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風云列表
一間稱得上簡陋的房子。
看。標準的單人間。有個僅有三平米的洗手間。廚房客廳臥室融為一體。跟北漂的地下室一樣寒酸。卻是猛虎營元老級成員吳烈放假時的居住地。
客廳的里層有個靈臺。靈臺上有蠟燭,有香,有貢品。卻沒靈牌,沒遺照,沒名字。
靈臺前面站著一個面容稱得上清秀,雙眸卻紅得發腫的女孩。
她穿著樸素簡單,素面朝天。看上去文文靜靜的。神情有些呆滯地盯著靈臺上的東西。肩頭輕輕顫抖,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靈臺是她布置的。
吳烈是孤兒,無父無母。死訊也只是一句話,她甚至不知道吳烈是怎么死,死在哪兒。她只知道,吳烈是為國捐軀。
可為什么為國捐軀,連名字也不許在靈牌上刻?
為什么為國捐軀,連一個榮譽獎章也沒有?
傳話人說,他死了,沒有名字,沒有獎章,也沒有榮譽。什么也沒有。
為什么?
玲玲盯著靈臺,目光卻無處可落。如她的心一樣。不知在何處安放,不知哪里才是停留,才可以寄托。
她還記得與吳烈初次見面時的畫面。那是他一個戰友的弟弟讀書調皮請家長。吳烈陪同而來的。
他們來時,玲玲正在授課。教學生唱一首稱得上情歌,但不僅僅是情歌的歌。至少在她為學生們解讀這首歌時,不少孩子哭了。為歌中的主人翁。為這首歌蘊含的意義。
小學生可以不懂情。但懂愛。
愛是不分年齡不分種族不分職業的。
“我叫吳烈。是一名軍人。”吳烈靦腆而矜持地自我介紹。
他不高。瘦瘦的。和玲玲心中的軍人形象不太一樣。但吳烈的戰友跟她說,我哥們可是尖刀隊的頭號神槍手。百發百中。榮獲多項軍方榮耀。
可為什么死了,卻什么都沒有?
他死了。玲玲很想為他立碑,為他豎起靈牌。懸一張遺照。至少這樣,當她無處安放時,視線可以停留在吳烈的遺照上。
可她不能。軍方代表說,你唯一需要知道的,便是他死了。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能有。
她很壓抑,壓抑得委屈。替吳烈委屈。
可她有什么辦法?她只是一個小學教師。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她有什么能力為吳烈做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能,除了哭泣。
但現在,她連眼淚也流干了。連哭,都沒有眼淚可流。
噔噔。
門外響起節奏強烈的腳步聲。神情茫然地玲玲微微回神,緩緩轉過頭。只見一名身穿軍裝的男子挺著胸膛走來。他臉上寫滿疲憊,雙眼凹陷而渾濁。可玲玲看得出他很欣慰,很——幸福?
他為什么要幸福呢?
玲玲不知道。她甚至不認識這個軍人是誰。或許,是吳烈的戰友?
“嫂子。我叫葉龍。猛虎營大隊長。吳烈的長官。”葉龍自我介紹。
“吳烈是猛虎營的軍人?”對軍方系統不甚了解的玲玲輕聲問道。
“嗯。”葉龍重重點頭。見玲玲神色十分憔悴,深吸一口冷氣道。“吳烈有名字了。我們為他豎了墓碑。雖然——他的骨灰拿不回來。但他有名字,可以正大光明地立碑。你也可以——有地方拜祭他了。”
玲玲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淚來。
強忍著這份心酸的知足,顫聲道:“謝謝——謝謝您,葉龍大隊長。”
“抱歉。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葉龍面露黯然之色,旋即,他挺直胸膛。向玲玲敬禮,說道。“明天下午,請你準時參加我們的祭拜。”
“一定。”玲玲重重點頭。
葉龍走后。玲玲回過頭,盯著那沒遺照,沒刻字靈牌的靈臺喃喃自語:“烈子,你可以安心了。”
“烈子。你不是一直想再聽我唱一遍那首歌嗎?我以前總是害羞不肯唱。”玲玲哽咽道。“現在,我唱給你聽好嗎?”
玲玲深吸一口氣,調整了氣息輕聲吟唱:
是對青春小情人,眼睛多么閃又亮。
像晴天留住夏天,每度艷陽笑也笑的善良。
男士,是個高高青年人,女的嬌小比月亮。
二人都承諾在生每日共行,縱有戰火漫長。
縱各有信仰,混亂大地上。戰斗要把各樣民族劃開。
他跟她始終從沒更改立場,永遠共勇敢的理想唱這歌。
戀,情懷做依靠。沿途甜或酸,仍然互相緊靠。
戀,從無要分宗教。從無懼槍炮,常寧愿一生至死都與你戀…
曲畢。玲玲淚流滿面。
大雪紛飛,燕京被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年關將至,人們忙碌著收尾工作,當地人開始購買年貨。外地人亦是爭先恐后地購買著車票。盼望著能與家人度過一個闔家歡樂的春節。
此時。軍方陵墓中。上百名猛虎營成員軍裝革履,整齊劃一地站在一道道墓碑前。他們的身上落滿了雪花。卻猶如鋼鐵一般站立。他們的身后,是為數不多的家屬。不多。甚至可以用少來形容。
死去的戰士全是孤兒,除了少數有女友有朋友的戰士。剩余人連為他們的祭拜親人都沒有。可縱使到場的家屬,祭拜的不過是一個空蕩蕩的墓碑。墓碑下,空空如也的骨灰盒。
但他們知足了。至少,他們知道哪塊墓碑是自己祭拜的。而哪塊墓碑,是朋友的戰友。
寒風呼嘯。如刀子般割著人們的臉頰。猛虎營戰士們神色剛毅地站在葉龍身后。林澤與摩書站在葉龍兩側。送這幫死去的戰友最后一程。
他們為華夏建立的功勛,永遠不為世人所知。
他們的名字,也僅僅只有在場的人所熟知。旁人,連這些人是誰,是否存在都不知道。