讓這個半大的孩子給嚇著了。努力露出一個微笑,溫言安慰;“我沒事,你別擔心。看看你,身上全都濕得透了,趕緊地回艙里換衣服。只沒及得上給你買新的,只拿小廝的衣裳將就著罷。這幾日先撐著,等回了京城,再替你買幾身新衣裳。”
“我這衣服也能穿得,往常這熱天里,常在河邊洗澡的。”李莊諧看她神情平靜,放下了心笑道。
“你······去看看齊側妃罷。”嚴真真小聲地提醒孟子惆。盡管從他第一時間跳下水來游向自己的動作,看得出來他對齊紅鸞的所謂感情,完全不像她想像中的那樣深。可既然做戲·總要做個全套·她心生感激之下,也不想讓他的大計功虧一匱。
“不用。”孟子惆的臉越發的黑,冷哼一聲,“你倒是大方!”
她這不是為了他考慮么?嚴真真悄悄地瞟了一眼齊紅鸞,她的神經還算堅韌·并沒有尖叫一聲暈倒。當然,也許這也是因為她不是倚在孟子惆的懷里,暈倒在侍衛的懷里,場面可不太好看。
“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孟子惆不悅地問道,一邊游至岸邊,早有侍衛們接著,為兩人送上披風。雖是夏天,可河水里還有些涼意。嚴真真迎著風,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剛剛止住的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因為這一事故·除了皇帝已經上了大船,其余的隨行官員,還在雨中觀望。當然,似乎也沒有人覺得無聊。
這樣的好戲,可不是時時都有得看的。嚴真真接住眾人的目光,暗自苦笑。剛才還在看齊紅鸞的戲,一下子戲里的主角,又變成了自己。所以說,看人好戲·是要遭報應的。
“人生如戲,果然如戲啊!”她感慨地嘆息了一聲,在岸上接住了螺兒和碧柳。兩個丫頭也不管自己,惶急地問;“王妃如何?是否要召太醫?”
“罷了,已經在這里丟盡了人,還召什么太醫!”嚴真真啐了一口,眼看著齊紅鸞也被送上岸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便撲進孟子惆的懷里。
“若是得了風寒,這一路可要受罪。王妃身份尊貴,前次皇上還說要讓太醫給王妃診脈的,想必······”
嚴真真打斷了碧柳的游說;“那是皇上的客氣話·也能當真?”
齊紅鸞委委屈屈、嬌嬌怯怯地嚶嚶哭泣,肩頭一抽一抽的·倒是我見猶憐。當然,這里的“我”并不包括嚴真真,她甚至連禮貌的問候都沒有一聲·便帶著兩個侍女揚長而去。
孟子惆心情復雜地看著嚴真真的背影·有點出神。手掌擱在齊紅鸞的肩頭,遲疑了好半天·才輕輕放下。
“好了,已經被看了笑話,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他淡淡地說著,把披風解下,裹到她的身上。
春季衫子薄,濕衣貼在身上,更是盡顯身材。齊紅鸞恨恨地看著嚴真真裊娜的背影,再看自己因為衫子濕了而顯得跟水桶般的腰身,對自己的“大腹便便”生出了些許懊惱。
仰頭看向孟子惆,卻發現后者的目光,正跟隨著嚴真真·更生恨意。雙臂勾著孟子惆的脖子,貼得卻更緊了。
嚴真真無視于身后的兩道目光,反正岸邊船上的注目禮實在是太多了,再多兩道,也根本不會有什么不同。
上得甲板,早有太監迎上來;“王妃·皇上召見。”
嚴真真看了看自己披風下的濕衣,愣了愣道;“現在?”
“是。”太監的臉色有些肅穆,看不出特別的表情。唯有嚴真真疑惑地想要轉頭時,才見他悄悄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勾。她不由會心一笑,看來這次召見并晨降罪。果然是銀票起了,這些太監們待自己倒還算友好。
只是皇帝這時候召見,又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因為恪于身份,沒能撲到窗口看自己的狼狽樣子,特意召自己過去看一看么?想到上次幾乎把皇帝整個書房的東西都贏了回去,嚴真真覺得這是另一個報應來了。看著碧柳和螺兒一臉莫名其妙的惶然模樣,嚴真真擺擺手;“你們兩個先回去換衣服。”
兩人如何肯定,堅持跟著嚴真真踏進了皇帝的艙房。這一次,皇帝并沒有把她晾在一旁等候良久。他負手站著,目光幽遠地落在窗外。那里,是她落水的地方。嚴真真苦笑連連,看來,今天的風頭算是出得足了。
“拜見皇上。”嚴真真草草福了一福,把披風裹得緊了o
“下去換件干衣裳再上來。”皇帝瞟了她一眼,并沒有過多的神色,“回頭朕還要有事兒問你呢!”
嚴真真期期艾艾;“臣妾不如緬自己的艙房再換罷。”
“朕瞧你也沒有帶幾件衣服,正好皇貴妃新做了兩件,你先換上罷。”皇帝卻沒有恩準,揮手讓小太監陪她去。宮女們早就棒著衣服站在屏風后面,手腳利索地替她換上。
這樣的速度和效率,顛覆了嚴真真對于古代服裝的認識。似乎這衣服穿起來,也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麻煩嘛!看來,自己也需要花些時間,來練習衣服的穿脫了。
換上干衣服之后,嚴真真覺得舒服多了,對皇帝的體貼,也多了兩分感激。
“坐罷,擺棋。”皇帝這次倒是沒有讓嚴真真干等,干凈利落地坐在棋盤前。
嚴真真哭笑不得,敢情這位心急火燎地把她召來,便是為了讓自己陪他下棋?嚴真真立刻感覺到了危機,看來得把這幾種從現代帶過來的棋,廣為流傳。否則動不動就被召來下棋,她的自由時間豈不是少了很多?
她可不覺得伴駕是一種無上榮幸的事,在她看來,不單是浪費時間,還存在著極大的風險。誰知道皇帝哪天不爽,看她不順眼,便能找個理由治了罪。
雖然她是個“善良”人士,可在殿前失儀,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真要吹毛求疵,很可能給她戴上頂“大不敬”的帽子。
所以,盡管是個現代人,但她還是顯得有些戰戰兢兢。
“坐罷,不必多禮。”皇帝掀起眼皮子脧了她一眼,“今兒個你也出了大風頭,不必再把府里那點子爭風吃醋的故事·演到船上來了罷?”
嚴真真頓時覺得灰頭土臉;“那個······也不是臣妾愿意的,不小心,不小心而已。”
“你雖大度,也該有個底線。被小妾欺到了頭上,還容忍下去?你再姑息下去,怕是日后這臨川王妃,便成了人家的。”皇帝排兵布陣,把自己的軍旗子布置好了,看著嚴真真怏怏的神氣,忍不住告誡了一句。
“我知道。”嚴真真垂頭,“可花這份兒心思,臣妾覺得不值。走了一個齊側妃,下回指不定又來什么劉側妃、陳側妃的,能堵得住么?倒還不如留著她,也免得走馬燈似地換了一個又一個。”
“你呀!”皇帝哭笑不得,“平時看著倒也精靈古怪,怎么在這上頭,便木得跟什么似的!”
“皇上您覺得,有這功夫,是跟她在窩里斗呢,還是陪皇上下棋?”嚴真真忽地展眉一笑,搶先一步動了棋子,“皇上,臣妾搶先了。”
皇帝瞪眼;“看看,在避上頭,倒有些小聰明!”
嚴真真輕笑;“回回都讓皇上占了先,這回臣妾也斗膽·賴皮一回。”
“好啊,你是說朕賴皮呢!”皇帝笑罵,不過也沒再繼續先前的話題,沉吟片刻,便浮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別神氣,今兒可莫要想著贏朕的東西。”
“是么?咱們騎著驢兒看唱本,走著瞧!”嚴真真不信·又飛快地下了一子。圍棋象棋她不敢說,但這些由她帶到這時代的棋類,她不稱大師,還有誰敢稱大師?
同時,她也輕輕地吁了口氣。要知道,和皇帝談起家庭瑣事,怎么都覺得有些怪。還是對坐下棋,來得正常。
“王妃請用茶。”宮女遞來一盅茶,嚴真真下到緊要處,也沒細看,端起茶盞便喝了一口。
是姜茶!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皇帝,后者不耐煩道;“快趁熱喝了,出導汗便不怕染上風寒。”
原來,皇帝還有這樣善解人意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