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既示了威,又達到了不把抱春和抱夏打發出去的念頭,心情自然為之一暢。只是賬本的事,仍如骨鯁在喉。
“王爺可看了賬本?他如今也才是初醒,王妃還是要勸他少勞累著才是。”太妃一臉的慈和,真仿佛是母慈子孝。
嚴真真再次感慨了一番這母子兩人演技派的實力,才字斟句酌地回答:“王爺只是拿了賬本翻了一兩頁,便又收下,并不曾細看。媳婦也怕王爺看了費眼睛,因此讓人收了塞在枕頭底下。、”
“你不是要跟著姨母學管家嗎?那不如仍把賬本子拿來,也免得表哥閑不下來,總想著要翻看,費了精神,反倒不美。”齊紅鸞急忙攛掇,還仿佛一副是為了孟子惆好的模樣。
“勞表小姐費心了。”嚴真真疏離地道,對這位硬湊上來的表小姐,半點好感都欠奉。雖然她打著孟子惆的主意不是錯,可她不該攛掇太妃讓碧柳受皮肉之苦。明明自己已經表示了最大的誠意,可對手卻是好處全收,示恩只給一半。所以,她決定沒必要再對齊紅鸞假以辭色。至于太妃,也大可不必把姿態降到最低。
在現代,她從來都奉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至于人犯我一尺,就算不能還人一丈,至少也要以牙還牙,不能吃虧到底。
齊紅鸞訕訕,一張俏臉便沉了下來。嚴真真還是頭一次當著太妃和一眾丫環的面給她沒臉,偏是想發作,又無從發作起,只得一臉委屈地看向太妃:“姨母……”
“王妃,紅鸞也是關心王爺。”太妃看外甥女受委屈,也有點不高興。
“媳婦也不曾說表小姐什么吧?”嚴真真一臉的無辜,目光卻看向門外。不知道碧柳受了那十杖怎么樣……只要沒斷氣,她就能用空間里的紫參替碧柳補回去,因此倒并不是很擔心。
太妃見狀,也深悔自己的人情沒有賣個十成,讓嚴真真一改之前的恭順,竟有些想和她分庭抗禮的模樣。
“我也只是這么一說罷了。紅鸞,看看咱們的箱子里,還有沒有上好的老山參,給王妃帶回去熬了參湯,讓王爺好好地補上一補。”
她皺著眉,決定再退一步。孟子惆醒來,她更要把嚴真真抓在手里。
“多謝太妃,不過王太醫也說了,先不忙著用參湯補。”嚴真真沒有接太妃遞過來的小意,臉上雖然恭敬,但神色間卻是淡淡的。
“雖是這會兒用不上,日后總還是要用的。”太妃也沉下了臉。
“那就讓王爺來領受罷。”嚴真真淺淺一笑,看向太妃,“勞煩表小姐送過去,也好讓王爺多承了這個情,是不是?”
太妃語塞,她原本是想借著山參表達自己的善意,誰知道嚴真真竟因為碧兒的事,而對自己綿里藏針了起來。
這些話,聽起來倒是不錯。雖然有些不是滋味,但真要挑起刺兒,卻又不易,頓時有些語塞。
齊紅鸞卻高興了:“王妃說得是,免得到時候表哥又以為是誰拿出來的紫參救了他的性命。其實表哥原也沒有怎么樣,興許是咱們去廟里求的簽兒有用了呢!”
嚴真真也不跟她較真,孟子惆也不是傻瓜,到底是相信紫參的功效,還是相信虛無縹緲的求簽?她私以為,孟子惆醒來后待她和顏悅色,甚至沒讓她伺候吃飯,應該就是看在了那半支紫參的份上。之前,聽說他對這段婚姻是很抗拒的,誰讓人家姑娘閨譽不大好呢?
秀娘在她身后滿臉焦急,但因為自己沒有開口替嚴真真求情,這時候有些怯怯地不敢提醒,只嚅嚅了嘴唇,沒有言語。
齊紅鸞捧著山參去了,太妃欲言又止,廳堂里靜默下來。嚴真真只是拿眼看著門口,分明是在等碧柳的消息。
一時碧柳被扶了上來,看著她白著一張臉,卻還要故作堅強的模樣,嚴真真又痛又恨。痛的是不能以身相代——雖然她也怕痛,但有戒指空間在,躲進去療個傷應該會事半功倍。恨的是自己力量薄弱,拋出了所有的底牌示好,還是不能免除這一場無妄之災。
她伸出手去欲扶,碧柳卻倔強地靠向秀娘。“尊卑”二字,果然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嗎?嚴真真有些想要落淚的沖動,因為碧柳的護主,也因為自己的無奈。她并沒有想不自量力地想要改變古人的觀念,但至少她可以守護。
穿越來的第一次,她強烈地想要壯大自己的實力。靠著空間戒指躲禍的做法,頂多也不過能做到明哲保身。她想要保護碧柳,保護孫嬤嬤,保護秀娘,保護洛雅青,保護所有待自己好的人。
勉強堆著淡淡的笑臉與太妃告別,太妃看著她的背影,又說了兩句什么話,嚴真真一個字都沒有聽見。只是在門檻處跨出一腳,方淡然而語:“太妃請放心,抱春和抱夏兩個的婚姻,就由著太妃的意思。既然已經答應了,媳婦也不會反悔。”
太妃張大了嘴,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又恨又惱,只得拿著站在身后的抱春出氣:“都是你們這兩個小蹄子動了春心,要不然何苦為了你們鬧上這一場!”
抱春低頭,抱夏撇唇,兩人互視一眼,很有默契地跪下請罪,自然說了很我感謝的話。可是心里,卻不免埋怨。那幾個管事里頭,有兩個俊后生,她們一早兒就芳心暗許。雖說太妃這里倚重,在王府里也是拿頭一份例的丫環,但又怎及得上做管事的娘子?
太妃氣道:“養著你們兩個,也不能成什么事!王爺精神漸長,那賬本再不拿回來,早晚得被他瞧出些門道來。只要鐵了心地想查,到時候就是把我送到佛堂里,都沒有人敢說他一個不孝!”
她做的,確實有些過了,等于把大半個王府,變成了自己的。
齊紅鸞喜孜孜地走進來:“姨母,表哥收了山參,說了很多感謝的話。”
“面兒上,他從來做得很好。”太妃不勝煩惱,“雖說他向來不大管事,但心里一向都清清楚楚著呢!只要看了賬本,哪里還會有不明白的?到時候,除非我們把吞下去的東西都吐出來,否則……就是這樣,咱們也別想再沾著王府的一針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