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氣怒交加,待要反對,嚴真真卻根本沒有等她定奪的意思,三言兩語就和洛雅青說定。說什么派人來幫襯,不過是塞兩個耳目過來!
可按著天旻的規矩,王妃進門,太妃沒把管家的大權放出去,已經落人口舌。這時候再要反對,洛雅青在京城貴婦們之間一宣揚,她的臉可就真的徹底沒了。
難道真要把管家的大權交給類真真?太妃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的,于是也不答腔,只當沒有聽見,免得洛雅青見證婆媳二人的權力“交接”,到時候可無從抵賴。
只一會兒,齊紅鸞便帶著捧筆硯紙墨的兩個丫鬟們重又進了亭子:“王妃,姨母,紙筆俱備。”
洛雅青只是瞟了她一眼,睬也不睬,仍低了頭和嚴真真說話:“真真,她們是想給你好看罷?”
嚴真真淡淡道:“恐怕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知道姐姐長于詩詞,一則討好,二則那位給露個臉,三則讓我出乖露丑,一箭三雕。”
“王妃和姨母都是大家,不如由紅鸞拋磚引玉?”齊紅鸞急不可待地想要展示自己的才華。
“既定了一柱香,不如我們一同鋪了紙寫罷。”嚴真真淡淡地說道,“姐姐,往常總聽得人說,姐姐是一代才女,今兒可要好好瞻仰姐姐的大作。”
洛雅青悄悄地湊近了嚴真真:“你若不會做,一會兒悄悄地走近來,我替你作一首。”
嚴真真自信地一笑:“姐姐放心,總不能替姐姐丟了面子。”
齊紅鸞既然提出了這個機會,她不妨領了這份情。繼母不遺余力地替她宣揚文詞不通,今天卻要借著洛雅青之口,替她平個反。能打擊齊紅鸞之余,再好好惡心一下榮夫人,嚴真真覺得這個機會,竟是替自己量身打造的。
四人于是各自鋪開了紙,齊紅鸞作得很快,想必是昨天已經構思。洛雅青只微一歪頭,便筆走龍神,不愧才女之名。
只一會兒,三人便都有了,只有嚴真真還提著筆未曾落墨。
齊紅鸞看她把筆提起,又落下,落下,又提起,忍不住嘲諷:“表嫂若是一時才思枯竭,倒不如由表妹替你寫一首?”
嚴真真看了一眼還剩下三分之一的香,不置可否:“那倒不用,表小姐雖享有才名,可未見得能比得過我姐姐。姐姐,今兒我可想要贏了你呢!”
洛雅青見她言辭不落下風,心里高興,笑瞇瞇道:“你本就該勝過我的,當年我這些詩詞入門,還是歡姨手把手教的呢!”
齊紅鸞剛想開口諷刺,卻見太妃朝著她微微搖頭。再說下去,得罪的可就不是嚴真真,而是洛雅青了。
嚴真真低頭凝眉,很快就在紙上龍飛鳳舞。不一會兒,新詩已成。
齊紅鸞先取了洛雅青的詩作,半是真心,半是奉承地大贊特贊:“果然不愧是才女之名,這詩若是拿出去,可不名聞遐爾?”
洛雅青只淺淺一笑:“謬贊了。”
太妃和齊紅鸞的詩都不錯,洛雅青很不想經她們好臉色,也只得泛泛地贊了幾句。
“再看表嫂的,一定是好詩了!”齊紅鸞笑著取走了嚴真真面前的詩稿,剛讀了兩句,臉色便陰沉了下去,硬著頭皮念完最后兩句,才像看著怪物似的看向顏真真。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洛雅青喜不自勝,急忙從齊紅鸞手里取過了宣紙,“好一句留得枯荷聽雨聲!這意境,我都想要在雨天賞荷了,真正的好情調,難為你這顆小腦袋是怎么長來的。”
太妃的臉色也有點陰沉,和齊紅鸞對視一眼,怎么也想不通,被傳為詩詞歌賦一樣不通的嚴真真,竟能寫得這樣一手好字,作得這樣一首好詩!
洛雅青還在嘖嘖稱贊,從詩贊到字:“詩作得好,便是我當年在賽詩會上揚名的時候,也不及這一首。看來,天旻第一才女的稱號,姐姐可得讓給你了。還有這手字,你今年才十三吧?可這手顏體,已經很見風骨。”
嚴真真急忙謙遜了兩句:“哪敢當得姐姐這樣的稱贊,不過是一時討巧罷了。”
“這幅詩送與姐姐罷!”洛雅青吹干了墨跡,直接據為己有。
“姐姐若是喜歡,只管留著。”嚴真真笑道,“只怕污了姐姐的眼睛,倒讓我被人笑話一場。”
洛雅青看她不驕不躁,很是歡喜,又拉著說了很多贊賞的話,直把她捧得天下少有,地上無雙。
太妃和齊紅鸞的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后者,一口銀牙幾乎被咬得碎了。她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分明從無文才,怎么會忽然能作得這樣的好詩。
這一招,難道她們又出走錯了嗎?她原本還準備了畫紙,可現在竟不敢開口提議。字畫字畫,素來不分家。能寫得一手好字的,畫就算稱不上大家,至少也不會差。
一時之間進退維谷,看著洛雅青和嚴真真親熱的畫面,覺得無比刺眼。轉頭看去,太妃朝她搖了搖頭,只得苦苦忍下。若再讓嚴真真在畫上拔得頭籌,她就是再厚的臉皮,恐怕也不好意思繼續賴在臨川王府了。而回家……一想到那個家,她就不寒而栗。
留在王府,還能夠從長計議。
嚴真真大獲全勝,洛雅青和太妃說了些場面話,便提出要去與嚴真真說些體己。太妃忙點頭稱好,溫言向嚴真真道:“真真,你好好招待洛王妃。”
嚴真真恭敬地應是,單從禮節上,一點都挑不出錯兒,洛雅青很滿意地笑了。看來,這小女孩并沒有在繼母故意的放任下變得飛揚跋扈,一言一行還很有大家風范。
“姐姐請。”嚴真真離開正廳,便又笑得很活潑。她已經意識到,洛雅青和自己的這個本尊,感情應該是很好的。所以,她沒有再像在太妃面前那樣,竭力端莊。
“跟我不用這么客氣,小時候我在你家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乖巧的。還因為我得了歡姨的青眼,而對我使了兩個小絆子呢!”
原來是跟著嚴夫人長大的,難怪……嚴真真探索出了一點實情,心里更加有數,裝小扮嫩地撒嬌:“姐姐,那時候我才多大啊,你不會記恨到現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